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画笑意渐深,他把糖握在掌心,歪歪头问秦东意
“那你只给我,别给小屁孩。”
秦东意抬手摸摸他头发
“怎么总跟孩子抢”
“没跟他抢。”楼画有些不满,想了想,又说
“你若要给他,就先把糖给我,让我去转交。”
秦东意微微挑了眉。
楼画见他这样,推了他一把
“秦东意,你该不会在怀疑我会把糖私扣了我堂堂暗香谷主人会跟小孩抢糖吃”
“不会,魔尊大气。”
秦东意听着好笑。
“知道错了”楼画得寸进尺,秦东意也愿意顺着他
“嗯。”
楼画满意了,单手剥开糖纸放进口中。
糖果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漫开,楼画满足地轻轻眯起眼睛,而后又笑眼盈盈看向秦东意。
他抬手拽住秦东意的衣领,心里一动
“秦东意,你亲我。”
秦东意很听他的话。
他往前半步,楼画下意识靠住了墙。他爱干净,靠上去之前还记得用灵力把自己的衣衫护好。
他没秦东意高,离得近了还需要抬眼看他。
楼画看着秦东意微微低头凑了过来,下意识合上眼,结果等了半天,等来的只是秦东意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再然后,那身清浅的檀香味都离他远去了。
“”
楼画多少有点不满,他睁开眼,一把拉住秦东意,却刚好看见这人微微扬起的唇角。
“你故意的”楼画抓住他的手腕。
“嗯”
秦东意把刚才那抹笑意掩饰得很好,似乎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楼画一挑眉,有种被人戏弄了的不爽。
左右他也不是什么规矩人,于是索性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人拉得弯下腰,自己吻了上去。
楼画这吻多少带了点撒气的意思,几乎不是亲吻,而是啃咬。
尖尖的犬牙咬破了秦东意的唇瓣,他微微皱眉,转身将人按在了墙上。
楼画口中的糖还没完全化开,这让秦东意也尝到了甜丝丝的味道。
但当秦东意占到主导后,楼画就没机会咬他了。
他搂着秦东意的脖子,呼吸略显凌乱。
楼画身上的晚香玉花香愈发浓郁,秦东意有些恍神,随后手垂下想揽住楼画的腰,但就在他碰上去的那一瞬间,楼画却像是吓到了一般,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
那个反应完全属于本能,楼画愣了愣,随后主动去碰秦东意的腰带。
但秦东意却是后退半步,把他放开了。
楼画看着秦东意,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些遗憾地松开了他的衣带,自己侧目看了眼窗。
从楼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房间内大开的窗子,如果放在以前,从这个窗子出去应该能看见晋城最繁华的街道。
楼画走过去,坐上窗台,腿搭在窗户外面。
现在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死气的黑青色废墟。
街道上的薄雾还未散,抬头看去,天空倒是晴朗。
深色天幕挂着万千星辰,银河悬在空中,是一番不错的景致。
楼画看了一会儿,闲着没事,就把自己头发上的红绳取了下来。
青丝没了束缚,如瀑般洒在他素白色的衣衫上。楼画随手梳了两下,又似想起什么,于是把手里的红绳举给一旁的秦东意
“师兄,帮我绑头发。”
秦东意没说什么,接过红绳后便拢了拢他的长发。
楼画平日里喜欢把头发松松地绑在肩侧,心情好了就多编几根辫子,总也没个正形。
但秦东意梳得认真,他也向来是个认真的人。
他把楼画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又用红绳绑上。做这些的时候,他总觉得手里这根红绳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夜风拂过,带起楼画额前的碎发。
他摸摸秦东意给他绑的头发,笑着回眸问
“好看吗”
他笑起来时,眼里盛着万千星光,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明朗的少年。
秦东意有一瞬的失神。
二人对视片刻。
晋城的夜很安静,跟当年全然不同。
“天干物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男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楼画微微皱眉,目光一凛,向声音来处看去。
薄雾掩映间,他看见街上似乎有盏灯在晃晃悠悠地移动。
“小心火烛”
打更的人喊出了下半句。
隔壁的元镜显然也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他把窗户一把推开,探头望去,抬眼时刚好跟坐在窗边的楼画打了个照面。
楼画弯起眼睛笑眯眯冲他晃晃手算作打招呼,随后他就当着元镜的面,直直从五楼跳了下去。
即使知道大家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人,但这种情况还是令元镜一愣。
下一瞬,坠落半空的楼画身后生出一双白色羽翼,带着他稳稳落地。
元镜看着那双翅膀,人有些恍神。
随后,他一把抱住常楹,也跟了上去。
楼画追逐着灯光而去,那团光亮在他眼前越来越大,最终,他拨开雾气,停在了一男子身前。
那男人穿着一身浅色衣衫,但身上大部分都被血染成了近似于黑的深红。
同样的,他半张脸上也都是血迹,另外半张脸森白枯瘦,眼窝深深凹陷,嘴唇也一片青紫,怎么看都不像个活人了。
秦东意此时赶到,他看着眼前的人,也皱紧了眉。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眼前有人,因此没再往前走。他定定地站在楼画眼前,半晌,嘶哑着嗓子拖出一句
“天干物燥”
楼画盯着这人的脸,表情有些僵硬。
秦东意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
“他是”
楼画迟疑一瞬,摇了摇头,但有个声音帮他答了
“晋城第三十九代城主,君奈云。”
元镜抱着常楹赶到,他看看眼前两人,补充道
“我曾经来过晋城,同城主有一面之缘。”
听见这个名字,楼画似乎没当回事,只道
“都死了三百年了,管他是谁。”
同时,应龙在他识海中提醒道
“乖宝,我的神魂在他手上那盏灯里。”
楼画这就垂眸看向君奈云手上的灯。
那盏灯发着浅淡的青白色光芒,且灯笼没有纸面,能直接看见中心跃动着一颗青白色的光点。
应龙神魂
楼画几乎没有犹豫,在旁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就伸手抓了上去。
但楼画的手并没能碰上灯芯,因为在那之前,他的手腕就被一只枯瘦的手牢牢抓住,挣脱不得。
下一瞬,君奈云猛地用力,楼画便只觉有种不知名的力量拉拽着他的身体,要将他往灯芯中带去。
既然如此,楼画便也没有反抗了。
一旁的秦东意见此,伸手拉住了楼画另一只手,二人这就齐齐被拉入灯芯内,再无声息。
“小心火烛”
说完这句话,君奈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机械地垂下手,又颤巍巍往前迈了一步。
刚才那些事情都发生在瞬息间,元镜只觉眼前一晃,两个大活人就没了影。
常楹也瞪着眼睛看懵了,他想了想,问
“长老,咱们要跟进去吗”
元镜有丝迟疑,随后摇了摇头
“他们在里面情况如何暂且未知,我们留在外面,万一有危险,还能有照应。”
常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能帮师尊跟小画哥哥做什么呢”
元镜看着已经同他擦肩而过的君奈云
“在他们出来之前,保护好这个人,还有这盏灯。”
万千嘈杂声音如海啸般向楼画扑来,那些汹涌人声时远时近,最终尽数消散,只留下恍恍惚惚的闹市乱声。
阳光有些刺目,楼画微微眯起眼,一双暗红色的眼瞳在强光下显得颜色更浅一些。
他所在的是一处繁华街道,街上人来人往,几乎是人挤着人。他们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而去,似乎在赶着去看什么热闹。
楼画愣了一下,下一瞬,他身前穿过了一个人。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这便明白了,他在这个地方,大概只是一个外人看不到的虚影。
楼画转头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秦东意。总之他一个人也无聊,于是索性跟着人群想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热闹。
纷闹的人群占了整条街道,楼画边走边看,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
左侧花楼有打扮精致的姑娘在冲楼下挥舞手帕,右侧有小二在卖力吆喝自己家的女儿红,再往前
楼画看见一栋足有五层高的客栈。
他瞳孔微缩,总算是想起来的这是什么地方。
是三百多年前的晋城。
“恭贺新城主”
正在此时,人群中,有个汉子高声喊了一句。那人留着大胡子,总是醉醺醺的,说话很凶。
“城主万福金安”
一边的女人不甘示弱。
女人脸尖尖的,眉眼细长,声音尖细,说话总带着些刻薄味。
这一切让楼画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他后退半步,抬眼时,刚好看见迎面而来的马车上,那个一身茶白衣衫、笑容明朗的男人。
那人浓眉大眼,瞧着就是被捧在手中长大的,笑容和气质都很明朗,很容易让任联想到山林边打马而过的少年郎。
君奈云接任城主的那一年,还不及弱冠。但因为深受城民爱戴,以及行事能力有目共睹无可非议,老城主便早早卸任,将晋城交给了自己的小儿。
楼画看着他,不自觉后退半步。
不知何时,周围人群皆自觉地给马车让出一条路来,但楼画还怔楞着立于道路中央。
八匹白马拉着马车行过,眼见着就要撞到他,楼画却突然被人往旁边拽去。
马车行过时的风令楼画回了神,下一瞬,他便撞在了另一人的怀中。
“小心。”秦东意放开了他的手。
楼画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
“那马车又撞不死我。”
说罢,楼画又将视线挪向了那辆马车。
秦东意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什么都没说,只微微皱了眉。
周围人群簇拥着马车远去了,等到马车驶离这条街道,二人眼里的画面也产生了变化。
喧闹的人声换成聒噪蝉鸣,周围像是一片花园,花园中有个凉亭,是君奈云平日里听先生讲课的地方。
今日先生教的课文大概让君奈云有了感触,令原本昏昏欲睡的少年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天下大同妙啊”
他卷起袖子,又将桌上的书本卷起来,边挥舞边扬声眉飞色舞道
“这位前辈真是好想法,我的理想也是如此。我要让晋城变成天下最美好的桃花源,所有人在这里都是平等的,没有穷苦,没有战争,没有灾难。我要让每个人都住得起大房子,吃得上山珍海味,让晋城之中永远没有烦恼,永远都有这么好的阳光,这么美的花”
少年走出凉亭,指着天上的阳光和花园里的花给先生讲着自己规划的美好未来。
先生捋着山羊胡子,听着他的理想,倒也没有反驳,只在最后着摇摇头,点着他的脑袋,叹了一句“少年心性”。
少年不服气
“我现在是城主,我的城如何,以后不都是我说了算”
“好好好。”先生拗不过他
“都是你说了算,快来坐好,听下一节了。”
那天,茶白衣衫的少年在阳光下笑得明媚,讲起理想时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楼画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眸色微沉。
这是楼画今日数不清第几次失神。
秦东意早就察觉出不对,关于晋城的一切,似乎都让楼画格外在意。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
“认识”
楼画愣了一下,只道
“可能吧。”
在二人交谈间,君奈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二人眼中的世界也再次发生变换。
晋城是一座很特殊的城,它地处三不管地带,不受凡世的皇权管辖,也不会受到妖魔侵扰。
因为君家第一代家主曾经跟皇族以及妖族签过血契,无论外界战乱如何,都不能波及到君家后人,以及晋城。
在和平年代,可能没有人会想起在极北的边境还有这样一座城,但一旦外界陷入战乱,跑来晋城避难的流民便越来越多。
那时,正值凡世皇权颠覆,妖族祸乱人世,而仙门不断有修士失踪,自己都人心惶惶,更没有时间去管凡世祸乱。
在这样三方混战的情况下,百姓苦不堪言。
“城主,城内真的没办法再放人了。所有客栈的屋子都装满了流民,已经影响到晋城城民的正常生活了”
城主的教书先生苦苦劝道,但君奈云并没有听进去。
他一甩袍袖
“他们来投奔我,就是我的城民。能救多少我就救多少”
“已经有城民表示不满了你怎么知道你放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流民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今天偷鸡明天偷银两,前几天还有一个强盗在行窃时失手掐死了李家啼哭的小儿。再这样下去,晋城迟早会乱套的”
说罢,先生弯腰咳嗽不断,最后甚至呕了口血出来。
这把君奈云吓了一跳。
他一边叫人去请郎中,一边想着先生的话。
先生的手一直死死握着君奈云的手腕,君奈云没有办法,最终咬着牙下令道
“关城门”
但先生这一番话,并没能阻止君奈云拯救天下人的决心。
虽然城门关了,可君奈云换了一种方式。他坚持每日布粥,尽量确保城外的流民一人能分到一碗。
后来,晋城行善举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来晋城门口讨粥的难民越来越多,他们一直不走,到最后,城外难民的数量几乎要比城内原本的住民还要多。
而君奈云也一天比一天憔悴。
先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城民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白白给那些外人送粮食,城民和后来进城的难民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晋城显然没有当初那么和谐安宁了。
城内,挨家挨户门窗紧锁,难民们在街上东躺一个西躺一个,街道一片死寂,君奈云每日晚归的时候,街上还总有条疯狗冲他叫唤。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君奈云时常问自己。
他好像,离当年的理想越来越远了。
但没关系。
君奈云又这样安慰自己。
等战争过去,一切就都会变好的。
君奈云依旧坚持每天送粥。
但食物的数量从人人有份,变成了送完即止。
他每天送完粥,没分到粥的难民会在他背后对他破口大骂,怪他没粥为什么还要装好人,骂他是骗子,说他是装装样子的伪君子。
每天都有人为了一口粥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也有想跟他动手的,好在他有护卫,暂时还是安全的。
那时,君奈云无数次问自己。
自己坚持的,真的是对的吗
他们好像根本不懂得感恩,为什么善良还要被指指点点。贪婪像是无底洞,凭他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填的满吗
城门缓缓合上,君奈云一步一步往城主府走,天顶阴云满布,云后闷雷滚滚。
就在那时,他身后传来一道闷响。
像是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城墙边的地上,好像蜷着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看着像是从外面爬上城墙,又摔下来的。
君奈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也没去追究。
他拦下了身边想要赶人的侍卫,走过去半跪在小孩身边,想问问他的情况。
那小孩子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朝后面躲了躲。
他的手臂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还在往下淌着血。
君奈云心下微惊。
而跟他同样讶异的,还有小孩不远处的秦东意。
秦东意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皱紧了眉,转头看向身边的楼画。
楼画察觉到他的视线,耸耸肩,神情淡漠,满不在乎道
“看我干什么我可不知道那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争议,提前说明
1城主和小画没有感情纠葛不是白月光、初恋、暗恋对象等等
2所以不是替身文学,师兄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