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柳韶光做下的决定,徐子渊自然不会再阻拦,只是暗中吩咐瑞安加强人手,务必保护好柳韶光的安全,话也说得十分直白,“一切以夫人的安危为主,不管是谁,但凡有碍夫人安危,先行拿下便是。”
瑞安哪还能不明白这话指的就是吴氏姑侄,当即弯腰应下,“谨遵侯爷吩咐”
说完后,瑞安又抬头看了一眼徐子渊的脸色,小声回禀道“侯爷,夫人有孕的消息,府上去别院报信的护卫回来复命了。”
徐子渊神情微顿,而后淡淡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问道“老侯爷身子可好”
瑞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即回道“老侯爷听了消息后大喜,连藏起来的酒都交给徐管家了。”
以老永宁侯上次为了喝酒而将徐子渊骂得狗血淋头的行为来看,这次听到柳韶光怀孕的消息就主动戒酒,可以说是非常高兴了。
徐子渊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淡淡点头,“如此便好,别院的大夫都要警醒些,平安脉绝对不能松懈。”
“侯爷放心,徐管家天天看着呢,就差把大夫锁在老侯爷身边了。只是”
见徐子渊的眼神扫了过来,瑞安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述大夫的话,“孙太医医术已经是当世难寻了,他先前就说过如今侯爷主动戒酒好好养身子,想来能够高高兴兴地看着小世子长大成人”
徐子渊抿了抿唇,说他天性凉薄也罢,毕竟已经送过一次老永宁侯离开,徐子渊也没想过以老永宁侯的伤势还可以撑上多年,只是想着他能见上长洲一面,也算是少了些遗憾。听闻老永宁侯主动戒酒,一心一意配合大夫调养身子,徐子渊心下滋味也是复杂难言,张了张嘴,却还是感到一阵无力,只能叮嘱瑞安,“有什么东西,先紧着别院那边。”
那厢吴氏还拉着吴怡的手盘问她呢,“怎么样那柳家幼子对你如何我上回特地让你趁他在观澜苑的时候过去送礼,怎么就没下文了呢”
吴怡神情一滞,心下很是烦躁,柳璋又不是傻子,聪敏之余还有一份商人特有的精明,她又身份尴尬,哪怕她美成天仙,柳璋心里对她的印象也只是“一个可能会抢他姐姐男人的人”,多加防备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还会对她生出什么旖旎心思来更别提她的容貌远不如柳韶光,柳璋从小看着柳韶光那张脸长大,她连容貌优势都没了,吴氏到底哪里来的信心,会觉得柳璋见了她一面就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啊
以往吴怡觉得吴氏的蠢笨十分不错,便于她操控,只要稍微花些心思就能让吴氏成为她手中的刀。现如今吴氏这份蠢笨用在她身上,开始拖她后腿了,她又觉得吴氏蠢得十分难以忍受,在该聪明的时候蠢笨,又在不该聪明的灵光一现。
但凡她再暴躁一点给徐子渊赐几个妾室呢成不成功另说,把水搅混了才方便下手啊。
谁知道她又知道自己肯定会丢脸不干了合着之前趾高气昂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丢脸过
吴怡对吴氏的情感十分复杂,既感激吴氏在她身处困境时伸出援手,又不大瞧得上她的蠢笨。吴怡更有一奇吴氏这作天作地的闹腾样儿,到底是怎么坐稳永宁侯夫人之位的老永宁侯也不见得多喜欢她,但却真的忍了她这么多年,吴怡也只能感慨一下傻人有傻福。
她这等容貌,这等聪慧,却单单差在了运道上。
莫非这就是命
吴怡不想认命。
见吴氏还巴巴地等着自己的回复,吴怡也只能收起满腹的不甘,低眉敛目道“不过只见了一面,我的身份姑母曾经的打算想来柳公子都是知情的。所以”
“怎么莫非他还看不上你”吴氏当即拍桌,“这柳家人可不得了啊,别人不嫌弃他们满身铜臭味,他们自己倒还先傲上了什么东西,他们也配”
“他又有什么不配的呢”吴怡苦笑,“就凭他嫡亲的姐姐是永宁侯夫人,而我不过是一个孤女”
“孤女又如何你虽然没了双亲,但也是在侯府养大的,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又教养良好,能看上他,那该是柳家祖坟冒青烟”
吴怡一时无言,唯有保持沉默。
吴氏反而像只看到鸡崽子被别人欺负了的斗鸡似的,瞬间失去了理智,双眼冒火吩咐吴嬷嬷,“去,给我挑几个相貌水灵身段好的丫鬟,柳氏撺掇着那逆子着急忙慌地把府里那些不安分的人都收拾了,索性我再来给她添添堵”
能不能成功倒是其次了,只要能让柳韶光不高兴,吴氏就乐意干。损人不利己,吴氏也认了。反正她心里不舒坦,让她不舒坦的人也别想好过
吴怡嘴角微翘,再次抬头时却满面忧愁,“姑母三思不要再因为我而伤了你和表哥的母子情分。”
“得了吧,我和他也没什么母子情分可言。我就不信,他还敢亏待我”
吴怡眼中含泪,“姑母待我如同亲生,我心下十分感激,但若是姑母因为我而受苦,我真是万死难辞”
“好孩子,姑母怎么会受苦”吴氏拍了拍吴怡的手背,“这府里,还不至于全都让柳氏做主看姑母替你出这口气,等年后,各地举子进了京,姑母再给你挑个好的”
说完,吴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听说柳氏的舅家表哥也要进京参加会试,还是江南的解元呵,好大的名气年后住进侯府,端看他识不识相了。若是不识相,看我怎么收拾他”
吴怡心下一跳,脱口而出,“姑母不可”
吴氏眉头紧皱,吴怡惊觉自己失言,勉强圆了过来,“进门便是客,那位表哥能在文风昌盛的江南考中解元,想来并非池中之物。姑母若是为难他,我担心他记恨姑母,暗中报复。”
“不过又是个商户子罢了,还能反了天了不成”吴氏不屑,“你啊,就是太心软了。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不管就是。至于柳璋,哼,后头有他受的”
正在院中温习功课的柳璋莫名打了个冷颤,诧异不已,屋里银丝炭烧得正旺,门窗也关得严实,根本就不冷,怎么就突然打了个冷颤呢
柳韶光则在问秋月,“府里清了多少个不安分的丫鬟”
秋月心头一跳,低头恭声道“约摸有二十来个,护卫们全都带走了,不会再来碍夫人的眼。”
柳韶光看了一眼秋月,见她打扮得很是朴素,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又忍不住一笑,“瞧瞧你,这是被吓着了平时该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若是瞧中了府里那个管事护卫,尽管同我说,我一定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不是柳韶光自夸,以现在徐子渊对她的上心,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像秋月秋纹这样的一等大丫鬟,基本上都是只有她们挑别人的份,被挑中了的人心里也都会高兴得不得了,毕竟秋月秋纹等人也算是在她面前有头有脸的人,模样也生得出挑,傻子才不乐意。
秋月眼睫一颤,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奴婢只想一辈子照顾夫人。”
柳韶光倒也不意外,上辈子秋月也说了同样的话,直到她病逝,秋月也没嫁人。
柳韶光也不强求,只是叮嘱秋月,“若是有看中的,只管同我说。”
又看了眼秋月的打扮,温声道“我那支金丝摞牡丹镶宝石簪,你就拿去吧。大好年华,也该好好打扮打扮。”
柳韶光的头面大多都是牡丹金凤这等富贵大气的样式,正好趁她的人间富贵花气质,上次秋月发间戴的牡丹玉簪,也是柳韶光赏下的。
秋纹听了便在一旁打趣,“秋月姐姐好福气,夫人这样记挂你。”
“哟,这是心里泛酸吃味了”柳韶光也是一笑,很是大方,“你正好管着我的首饰盒,也别说我偏心,从里头挑个喜欢的簪子带走。”
秋纹大大方方谢了柳韶光赏赐,乐呵呵地拉着秋月领赏去了。
柳韶光则唤来前世同样陪了她多年的柳嬷嬷,郑重地嘱咐她,“我院子里这几个丫鬟,嬷嬷都仔细盯着,有什么异动,都来向我禀告”
柳嬷嬷神情一凛,“奴婢定然好好看着她们”
“悄悄盯着就行,看看哪些人同外人有联系。”
这一盯,就到了年关,府中一切平静,就连吴氏都安静得出奇,柳韶光总觉得这份平静之下暗藏滔天巨浪,更是不敢松懈,为着肚子里的长洲考虑,明里暗里派了好些人守在她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直到宫宴这天,柳韶光早早就起来装扮好,因着有孕,养了一段时间,柳韶光的气色极好,她本就是明艳至极的容貌,再添上一分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温柔,更是艳冠群芳,叫人不敢逼视。
徐子渊亲自拿过孔雀裘仔细给柳韶光披上,华丽的孔雀翎羽与柳韶光姝色照人的容貌相互辉映,更衬得柳韶光仿若神仙妃子,旁人多看她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便是看惯了柳韶光美貌的徐子渊一时都看呆了眼,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今日宫宴,你必定是最耀眼夺目之人。”
这等令人窒息的美貌,真是天赐。
柳韶光得意地对着徐子渊一挑眉,“那是自然。今日过后,想来京城中羡慕你的人又要多不少。”
徐子渊一愣,反应过来后便低低一笑,“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