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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中州南家。

    南隐将蒋渊带回救治,耗用药材丹药不少,瞒不过族中长老们,来过几次见她还在尽力医救便又无声退走。

    蒋渊醒来是在几日后。睁眼是满屋子的药香,床上挂着药囊,下面坠着流苏,因为他起身的动作晃动起来。

    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内视自身,寸断的经脉不知被谁接上了一些,阻塞的灵力又能开始在体内奔流,似乎他还有希望重回以前。

    他奋力逃脱风鸢的桎梏却不慎从楼顶摔下,意识恍惚之间,记得是那位崇州的司枕从风鸢手里买下了他。

    房门被人推开。

    他下床走出去。

    “司枕”

    端着药进来的南隐愣了愣,看着他。

    蒋渊也怔了。

    南隐低头把药盘放到桌上,“司枕姑娘不会医术,将你交给我了。”

    蒋渊冲她致礼,“多谢隐姑娘。”

    “不必谢我,”南隐戳了戳白瓷药碗,震得里面黑乎乎的药液荡起一层层涟漪,她把药端过去,“你先把药喝了吧。”

    纤细瘦弱的人端着药碗站在他身前,仰头看他。

    蒋渊顿了一下,接过了碗,一饮而尽。

    “劳烦姑娘告知一声,我昏迷了几日”

    “从司枕屋中接你回来过了八日。”

    八天是蒋季的即位宴会就在这几天。

    他看向南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有来日,蒋渊必定倾力回报。”

    说完他抬脚就往门外走。

    “你去哪”南隐急急忙忙跟上去,“经脉我只接上一小部分,剩下的我再想想办法,你现在不适合到处走动。”

    “蒋家出了事,我得回去弄个明白。”蒋渊摸了一下空荡荡的腰间,风息不知道丢哪去了,他看向南隐,“姑娘是南家人,不便被牵扯进来。”

    南隐几步走上前,双臂张开拦住,“不行,你现在经脉受损,去蒋家就等于羊入虎口,我不会放你走。”

    她一张脸绷得极紧,睁大眼睛不安地看着他。

    蒋渊扯了扯嘴角,“姑娘能否借我一把剑”

    南隐要被他气死了,“我说我不放你走,你听不见吗”

    蒋渊安静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并没有因为经脉受损而黯然神伤,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他轻声说道“家有父兄姊妹,我必须得去。”

    南隐眼睛酸得厉害,她好不容易把人救活了,经脉也接了,结果人一醒来就要去送死。

    “不行”她咬死不松口。

    反正他现在经脉不全,实力大不如从前,在她南家她不让他走他必然出不去。

    眼前的姑娘红了眼眶,瘦瘦小小的身体坚定地挡在他前面。

    蒋渊是古板不是傻子,他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的情意。

    但他现在修为大毁,蒋家又出了变故,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回应。

    他默了半晌,说道“姑娘是难得的善良人,是我没有这个福气。家族出事,若是我躲在姑娘的羽翼之下,就算逃过一劫,就是罔活。”

    泪珠大颗大颗得砸下,南隐就讨厌他这一点。

    不知道变通。

    以前怕别人耻笑她,哪怕不喜欢她,盛名时期也不曾提过退婚,待她出名后却顶着族中压力上门来。

    现在也是,明明乖乖待在她这儿就好了,蒋家总不至于硬闯她南家,她能护他一辈子。

    不过二人心中都明白,蒋渊不是会畏畏缩缩躲在一个地方的人。

    见她落泪,蒋渊张了张嘴,良久,笨拙地说了一句,“别哭。”

    南隐胡乱擦了擦眼泪,从如意囊里面掏了一把剑给他,“我跟你一起去。”

    蒋渊正要拒绝,南隐又道“你要是拒绝,我就让人把你捆了扔进我房中。”

    “”蒋渊默默把剑握在手中。

    这时候蒋府上空乱作一团。

    最开始是后院男席先起了争执,原因是为着一个小倌。

    巧的是这小倌司枕认识,是那个琵琶弹得不错的孝州人,名叫景柳。

    人这会儿正被捆仙索绑在假山上,两肩和头顶都各放着一颗葡萄,双肩上的葡萄已经被箭矢击中,只剩头顶的还在。身上的衣裳被割破,渗出血来。

    景柳垂着脑袋,那张和女儿家一样秀气的脸望着地面,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还清醒着没有。

    贺期訾一开始就不同意这拿人取乐的主意,坚决地否定。

    对方是邻州一国的皇室。

    和中州这样百花齐放的局面不同,对方的皇室在那一州之地更有威慑力,少有修仙的门派能够与之比肩。

    不过比起北崇州皇室一家独大还差了些火候。

    世家子弟嘛,浪荡才是多数,像贺家这样的才是少数。拿倌人取乐的事并不少见。

    这景柳男生女相,又是三阁八楼中风鸢楼里的人,多少有点名气,在场的不少人甚至约不上他。

    总有身份比自己更拿得上台面的人抢在自己前头。

    找小倌寻欢作乐这件事儿,可没什么先来后到的,价高者得。

    今日蒋家宴会请了不少三阁八楼的人来助兴,这景柳也在其中。而这找事儿的皇子想必也是被风鸢楼老鸨放了几次鸽子,心中怨恨。

    射了好几次歪歪斜斜的箭,故意刮破衣裳伤人。

    肩膀的葡萄射完了,就该射头上那颗了。

    景柳低垂着头,束发的发带被人扯掉,长发披散,葡萄就放在他后脑勺偏上的位置。

    这儿是男席,都是男人,用不着顾及娇弱的女生,劣根性袒露无遗。

    人人都看着好戏。

    贺期訾眉头紧皱,属实是不愿和这些人同流合污,他在那皇子挽弓时起身要走。

    一道喃喃轻语传音进他耳里。

    “蒋渊,我知道在哪。”

    贺期訾骤然停步,循声看去。

    那一直低着头没吭声的小倌这会儿正抬头看着他,葡萄因为他的动作从脑袋上滚了下来。

    皇子火气上来,大喊“怎么回事儿”

    挽弓射箭,一气呵成。

    箭支如同流星一般直直射了出去,带起一道劲风,狠狠擦过景柳白皙的脖颈,霎时间鲜血四溅。

    贺期訾甩袖打掉他再次搭上去的箭,厉声道“做什么想出人命吗”

    血液流失,景柳强撑着一口气传音

    “救我,我告诉你蒋渊被谁带走了。”

    贺期訾看着他微微缩瞳,景柳是风鸢楼的人,那日蒋渊无声无息地消失,果然就是风鸢楼动得手脚。

    被人直接甩袖子打掉手里的箭,那皇子脸色难看极了,身后跟着他的侍从也站起身来。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贺期訾压根儿没理会对方那些侍从。这儿是中州,对方势力不弱,也不代表能在贺家扎根的中州的猖狂。

    闪身来到景柳跟前儿,传音道“是谁”

    景柳不说,“救我”

    贺期訾给他喂了丹药止住了血,“是谁带走了蒋渊”

    景柳喘了一口气,“北崇州”

    “司枕。”

    “你敢无视我”

    皇子拔出随身佩剑,这面子今日必须找回来,否则他回去后免不了一顿责罚,“请贺公子,赐、教。”

    司枕和墨陵游过去的时候,二人正在上空中打得不亦乐乎。

    贺期訾成名早,佩剑红雪招式之间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那皇子在剑招上就落了下风。

    “这打成这样,蒋季也不来”

    旁边观战的人窃窃私语。

    “蒋季在老一辈那边儿的席面上呢,人家是家主了,这种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算什么。”

    有人笑,“做了家主就是不一样啊。”

    蒋季

    墨陵游自他见到蒋季之后,手一直放在棘寒上没拿下来过。

    蒋季的剑叫棘月,也是司枕送的,也是通体漆黑,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反正就像是一直觉得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旁人也有了一份的那种别扭感。

    偏偏他没什么立场去问司枕,他要是开了口,她又该觉得他死缠烂打了。

    他心烦的不行,连敷衍衣罄笙都不肯。

    衣罄笙一开始也没搞明白刚才还算聊得和谐的,怎么一转眼就不理人了。

    后面就反应过来了,蒋季方才说的那几句话,怕是又戳到这漂亮男人的心上了。

    真是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把人分享出去啊。

    司枕观战的同时,用余光瞥了一眼二人的交流情况。

    只见自家蛟龙沉了脸,艳姬的表情有些迷惑。

    她踢了踢陵游,靠过去低声道“美人跟你说话呢,怎么臭着一张脸。”

    墨陵游抿唇,看她一眼。

    不知怎么的,司枕从他这平凡的一眼中看出了些微委屈。

    司枕和他对视片刻,心虚地收回视线。

    自家蛟龙之前说喜欢,她这样忙着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赶。

    这样不好,这样太明显了。

    她继续看这中州骄子打架,无视掉上方幽怨的视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是你”

    当事人无知无觉,正负手在身后乐滋滋地看着上方的青年打架。

    红鞭破空刺来,出手即是杀招,丝毫不打算留对方性命。

    黑光一闪,刀身上的灵气弹返红鞭。

    墨陵游站在司枕身后,棘寒出鞘,寒气森然。

    司枕回头,是个长相俏丽的女子,手捏红鞭,身后跟了不少人保护她。

    她问“谁啊”

    墨陵游摇头,他也不认识。

    女子脸色铁青,举起手中红鞭,“看到这鞭子有印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