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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三合一

    通敌叛国四个字一出,柳韶光顿时惊骇地看向徐子渊,视线再移到被押过来的山匪头领,一寸寸地将他的五官辨认清楚,再三确认,他确实就是上辈子曾经在江永怀身边出现过的管事。

    莫非上辈子这人逃脱后便进了京城外的庄子,还慢慢升成了左都御史名下庄子的管事

    柳韶光委实不愿疑心江永怀,他不过是一个商户子,便是考中了功名,在朝中也无甚背景,如何能这么早就和通敌叛国的山匪有来往

    江南和怀安县可离得不近,便是江家同样五湖四海做买卖,来往经商的也是江家人或者是各大管事,江永怀打小就在江南念书,哪里来的空闲认识山匪头领

    柳焕见徐子渊擒了山匪头领后,眼神便一直放在柳韶光身上,瞬间回想起柳韶光荷包里那块玉佩,额间青筋顿时一跳,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将柳韶光挡在自己身后,镇定自若地同徐子渊寒暄,“多亏世子来得及时,这帮匪徒着实大胆包天,昨夜竟敢偷袭,想烧我们的粮草”

    山匪头领受不了这个污蔑,即便是右眼上还插着一支箭,听了柳焕这话,气到连疼痛都忘了,立即嚷嚷道“都说了,昨晚的事不是我们干的我要是想动手,必然是有十全把握后再出手,昨夜那些个蠢货,什么事都干不成还打草惊了蛇,别把他们和我相提并论”

    “只可惜,蠢货们都逃了,反倒是你这个聪明绝顶的头领被我们逮住了。柳韶光凉凉插了他一刀。

    山匪头领更是恼怒,恨恨地用仅剩的一只眼瞪向徐子渊,咬着牙忍住眼睛的剧痛,不愿在徐子渊面前露怯,冷笑道“徐世子好大的威风,不在北疆杀敌,倒有空跑来并州抓我这么个小小的山匪也是,山匪可比胡人好对付多了,便是北疆败了,也有剿匪的功劳在。世子真是好算计”

    徐子渊根本不搭理他,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只手缓缓搭在弓上。山匪头领也是个机灵人,见徐子渊这般做派,心知这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一言不合是真的会杀人的。为了他另一只眼睛,山匪头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徐子渊这才收回眼神,抬手示意左右将山匪头领押下去审问。

    刘指挥使见了徐子渊很是激动,方才徐子渊露的那一手弓马骑射的功夫,足够让刘指挥使等人折服,看向徐子渊的眼神中都透着灼热的光芒。

    “世子,这山匪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还通敌叛国”

    一般人也没那个本事犯这么大的事啊。

    徐子渊本就话少,不太想开口,余光正好瞧见柳韶光同样面露好奇之色,徐子渊当即一顿,缓了神色,言简意赅道“山匪勾结怀安县令,在怀安县令这里套了消息,转头便告诉了胡人。这些年北疆不太平,多为他们生事。”

    柳韶光奇怪,“他们看着也不像胡人,怎么一心帮着胡人残害锦朝百姓”

    徐子渊抿了抿唇,正要解释,见四下围了这么多人,话到嘴边便换成了,“不过是借机生事想引起边疆大乱罢了。”

    刘指挥使笑着接话,“这帮子玩意儿,指定就是打着搅混水的主意。北疆军离并州可不远。要是安定了下来,只要腾出手来,知晓并州山匪猖獗,怕是要点兵过来剿匪。”

    柳焕也是一笑,恭维了北疆军一句,“那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正在绑山匪的北疆军们瞬间向柳焕投来亲切的眼神,再一想,人家柳家少当家千里迢迢赶路,为的可是给他们北疆军送救命的粮草,为此还差点遭了山匪的毒手,北疆军对柳焕的好感立即蹭蹭往上涨。

    随着山匪头领的落网,埋伏在各处的北疆军也纷纷押着山匪们过来同徐子渊汇合。瑞安一马当先向徐子渊复命,“世子,山匪的老巢都让我们端了,在寨子里的山匪没一个逃脱,查到的赃物还在登记造册,稍后便能运下山。”

    山匪头领那个气啊,只恨自己命太长,没在刚才中箭的时候就去见阎王,以至于现在要听到这样的诛心之语,强撑着一口气瞪向瑞安,颤抖着唇道“不不可能我们寨子极其隐蔽,便是怀安本地人都无法顺利找到,你们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端了寨子”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山匪寨,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瑞安头一昂,不屑道,“我们世子运筹帷幄智计无双,你那寨子,早就让我们世子摸透了”

    这话简直比杀了山匪头领还难受,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一败涂地,山匪头领当即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瑞安试了试他的鼻息,顺便踹了他一脚,吩咐其他人,“把他抬下去,等会儿醒了,好好审审他这些年都干了哪些缺德事,同伙都有谁”

    柳韶光悄悄打量着徐子渊,前世今生的画面相互交错,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上辈子难缠的差点让他们送了命的山匪,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察觉到柳韶光的目光,徐子渊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身子略僵,强行控制住自己不将眼神放在她身上,整个人又陷入了无措的状态。

    瑞安看出徐子渊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试探着问道“世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徐子渊这才回神,淡淡道“再去查昨夜的匪徒。”

    “是”

    瑞安双手抱拳,恭声领命,迅速又领着一队人出发,经过山匪头领身前时又顺道踩了他一脚,嘴上还叹息道“倒霉悲催的,要不是昨夜那帮家伙,今天也不能这么顺利将他引出来。难怪他不服气,确实是被昨夜那帮人给连累了。”

    柳韶光看着山匪头领的惨状,完全生不出一丝同情心来。山匪头领一时不察被连累到这步田地,也确实挺倒霉的。但这对柳韶光等人可是一件大好事,想想上辈子柳韶光他们被山匪逼得疲于奔命的窘境,再看看现在这般有惊无险的顺利运粮之路,柳韶光脑子坏了才会同情山匪头领。

    这帮山匪盘踞怀安多年,无恶不作,徐子渊率兵端了他们,老百姓们得知了消息,纷纷敲锣打鼓喜气盈盈地迎接徐子渊等人进城。

    柳韶光骑马跟在柳焕旁边,看着不远处徐子渊挺拔的背影,再看看道路两旁欢声呐喊的百姓,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上辈子,她见过许多次徐子渊得胜回城的场景,也像道路两旁的百姓那样,热烈赤忱地看向徐子渊,骄傲又得意。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同徐子渊一起接受百姓们的夹道欢迎。

    前头的徐子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回头,正好对上柳韶光还来不及收回去的眼神,目中神情难辨,柳韶光却莫名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悲凉。

    万人的欢呼声中,徐子渊周身依旧寂寥冷肃,仿若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天地间唯他一人,萧萧肃肃,不染纤尘。

    柳焕含笑看了柳韶光一眼,有了北疆军接应,接下来的运粮之路想必不会再出任何差错,柳焕也放下心来,终于有了同柳韶光说笑的心思,“你不是想着要剿匪吗,现在可如你的愿了”

    柳韶光轻轻耸了耸鼻子,“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山匪是剿了,怀安县的官场乱象可还没整治呢。官场的弯弯绕绕可比战场复杂多了,战场上真刀真枪来拼命,宰了对方就算赢,官场却盘根错节,各有靠山,便是徐子渊是永宁侯世子,又有军权在手,面对这帮官场小人,也要头疼几分。

    更要紧的是,徐子渊不能在怀安久留,北疆还有要事等着他呢。

    柳韶光看着两边满脸兴奋的百姓,粗布衣裳缝缝补补,面有菜色,略微年纪大些的,脸上都刻满了风霜的印记。山匪被剿的好消息,终于让他们麻木的人生出现了一缕亮光,看向柳韶光等人的灼热目光,名为希望。

    想到更让人揪心的怀安官场,柳韶光不由抿了抿唇,忍不住看向前头的徐子渊,几经犹豫,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告诉徐子渊。

    不为别的,只为不愧于心。不辜负眼下百姓们最诚挚的感谢。

    剿匪这么大的事,怀安县令只要不是个死人就该得了消息,急急忙忙领着一众官员前来迎接徐子渊,扑通一声给徐子渊跪下,虎目含泪,哑着嗓子道“怀安百姓深受山匪之害,只恨下官无能,不能为百姓除去此害。世子出手相助,下官不胜感激,无以为报,只能代怀安百姓,叩谢世子大恩”

    两边的百姓也哗啦啦跪了一地,不住地抹着眼泪,“多谢世子的大恩大德”

    听着百姓们带着哭腔的道谢声,徐子渊眼神略有动容,再看向怀安县令时,眼神又逐渐转冷,淡淡道“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当不起朱大人这般大礼。”

    朱县令领着众人起来,弓着腰抹着泪对徐子渊道“下官已经备好薄酒,还望世子赏光,好让下官尽一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柳韶光眉头微动,便听徐子渊缓缓开口说道“赶路辛苦,容我们稍作休整。”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朱县令顿时欢天喜地地应了,“诸位的下榻之处,下官已经备好了,请移步。”

    徐子渊不置可否,北疆军紧紧护着粮草,看着徐子渊抬脚,他们才慢慢跟着动了身子,一双眼还是警惕地看向四周,将粮草护了个严严实实。

    进了客栈,柳韶光想寻个时机找徐子渊说说朱县令之事,奈何朱县令一直跟在徐子渊身边,等到徐子渊进房休息后才离去。只是这时,柳韶光也不大方便去徐子渊的房间。

    柳焕非得把她的头敲出个洞来不可

    二人的房间离得倒是不远,朱县令给他们安排的是怀安县城内最好的客栈,除了上好的厢房外,里头还有几处独门别院,为了不叫人惊扰了贵客,朱县令便将他们都安排在了独门别院中。

    柳韶光自然是同柳焕一个院子,徐子渊一来,柳焕瞬间化身护崽子的老母鸡,严防死守不叫徐子渊有任何机会同柳韶光接触。

    柳韶光想出门,那当然也不可能。

    柳韶光在屋内来回踱步,思忖着到底该如何把消息传给徐子渊,便听见柳焕不悦的声音响起,“世子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休息,到我院子来作甚”

    徐子渊定定地看着柳焕,毫不避让,“我有事要问阿柳小公子。”

    柳焕瞬间就想关门赶客,徐子渊却又说道“事关粮草和边疆稳定,请柳大哥通融。”

    “世子说笑了,”柳焕咬牙,“柳家不过一商户,小弟更是无名小卒,又有什么本事知道这等家国大事”

    “事有凑巧罢了。”

    “凑不凑巧都不行”柳焕还是头一回对王公贵族这么不假辞色,丝毫不怕得罪徐子渊,眼神冷厉,“世子该有分寸”

    徐子渊抿了抿唇,并未在意柳焕的疾言厉色,再次低声解释道“确实是有要事,就当看在怀安百姓的份上,让我问一问小公子,好及早做决断。”

    柳焕狠狠瞪了徐子渊许久,想着方才百姓们夹道欢迎的喜悦,到底还是让了一步,让人请了柳韶光出来,自己远远避开,却还是在能看到二人的地方注视着他们。

    柳韶光不曾想徐子渊会说有要事问他,心下奇怪,见了徐子渊便忍不住发问,“世子究竟有什么事要问我”

    徐子渊吹下眼,飞快地瞥了远处的柳焕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无事。只是见你先前多番看我,猜到你有话想对我说,便来了。”

    这是当面欺骗大哥啊柳韶光顿时瞪大了眼睛,做贼似的看了看柳焕的方向,没好气道,“你真是扯起谎来不眨眼,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事要问我呢。”

    “有的。”徐子渊忽而定定地看着柳韶光,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一个字一个字砸进柳韶光的耳朵,“你为什么来”

    在看到柳韶光的那一刻,徐子渊简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嘴上放尽了狠话,心却软得不可思议。徐子渊本以为这辈子,柳韶光不会再北上运粮来见他,但上天垂怜,他终究还是等到了他的姑娘,他的妻子。

    柳韶光不知徐子渊为何这么执着,坦诚作答,“大哥被牵连进另一桩祸事,我不放心,才赶了过来。”

    果然不是因为自己。徐子渊抿了抿唇,垂眼掩饰自己眼中的低落,只觉得眼前的人近在迟尺,却又远在天涯,如同一缕清风,扰乱他一汪心湖,却捉摸不住。

    柳韶光不想同徐子渊相处太久,见徐子渊又开始当哑巴,柳韶光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听山匪头领的意思,朱县令好像一直在称病,同他来往的另有其人,但怀安县的动静瞒不过朱县令,若是要找账本,应该还得从朱县令身上下手。”

    上辈子事情闹大之后,并州知府和正在巡查的钦差一同审理此案,主动交代一切的,便是朱县令。

    徐子渊要是想快刀斩乱麻,找到怀安官员和山匪勾结的证据,也该想办法撬开朱县令的口。

    徐子渊的神情仿佛笼在一层薄雾中,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只眼底的哀色愈发明显,微微动了动手指想要摸一摸柳韶光的发丝,却在将要抬手时死死忍住,看着柳韶光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柳韶光并不太想见到徐子渊,每见一回徐子渊,都在提醒她上辈子犯了多少傻。该说的事都说了,柳韶光便放下心中的大石,讨好地冲着柳焕一笑,示意自己之后再也不会瞎胡闹了。

    柳焕这是第一次旁观柳韶光和徐子渊相处的情景,见二人规规矩矩,柳韶光对徐子渊也没什么特殊的神情,柳焕终于放下一颗心来,只道是徐子渊单方面的念想,接下来的日子将柳韶光看紧些,不让徐子渊有再次同柳韶光相见的机会,等到运粮完成,柳韶光回了江南,徐子渊得胜回京,便是有再多的念想,也该淡了。

    柳韶光便发现,柳焕又将自己看得严了几分,心下很是无奈,知晓是自己和徐子渊见面之事让柳焕心生不悦,到底是自己理亏,柳韶光也格外配合,甚至还把徐子渊给她的那块玉佩交给了柳焕,讨好地同柳焕商量,“这玉佩放在我这儿总归不妥,既然世子在这,不如大哥替我还回去吧。”

    柳焕欣慰点头,伸手摸了摸柳韶光的脑袋,“总算是长进了。”

    柳韶光熟练地蹭了蹭柳焕的手掌,软声道“只是又要连累大哥当恶人了。”

    “无妨。世子并不是公私不分小肚鸡肠之人。便是我得罪了他,他也不至于挟私报复。”

    这点比范同知强多了

    想到范同知,柳韶光便回想起来先前夜袭之人,小声问柳焕,“大哥,你说晚上来烧粮草的人,是不是范同知派来的”

    柳焕四下看了看,这才开口道“十之八九,只看世子能不能抓住那些人,审问出证据来。”

    柳韶光眨眨眼,又有了新想法,“如果是范同知出手,他要的不过是大哥倒霉,若是大哥故意露出破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上钩”

    “那也不易,他们又不傻,北疆军都来了,还是世子亲自领军,长了脑子的都要收手,免得连累了背后的主子。”

    柳韶光却不甘心让幕后之人这么逃了过去,撇撇嘴自己想办法去了。

    朱县令的宴会并没请柳家兄妹,赴宴的也就徐子渊和刘指挥使等人,余下的人要么休整,要么谨慎地守着仓库,绝不容许粮草有任何闪失。

    徐子渊不在,柳焕对柳韶光便不再看管得那么严苛,见柳韶光已经休息好了,待在屋内无聊,柳焕便带着她到处闲逛,顺便同北疆军聊聊天。

    柳焕虽然不像柳璋那样有张嘴就让人喜欢的天赋,但他察言观色能力极佳,口才亦是一流,同谁都能聊上几句,还都能引着对方继续说下去,顺带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柳韶光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和北疆军的一位参将闲聊,“柳家在西北也有商号,西北羊肉可是一绝,想来也就这段时日,西北分号的商队就能带着羊群赶到北疆了。”

    北疆粮草紧缺,能吃上大米便是顶好的饭食。柳家这回运的粮,全都是新米中的精米,士兵们自然能分出粮草的好坏,见了柳焕和柳韶光,自发带了三分笑,再听到柳焕说还会有羊群到北疆,士兵们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几分,甚至有人还吞了吞口水,委实许久没吃上肉了。

    这参将也很是高兴,对着柳焕抱拳,乐呵呵道“多谢少当家高义,若是日后柳家商号在北疆有何困难,尽管来找我便是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就是就是我们也能干活呢。”其他人同样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北疆不大安宁,常有流寇出没。若是商队要出行,我们可以护送一程”

    “那我就先谢过诸位将军了。”柳焕笑着抱拳,又向他们打听战事的情况。

    参将又是一笑,面露得色,傲然道“有侯爷和世子在,胡人休想踏进北疆一步不知礼义廉耻的蛮夷,也就是前朝不顶事,才叫他们抖起来了看看本朝太祖,当年将胡人打得跟丧家之犬似的,先帝休养生息励精图治,也没叫胡人占了便宜。只是这几年天公不作美,连年天灾,又正逢新皇继位,朝中人心不稳才让北疆缺了粮草。”

    说到这里,参将便双眼冒火,恨恨骂道“那帮尽知道死读书的东西,满嘴的仁义道德,认定打仗有失人和,真想让他们带着家人来北疆住几年,看看他们时刻面临着胡人的长刀还能不能说出这些屁话”

    柳焕轻咳一声,不好妄议朝政,只是温言安慰他,“如今粮草充足以北疆军的骁勇善战,定然能打的胡人仓皇而逃,又添一笔赫赫战功”

    柳韶光想起上辈子的险境,还有城墙下数不清的战士遗体,同样恨得咬牙切齿,“那帮强盗就该杀得他们丢盔弃甲不敢再犯境半步”

    参将轰然叫好,“没错有北疆军在,总有一天要把这些混账玩意儿赶回老家去”

    便有人讥笑道“他们老家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请别人去别人都不愿意去,现在早点回去,说不准还能找几粒热乎的鸟屎呢”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柳焕听这话越来越不雅,用眼神示意柳韶光回去休息。柳韶光却不以为然,这些个俗话她也不是没听过,有些市井粗话比这更不堪,她不也听了

    柳焕无奈地瞪了柳韶光一眼,努力转移话题,“都说子肖其父,世子待人这般亲厚,想来侯爷应该也是如此”

    参将沉默了一瞬,柳韶光也垂下了眼睑,徐子渊和永宁侯的关系并不好,或许说,两人之间并不像是父子,没有恶语相向,也不曾有脉脉温情,除了几分相似的容貌,父子间完全与陌生人无异。

    至于永宁侯夫人那更是一言难尽,直接把徐子渊当仇人。

    参将不好说上峰私事,只是委婉地提醒柳焕,“侯爷性情爽直,少当家既是为北疆运粮草,侯爷自然会盛情款待少当家。”

    性情爽直、盛情款待,柳焕迅速捕捉到关键词,瞬间明白过来徐子渊的性子完全和永宁侯相反。

    子不类父,倒也不算太稀奇。

    柳焕心中有了底,又向参将打听,“先前北疆还算平静时,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可不算差,我们商号在北疆的分号,生意还挺不错。”

    “那是当然”参将乐呵呵道,别看我们和胡人战场对峙互相拼命,先前太平的时候,百姓们也同胡人做买卖。他们那边虽然光景不如锦朝,但也有不少好东西,各种珍惜的山货,兽皮兽骨,还有从西域那边传来的香料宝石,胡人都能弄来,转手同锦朝百姓换其他东西,很是方便。”

    柳焕叹了口气,“往常柳家商号也向西域那边进火做买卖的,只是这些年胡人作乱,商队的货经常被抢,倒要折本。只盼着你们尽快将胡人赶走,保护了北疆百姓,我们这些商人也好做买卖。”

    参将乐呵呵安慰柳焕,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们北疆军就没有孬种,以前能把那帮杂碎赶走,现在也可以”

    柳焕又四下打听了一番众人喜欢什么东西,近来军中时兴什么,北疆百姓家中什么物件最多,还有胡人那边的牛羊马匹如何。

    柳韶光一听便知柳焕这是老毛病犯了,运回粮还打算顺道做点买卖,也时不时在一旁帮腔,兄妹俩配合得十分默契,加上众人也对他们十分信任,便都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说给二人听了去。

    参将品级高,知晓的事情更多,私下向柳焕透露,“北疆军样样都比胡人好,只一点,马匹不如他们的好。他们那地儿就适合养马放羊,一只只全养得膘肥体壮。他们那马,同我们的矮脚马不一样,跑起来更快,也更通人性,我们可馋他们的马了。”

    柳韶光笑眯眯接话,“到时候打下他们的老家,让胡人专门替你们那养马,哪还需要馋他们的马”

    参将大乐,笑了许久才摇头道“那可不容易。只可惜他们现在对马也看得十分紧,买都买不到。”

    柳焕神情微动,接着问,“他们不是靠放羊牧马为生,不卖马,日子能过”

    “卖也不卖我们啊,他们的马好,西域那么多小国,根本不愁卖。”

    柳韶光眼珠子一转,心下便有了计较,再一看柳焕,已然是成竹在胸,再闲聊时,说的便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柳韶光还惦记着山匪头领通敌叛国的事,又问参将,“同胡人对峙了这么多年,眼下战事又起,不知将军可曾察觉有人暗中相助胡人”

    “我个大老粗,察觉不到这些东西。不过北疆这边的后勤补给经常出岔子,军备武器粮草,就没有哪样不出乱子的,侯爷为此发了好大的火,不然也不会答应让世子来并州剿匪。实在是被闹腾得心烦,这帮子山匪正巧撞在侯爷的怒火上了。”

    柳韶光了然,大多还是官场上的猫腻,一层一层做点手脚,苦主想算账都找不到罪魁祸首。

    如此看来,朱县令手中的那份账本,便格外重要了。

    只可惜柳韶光不能赴宴,亲眼看看朱县令的动向。

    不过徐子渊既然已经知晓朱县令有异,以他的能耐,必然能撬开朱县令的嘴。柳韶光仔细想想,只觉得自己太过多虑,只等着听怀安县诸多官员伏法的消息便是。

    果不其然,徐子渊确实没让怀安县的诸位官员心惊胆战太久。

    这一场宴会,本是怀安县官员们为了同徐子渊拉关系求情的宴会,结果徐子渊愣是一个人都没理,优雅地用了膳,仿佛真的只是来简单地吃餐饭而已,看的朱县令等人愈发心下打鼓。

    等到徐子渊从容用完膳,朱县令等人的噩梦便来了,只见徐子渊放下筷子随手一抬,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许多训练有素的士兵将众人团团围住,朱县令勃然变色,惊呼道“世子这是何意”

    徐子渊瞥了他一眼,吩咐瑞安,“拿下。”

    “胡闹本官也是朝廷命官你虽是永宁侯世子,也无权处置本官”

    “哟,嘴还挺硬。巡查的钦差近来在并州,要不要小爷我去把钦差请来,看看他有不有权力处置你”

    朱县令胖胖的脸上满是愤慨,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任由瑞安将他押走。

    其他人见状,心下更慌,嘴上也软了几分,“捉贼捉赃,我等好歹是朝廷命官,世子贸然扣押我等,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吧”

    徐子渊掀了掀眼皮,“证据马上就有了。”

    还未走远的朱县令心中立即便是一个咯噔,对徐子渊的惧意简直到达了顶点这位到底是哪尊大佛下了凡,办事雷厉风行,出手便直指要害,先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了山匪头领,现在又轻易押了他们,言谈间似乎早就掌握了他们的罪证,这怎么可能

    这位世子到北疆也才不过一两个月而已,哪能将事情摸得这么清楚

    柳韶光回去后还在等着听最新消息,结果传来的消息差点让她呛着啥玩意儿怀安找你所有官员都被徐子渊下大狱了

    这么简单粗暴的动手方式,还真是徐子渊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徐子渊现在贸然把他们全都扔去蹲大牢,真的不怕担个戕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吗

    武将管不到文官头上,徐子渊这般贸然扣人,到底落人话柄。

    并州知府怕是要睡不着连夜赶来找徐子渊要个解释了。

    其他御史也不是吃干饭的,一本僭越一参徐子渊一个准。

    徐子渊却从容吩咐瑞安,“去朱县令的卧室,把第五块床板拆下来。”

    瑞安对徐子渊这种离奇的吩咐已经见怪不怪了,终归是那里藏了些什么要紧的东西,拆下来一看便知。只是觉得徐子渊愈发深不可测,他明明是徐子渊的贴身长随,却不知道徐子渊是什么得了这些紧要的消息,对办这事的人亦是深深佩服,能查到这么多机密的消息,这人真是好手段,他甘拜下风。

    待到去了朱府,瑞安听徐子渊的吩咐将第五块床板拆了下来,用力挥刀一劈,木头应声分为两半,瞬间落了一地银票,一时间竟数不清楚这到底有多少两银票。最为要紧的是一本靛色小册子,瑞安翻开一看,果然是账本,上面每一笔交易都有名字,数目多少,有哪些人经手,账目记得明明白白,要不是时机不对,瑞安都想夸一句这账记得可真好,不去当个账房先生真是可惜了。

    仔细一看上头的名字,瑞安也只能感慨一句世子真是算无遗策,今天抓的,没一个无辜的。

    便是明天并州知府赶来问罪,就算钦差跟着一同前来,有了这本账本在,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柳韶光不在现场,只能听到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愈发被引起了好奇心,只可惜不能亲眼一看,难免扼腕叹息。

    柳焕抱臂守在柳韶光院门口,没好气道“凑什么热闹赶紧休息”

    柳韶光撇了撇嘴,见柳焕眼神坚定,明智闭了嘴,整理好被褥准备安睡。

    柳焕一直等到月上中空,柳韶光早就沉沉睡去,才从柳韶光的院门口退了出去,守在后院的唯一道路上,一边对月独酌一边等着徐子渊。

    等到徐子渊披着一身月光而来时,柳焕笑着对徐子渊举了举杯,“世子可要小酌一杯”

    徐子渊心知柳焕这是有话要对他说,并直觉柳焕接下来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却还是应了下来,在柳焕对面坐了下来,拿起面前的酒杯先喝了一杯,将杯底空给柳焕看,示意自己已经喝完。

    柳焕看了徐子渊一眼,心中微微一叹,将柳韶光交给他的玉佩摸出来放在桌上,向徐子渊的方向推了推,含笑道“世子上回来柳家,不慎将玉佩落下。正巧我运粮北上,便一同带了过来。世子的贴身之物,以后可要好好保管,莫要再丢了。”

    徐子渊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双目直直盯向柳焕,嘴唇几乎抿成一条薄线,冷冷道“这是你的意思”

    “不,我只是代为转交罢了。”

    有那么一瞬,柳焕似乎看到了徐子渊眼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再仔细一看,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只感受到徐子渊身上愈发冷冽的寒意,又怕徐子渊迁怒柳韶光,温言解释道“世子身份尊贵,要什么美人没有何必撩拨旁人”

    “我从未撩拨过旁人”徐子渊面色更冷,死死地看着桌上的玉佩,手背上青筋暴起,蓦地望向柳焕身后的竹林,“这是你的意思”

    柳韶光从竹林后走出来,月光给她明艳的面庞添了一层朦胧的薄纱,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眼神却决绝地让徐子渊万箭穿心,“是,这正是我的意思。”

    徐子渊霍然起身,疾步来到柳韶光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眼角微微发红,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道“为何你明明明明收下了玉佩”

    “那不过是为了以防范同知生事罢了。还要谢谢世子,玉佩确实派上了大用场。”

    徐子渊眼睛更红,“那你便继续收着”

    “不合适。”柳韶光眉眼淡淡,甚至有几分困惑,明明上辈子这人对她厌恶不耐,她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这人一句贴心的话。怎的重来一世,就突然对她情根深种的模样

    两相对比,再回想上辈子,柳韶光的嘴角不由泛出一抹自嘲,真是何其可笑。

    徐子渊见柳韶光的神情越来越冷,几乎与上辈子最后的那一眼重合,更是心如火焚,他本以为这辈子能慢慢解开柳韶光的心结,现如今看来,是他想得太美了,柳韶光根本不想再见到他,上辈子的和离书明明白白表述了她的心意死生不复相见。

    只可笑他竟然还留有幻想,认为临行前柳韶光是真的对他心软了。

    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自欺欺人。

    柳韶光从始至终都不想再见到他,不愿同他再有任何牵扯。

    可是,没了柳韶光,他要怎么办呢柳韶光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让他的世界开始有了亮光,如今他的光不愿再靠近他,他又该怎么办呢

    徐子渊闭了闭眼,眼角有水光闪过,哑着嗓子说出了柳韶光等了一辈子的话,“阿韶,我心悦你,想要娶你为妻。”

    “啪”的一声,徐子渊俊美的脸上便多了一个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