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十八岁生日的这天夜里,云清清再次梦到了十八年前赠予箴言的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婆婆。
老者只留了一句话云安渺虚的命格变得凝实许多,今后可以恢复女装以真实性别示人。
凌晨梦醒,云清清发消息把这件事告诉周向坤,对方立即回拨来电话,陪她聊了半个多小时。
五一假期里的一个午后,云清清和云安讲了这个梦,而后问云安高考复习得怎么样。
“还可以。”云安谦逊地保守回答,“按三次模拟考的排名和市划线,能上985的线。”
事实上老师们都说她成绩很优秀,能稳上985里的第一层次院校。
云清清温柔地,“剩下的一个多月,要不就回家里住吧”
她并非是心血来潮的发问。
高考前相对于高考后而言,更改身份证等资料没有那么麻烦,周向坤把修正云安证件这件事揽在身上,各领域皆有人脉的他在一天之内就将其办好。意味着云安从此随时可以真正地恢复女装。
考虑到云安一直在学校都是作为男孩,一夕之间恢复女装,必定会引发同学非议,很有可能导致云安产生困扰,云清清建议女儿先从搬离男生寝室开始转变。
云安沉吟片刻,“高考前我不去学校了,申请在家复习吧。”
不出现在教室,淡化在同学眼里的存在感,按时参加高考,同一个考场不会有多少个同班同学,然后毕业各分东西天南地北,投向新的环境圈子。即便有一天,有同学在哪个地方遇见改变服装外型的她,也不至于将她很快认出或是太过惊悚吧。这是云安的想法。
云清清把削好的苹果分给女儿一半,“嗯,在家挺好。”其他高三生家长要担心的学业问题,云安从来没让她担心过。
云清清出面和云安的班主任沟通好,五一假期过后,周向坤安排人把云安的行李物品整理搬回家,云安便没有再去学校。
亲爱的宿主,你不去学校将极大地减少与凌昼扬接触的体会。
你不打算提升健康值了吗
云安慢慢咀嚼着甜脆的果肉,“就这样吧。”
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云安更在乎的是恢复真实性别。
她再不想束胸,再不想吃变声药,再不想每次换卫生巾都得躲躲藏藏何况,685点的健康总值不算太低,她的体质也达到合格水平了。
“早上好,同学们,还记得我吗上学期九月我给大家上过语文课。李老师今天有事请假,我又来暂代咱们班的课了。”
甘绍兰走到讲台前,“今天课前再来玩个小游戏,大家说好不好”
在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好”中,凌昼扬的“不好”另类突出。
只在这个班上过一节课的甘绍兰愣了一下,所幸临场应变能力不错,她笑容富有感染力,“这项游戏需要两个人一组,我刚才还愁同桌不在的同学怎么办呢,正好乐意参与的同学都是彼此同桌都在教室的啦。好,愿意玩的同学请起立。”
除了凌昼扬,全班同学们刷拉刷拉地站起来。
“这次的小游戏和上次不太一样。希望大家保持优秀班集体的素养,不要任意说话、不要胡乱加动作,按照我的指令来做。”
“请大家和同桌面对面站好”
歪坐在原位的凌昼扬支着下颌,冷眼睇着左边的座位。
这个座位五天没有主人坐了,抽屉和桌面少了许多资料。黎远那消息灵通的家伙说,病秧子不会再来学校了。
什么叫不会再来学校了怎么就不来学校了当时凌昼扬脱口而出,病秧子不是很爱读书吗不来学校能搞好复习吗
黎远帆布鞋脱到一半,若有所思地看向凌昼扬。
看什么看凌昼扬抓起手机跨上床铺。
病秧子不来就不来呗,病秧子不在自己的眼前出现更好。眼不见为净,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冷静退却掉对病秧子的奇怪欲念。
反正他和病秧子,大概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
乏味单调的日子周而复始,堪堪又过了一个星期。
一节英语老师上的催眠课,多媒体大屏上展示的知识,凌昼扬早就掌握了。他伏桌闭眼睡过去。
梦境里,华灯初上的街道,拐角处一道纤瘦的身影。
浅蓝的半袖衬衫下摆很长,盖过臀部,竟像是女孩子穿的连衣裙,两条白玉似的腿笔直诱人,小半张侧脸有点熟悉
在那人将要转过身的一瞬,刺耳的下课铃音响了。
朦胧的画面像是被乐曲驱散,如微尘四处飘飞。
凌昼扬眼眸狭长,睫毛乌黑密茸,似勾勒在眼睑上的一抹浓墨,眼睑蝴蝶破茧般地睁开,瞳仁里淌满抑闷和烦躁。
把黑碎的刘海从额前往后抓,凌昼扬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抓起云安桌面的这段时间发下来的一堆试卷,径直前往曾建贤所在的办公室。
对于云安这样的学习底子扎实、自我约束能力强的高三生来说,在家里备考和在学校备考的差别不大。
早上七点半左右起床,吃家常美味的早饭。读背语文或英语二十分钟,做一套数学模拟卷,到阳台走动放松眼睛,自行参照答案订正。
十二点左右,与母亲有时候加上周向坤吃午饭。午睡到两点半,读记生物或化学十分钟,做一套理综模拟卷。下楼丢个垃圾,喝杯母亲鲜榨的果汁,对照答案自行订正。
傍晚六点半左右,吃营养丰盛的晚饭,天气好的话,同母亲出门去附近的公园吹吹风散散步。
如今云安和云清清换了住址,搬进一个小区绿化更优美、公共设施更健全、室内面积更大的新套房。一个单元楼里的住户不多,以往互相不认识,所以云安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蓄发、穿女装。
小满这天下午,云安答题状态不错,一个半小时写完今日份的理综卷子。她犒劳自己下楼丢垃圾顺便去买袋奶酪棒。
披裹湿润的空气回到单元楼的门前,云安手中的一袋奶酪棒只剩下两根。
最后再吃一根还是留它们到明天吃云安停在原地认真地纠结。
微雨初过,绿槐高柳卧新蝉。
“病秧子”不远处乍然冒出一道声线熟悉的疑问。
云安的心跳登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