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草长莺飞,春日和煦的暖阳驱散最后一点料峭寒意。
王晓几人最近发现,他们陈导和谢斯年的磁场相冲,但凡像组会这种需要大家聚在一起的活动,那气氛凝滞沉闷得可怕。
偏偏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邓涛趁陈时礼去找隔壁李教授,笔记本一推,屁股滑过去,凑到谢斯年身边,压低声音询问“师哥,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前几天晚上,谢斯年被陈时礼揍了一顿,身上留有淤青不说,就连脸上的伤也没有彻底消散。
他在学校一贯温吞腼腆,要不是长得好看,只怕存在感会更低。
谢斯年抿唇不语,自顾自地收拾资料和电脑。
这时,他右手边的王晓也凑过来,好奇道“你跟陈导怎么了我发现”
话未说完,谢斯年已经收完东西,蹭地一下子站起身,吓得邓涛和王晓坐着滑轮椅溜老远。
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了。
邓涛一脸懵“我怎么感觉谢师哥比以前更难接触”
“你才发现啊,不仅如此,陈导最近也没什么好脸色。”
“欸,王师哥,你刚刚说你发现什么了”有人问王晓。
“其实也没什么,别问了。”
自从几天前陈时礼主动退让,他和许萤和好如初,仿佛所有的间隙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时礼待她一如既往地好,近乎快言听计从,只有许萤心里清楚,她对他的兴趣正在降低。
至于原因
就像陈时礼说的,她对别的男人产生了新鲜感。
而这玩意儿,在感情里是最厉害的武器。
最先察觉他俩感情“别扭”的人是何霜,作为许萤的特助,跟在她身边好几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许萤的作风与性格。
何霜问“对陈时礼腻了”
她问得直,因为恋爱、分手、恋爱这种事对许萤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许萤靠着椅背,点烟,吸了口,老老实实说“还没彻底腻。”
那种感觉很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闻言,何霜懂了,笑道“不过我想也快了。”
“嗯”
她微抬下颔,示意隔着一道门在外面秘书办的人,“我看得出来,新招的实习生谢斯年看你的眼神不说如狼似虎,但绝对包藏不该有的想法,他那人挺聪明,可心思
重。”
“而你呢,不也早就看上他。”
何霜还记得唐枝许组局那晚,许萤看上在舞台上兼职驻唱的谢斯年,对他一掷千金。
她笑了笑,抿了口咖啡,“所以我说,你和陈时礼估计很快就会分手。”
只要一方有心思,这世上就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更何况许萤从来都不是长情的人,她习惯纵情声色,习惯纸醉金迷,习惯一切腐朽与奢侈。
对于何霜说的话,许萤不可置否,她转移话题道“谢斯年回来上班了”
上次去德国出差,谢斯年作为她的随行翻译功不可没,回来后许萤也给他放了假。
“他早就回来了,一天假都没休息,学校公司两头跑,不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脸上还挂着淤青,挺惨的。”
“淤青”
何霜点头,“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许萤沉吟,看来陈时礼下手还挺狠。
两人讨论谢斯年,没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许萤说了声“进”,当事人拿着文件推门进来。
“许总。”谢斯年把东西递给她。
许萤接过,却没有看文件,而是盯着他的脸,明知故问“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在他进来不到一会,何霜已经出去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他俩。
陈时礼下手狠,第一二天,谢斯年的脸有些浮肿,后来涂了药消下去,但淤青还留着,不过得亏他长得好看,哪怕挂了彩也别有一番让人怜惜的韵味。
闻言,谢斯年垂眸,眼皮轻轻耷着,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他抿着唇,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许萤,但他肢体里流露出的小动作却诉说着自己经受的委屈。
这种拙劣又带着暗示性的小手段,许萤一眼就看穿。
不过她并不讨厌,相反还觉得蛮有意思。
许萤微抬下颔点了点对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在国外的那段日子,你连你的过去都跟我说了,怎么,现在连这点小问题都不愿说了”
他们在德国那大半个月,撇开商务谈判,私底下也聊过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谢斯年乖巧的坐着,就等着她说这话。
他先是一慌,矢口否认“许总,不是的,我”
男人犹犹豫豫,手指轻轻碰了碰嘴角的淤青,神情看起来多了些可怜。
他低声道“我脸上的伤是老师揍的。”
许萤眼底带笑,以猎物的方式配合他表演,闻言,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认同陈时礼打人的行径。
“你老师下手也真是没有分寸。”
谢斯年一直低着头,嘴角上扬,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他没有应,但无声却显得更加可怜。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男人怔了怔,起身,走到许萤面前。
“坐吧。”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谢斯年点点头,乖乖坐在她身边。
许萤微侧身子面对他,“抬头。”
嗓音少了身为上司的凛冽,多了分不易察觉的轻柔。
谢斯年心头爬上不可言喻的情愫。他缓缓抬头,用一双清澈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女人。
视线相碰的刹那,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萦绕。
许萤面色如常,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嘴角,那一缕微凉触着淤青,像是一瞬间冻结他所有的疼痛。
谢斯年凝望她,心跳如鼓,快要涌到嗓子眼,“师母”
“还疼吗”她问。
懂事的人听到这话,哪怕再疼,都要忍住痛意说一句不疼。
但别忘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谢斯年微耷眼皮,喉结上下滚了圈,清亮的眼神里浮现一丝可怜与委屈。
“疼。”
“你老师这次属实过分了,回去后,我会好好说他的。”
她不问具体缘由,却愿意站在他这边,谢斯年微微笑了笑,摇头,故作坚强道“师母,不用了,陈导是我的老师,他再怎么对我,我都应该受着。”
乖巧、懂事的形象跃然纸上,与之对比下,陈时礼就显得有些不绅士,甚至暴力。
“你这样忍着,万一你老师又揍你怎么办”
“老师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尽量少往他面前凑就好了,只不过”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怎么”
“师母,我即将毕业,论文也写好了,你能不能帮我把把关”
谢斯年低头抿唇,似乎还挺怕陈时礼。
作为戴维娅的得意门生,许萤的专业性知识储备也很强,笑道“行啊。”
他蓦地抬头,喜上眉梢,受宠若惊道“谢谢师母。”
他的笑给人一种蓬勃、朝气肆意的感觉,像棉絮暴晒在烈日里,贴近就能感受到
干燥中带着阳光的味道。
不得不说,很勾人。
许萤下班到家,陈时礼还没有回来,她回屋卸妆沐浴,舒舒服服泡完澡,然后穿着睡裙离开卧室准备找点吃的垫肚子。
陈时礼一回来就看到她手里拿着酸奶和面包,边换鞋边笑问“饿了”
“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开会,耽搁了。”他脱下外套挂好,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精韧的手臂,“你先吃,我马上去做饭。”
同居这么久,许萤从来没有下过厨,陈时礼不仅承包做饭,家务也归他管。
许萤拿着吃的走到阳台,她蹬掉拖鞋,曲腿窝在吊椅里,然后点开她和谢斯年的聊天框。
几分钟前,对方发来论文文档。
谢斯年辛苦师母了。
谢斯年乖巧猫猫头jg
许萤笑了笑,接收文档,边吃东西边浏览谢斯年写的论文,就像陈时礼以前说的,他成绩优异,基本功扎实,读研期间也发表过不少含金量高的论文,对谢斯年而言,毕业论文并不是特别难的事。
说到底,他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和许萤多接触。
她花了二十多分钟仔细看完论文,又给谢斯年提了几点建议。
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许萤将喝完酸奶盒抛进垃圾桶。
谢斯年嗯嗯,我记下了,待会在论文里做修改和补充,师母,还有其他问题吗猫猫探头jg
许萤发现和他为数不多的微信聊天里,谢斯年真的很喜欢用表情包,她不知道他跟别人聊天时会不会发,但是跟她聊天的时候,基本上每一句话后面都会附带一张猫猫表情包,各式各样的都有。
许萤差点以为自己捅了猫窝。
她打字回复没有了。
谢斯年好哒。
谢斯年猫猫羞涩jg
许萤“”
是她毕业太久,没怎么接触男大学生吗怎么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
可爱
不得不说,这确实有种让人心情愉悦的魔力,许萤勾起红唇,打字揶揄他你的手机里是不是存了很多猫咪表情包
是的。
猫猫眼巴巴jg
谢斯年发过来的表情包,脑袋圆圆的小橘猫戴着可爱的熊熊帽子,睁着一双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下面写
着眼巴巴三个字。
紧接着他又发了一句话师母,我还有,你要看吗
不等许萤回复,对方一口气发了好几张。
猫猫,被生活压秃了脑袋jg
猫猫,弱小可怜又无助jg
猫猫,受不了这委屈jg
猫猫叼花,丫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jg
许萤看到最后一张“”
果然,互联网上大家可以尽情释放天性。
她和谢斯年聊得火热,全然不知道陈时礼已经走到吊椅前,“阿萤,在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因为角度问题,他看不到手机上的聊天对象。
许萤握着手机,指腹按下锁屏键,抬头,没有丝毫慌乱,笑道“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