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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初露端倪
    江荇之刷地抬眼还有这事儿

    自己什么时候专门给柏慕挑过礼物了,他那是给墟剑挑的好不好

    诛绪话落,石桌前安安静静。三人没听见江荇之的回应,转头一看却见后者神色微妙。

    “门主”诛绪小心翼翼,“没有吗”

    三双眼睛同时看过来,江荇之一下回神。他顿了顿正色道,“嗯,有。”

    虽然没有,但柏慕的面子还是要留。

    他说完准备离开,“你们慢慢挑,本门主先回去了。”

    “门主慢走”

    蓝色的身影转身消失在山阶上。

    石桌前又静了片刻,诛绪和诛严对视一眼,“所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无芥捞起一条麦穗编绳,金灿灿的颜色和他眼睑下的金粉相得益彰。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有。”

    江荇之一瞬回了山巅。

    落到院前时,玄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一方打坐石上盘腿拭剑。古剑藏光,被一指擦过剑身,寒光凛凛。

    似是感受到身后的动静,钟酩回头,“回来了。”

    江荇之狐疑地盯着他,几步走过去,“柏慕。”

    “怎么了灯灯,这么严肃”

    脚步片刻绕过院门,走到钟酩跟前。江荇之发出质疑的声音,“你和诛绪他们说,我特意给你挑礼物了”

    噌剑身被一股没控制好的力道擦过,一声嗡鸣。

    “”完了,好像显摆过头了。

    江荇之看他抿唇不语,追问道,“是不是”

    钟酩默了默,随即定下心神抬眼看来。那双眼如沉寒星,对视间江荇之心头一跳,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惴惴之感。

    有什么微妙的情绪一划而过。

    没等他抓住,面前的男人便开口道,“那两个小子一直追问,我总要找个借口。”

    钟酩语气轻缓,落入耳中还怪可怜的,“不然大家都有,就我没有,岂不是很尴尬”

    江荇之没被他可怜的表象蒙蔽,“你还会在意这个”

    明明脸皮比谁都厚。

    钟酩,“你被那种怜悯的眼神盯半天试试。”

    “”江荇之代入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尴尬。

    但也不用说是自己专门给他挑的呀。

    他现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柏慕说的每句话似乎合情合理,又似乎哪里不对。

    江荇之纠结得抠了抠脑袋只要不涉及赚钱,他这脑瓜子就转不起来了

    正抠着,手腕就被抓开。

    钟酩放下长剑起身,另一只手把他抓得拱起的头发捋下去,温声道,“别抓了,头发一拱会显得像脑袋有包。”

    江荇之,“”

    他一把拍开钟酩的手,简单反击,“你脑袋才有包”

    钟酩发出一声惬意的轻笑。

    江荇之忍不住瞅了他几眼被骂还那么高兴,果然是脑袋有包。

    今天天气正好,入秋后的日光反而比夏末还要盛大。江荇之沐浴着阳光,脑子里乱飞的思绪都被清理了一些。

    他感觉自己最近太敏感了,总是作出一些莫名的联想。

    好像都是从温泉池里那令人脸红的梦开始

    江荇之忽而一顿,心里痒痒。

    温泉池不错,那梦也不错,就这么闲置一旁,也太暴殄天物了。

    他看钟酩还在阖目打坐,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找来,便脚步一转,兴冲冲地穿过树林奔向温泉池那边。

    山间林叶比起上次来时要红了许多,但也稀疏了不少,从缝隙间投落下来的日光更为大片。

    温泉池下的阵法日夜运转,任何时候都是热气缭绕,维持着适宜的水温。

    江荇之将外衫褪了,随手扔在池边。靛蓝的布料堆叠在赤红的落叶上,仿佛是这漫山遍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哗啦,雪色身影入水。

    江荇之先靠着池岸暖了暖身子,接着翻身趴在岸边。他挥手在池岸上落了道禁制只要有人来,禁制就会将他从梦中叫醒。

    做完准备,他这才枕着胳膊闭上眼。

    散开的发丝沿着后背的弧度没入水面,江荇之特意在脑中想着墟剑,放任自己慢慢沉入识海

    意识随心念而动,他很快出现在梦境中。

    江荇之本来以为自己想着墟剑,会像上次在幻境中一样出现在对方的伏清山。但周遭模糊的景象缓缓清晰时,却是一簇银色的烟花映入眼帘。

    耳边落下一道声音,“有什么心愿,我都帮你实现。”

    江荇之倏地拿开挡住视线的花火,只见祈愿树下,点点河灯映亮了面前墟剑的脸。

    他半晌没回过神,哑然看了对方良久。

    这是在梦里,漂浮的思绪不允许他独自思考太多,但潜意识告诉江荇之,这梦好像不对。

    恍惚之间,墟剑却已握住他的手,将烟火重新拉回正面,“还不快许愿。”

    好听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江荇之未经思考便顺着对方的话闭上眼,许下了愿望。直到花火燃尽,再睁眼时墟剑对他笑了笑,抽走他手中用过的烟花棒扔掉,顺势又牵了他的手往桥边走,“去那头看看。”

    江荇之“嗯”了一声,懵懵地被牵着。

    牵着他的那只手就如他记忆里的一样,温热干燥,剑茧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相当亲昵。

    江荇之想他这是在和墟剑约会

    他又侧头朝人看了一眼,墟剑腰间一抹浅黄晃动,赫然挂着自己买的流苏坠。

    在他努力搞清状况时,梦境中的场景还在不断往前推进着。他们在昏暗的天色和拥挤的人潮中抢穗球,墟剑贴在他身后,半搂着他的肩,用灵力为他隔出一方小小的空间。

    喧闹的人声如潮汐远去,只能耳边的声音依旧清晰

    “这么想要”

    “好好接着。”

    低沉宠溺的声音混着热气,好像都有了别的意味。

    江荇之脸上蓦地红了,穗球在下一刻入怀,他怀里抱着金灿灿的穗球转头去看墟剑,后者低头笑着吻了他的唇角。

    模糊的嗓音自相贴的唇间传来,“你想要的,都给你。”

    那吻温热轻柔,叫他心跳快得不行。

    梦中场景不停转换着,不重要的过场都在脑海里飞速快进。

    再定下神来,江荇之已经到了客栈里。

    他窝在床榻上,轻薄的床幔半掩下来,墟剑的身形朦胧不清。他听见自己问

    “你不是有个羽化了的心上人”

    “嗯,是有。”

    江荇之心底一下酸溜溜的,“你还喜欢别人。”

    床幔外的人就走了过来,一只手掀开幔帐,墟剑坐在床沿看着他,“没有别人,我心上人不就是你”

    江荇之眨了眨眼,是自己喔,他好像是羽化过。正想着,对方便抬手覆在他脸上,倾身而来,叫着他的名字,“荇之。”

    幔帐里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江荇之拽住墟剑的衣襟,被人搂在怀里。他对接下来的事隐隐有了预感毕竟是他自己的梦境。

    他紧张又期待,但还要矜持地问,“谁让你上来的”

    拥着他的人一下笑了,“不是你许愿说,想要这样那样的”

    热气轰然蒸腾上脸颊江荇之羞臊地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醉人的梦境却蓦地一阵晃动,戛然停在了这样那样之前。

    林间池岸边。

    钟酩垂眼看着池面上不断浮起来的泡泡,咕嘟咕嘟他总算知道了江荇之的脑子是怎么进水的。

    其实他在打坐时就知道江荇之跑去泡温泉了,但看人一副狗狗祟祟的样子,便贴心地没去打扰。结果一直等到这会儿天黑,人还没回来,钟酩实在忍不住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事实证明,江荇之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看这泡泡冒得圆润,也不知道这人在水底睡得多沉。

    也幸好江荇之是大乘巅峰,泡一会儿不至于泡出问题来。

    钟酩盯了那泡泡半晌,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唇边滑落。

    他抬步走过去,正欲下水捞人,便感受到一道禁制波动紧接着水面“哗啦”一响江荇之从水下浮了起来。

    水花四溅中,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着。

    江荇之脸颊酡红,眼神迷茫,好像还没从美梦中回过神。颗颗晶莹的水珠顺着他脸颊发丝滴落下来,没入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没了外衫,雪色的里衣被水浸得湿透。

    钟酩呼吸一促,垂在身侧的手指曲起,沉声叫道,“江荇之。”

    这一声好似唤醒了水中出神的人。

    江荇之睫毛一抖清醒过来,突然往水下一沉他朝后滑出一截,挥出一道灵力把池边站着的钟酩往外推,“你回去,回去”

    钟酩被那股力道推得倒退几步,他垂着眼看向面上显出几分慌乱的江荇之,“怎么。”

    江荇之又把他推了推,半张发烫的脸都埋入池水中,嘴里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反反正就是快回去”

    推拒的那股灵力不强,至少对钟酩来说,轻而易举便能抵抗。

    但他看江荇之露在水面上的半张脸全红了,急得眼角湿意更重,忍了忍还是顺着那力道离开了山林。

    罢了,他要站着不走,估计江荇之会气得几天不理自己。

    看那玄色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江荇之终于松了口气,咕嘟咕嘟地浮回池岸。他刚才真是又臊又急,生怕被柏慕察觉出自己的异样来。

    梦境的最后,猝然刹在了墟剑抱他的一幕他这会儿回想起来心头还砰砰直跳。

    里衣单薄,又浸了水,根本掩不住分毫的情动。

    江荇之盯着水下懊恼丢人呜呜。

    他平复了会儿心情,这才“哗啦”从水中起身,挥手捞起堆叠在岸边的一身外衫,披在身上化作一抹流光瞬间回了庭院屋中。

    夜色笼罩着昆仑的山巅。

    没点灯的屋内,江荇之盘腿念着清心咒。

    并不陌生的场景上次泡汤做完梦回来,他也是念了好半晌的清心咒。

    他甚至怀疑那汤池里灌的怕不是迷魂汤,他只想单纯地梦一梦墟剑,怎么最后是这种走向

    几遍清心咒念完,江荇之混混沌沌、春意盎然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大半。他刚才满心满眼都是梦醒前的最后一幕,以至于没能静下心来思考梦中叫自己困扰的疑问。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是会把和柏慕一起经历的事换成墟剑只是因为柏慕有时候太像墟剑

    他觉得不应当是这样。

    修仙之人有个最大的好处凡人做梦常常遗忘,修仙者却能再从自己的识海深处打捞出来。

    江荇之细细回溯着梦境中的一幕幕,墟剑牵了他的手、挂了他买的流苏、在人潮中低头和他接吻

    还有,还有在客栈中的那番对话

    “你不是有个羽化了的心上人”

    “嗯,是有。”

    “你还喜欢别人。”

    “没有别人,我心上人不就是你”

    噗通心头猛地一惊,江荇之这会儿心跳比刚醒来时还快上几分。

    羽化了的心上人。

    仔细想想,他也确实是符合的。

    但在现实里,默认这句话的人是柏慕。比起对方真的另有一个“羽化的心上人”,自己这个“羽化过的心上人”多少显得有点生拉硬套。

    况且柏慕也不知道自己死过一次了。

    江荇之心里想着,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两股想法拉扯着,半是合理半是荒唐。

    他正在脑中天人交战,屋门突然被“咚、咚”扣响了两声。

    能在这个点敲他门的人,根本不需要作他想。

    江荇之稍微收拢了点思绪,起身打开屋门。“吱呀”一声,门外的人载着月光而来,锐利如剑的眉眼又让他一阵晃神。

    “明天是去缥缈宫的日子,明早别忘了起来。”

    “嗯。”江荇之应了一声,别开视线,“我知道了。”

    钟酩说完却没走,“怎么不看我”

    江荇之嘀咕,“你一张脸逆着光黑黢黢的,有什么好看的”

    钟酩就笑了,“我还以为是我吵醒了你的美梦,你生气了。”

    噗通、心跳又是一快。

    他不提还好,一提江荇之就想起那旖旎的梦境,还有梦醒时正对上对方的尴尬情景。

    “谁跟你说是美梦了。”

    “不是吗我猜的。”

    钟酩看着他。

    江荇之的脸正对着月光,面上那羞赧的神色被照得一清二楚,根本无从掩饰。

    分明就是梦到了什么。

    他不禁想起在太穹幻境里的那声“我梦到你了,墟剑”,或许这不是他思念成疾生出的幻想,而是真的。

    静谧在两人之间蔓延。

    江荇之一手把着门框,他没看钟酩的脸,过人的耳力却能听见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声。

    近在咫尺,从对方胸膛里传来。

    “你还有事吗”江荇之抬眼瞥他,“没事我就”

    逆光的情形下,钟酩垂眼看他的视线沉眷温热,叫他一瞬回想起梦境中墟剑俯身亲吻他的神色。

    话头猛然刹住。

    “怎么了”钟酩看他话说一半又开始飘忽。

    江荇之按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忽然低头在储物袋里掏了起来,“等一下。”

    很快,他就在准备送给墟剑的那堆纪念品里找到了一条浅黄色的流苏坠和梦里墟剑挂在腰间的一模一样。

    这流苏坠可以挂在玉佩下,挂在折扇上,挂在剑柄上当然,也可以单个地挂在腰间,就像梦里的墟剑。

    只是放在现实里,这么挂着多少有点莫名其妙,还透出几分显摆的味道。

    浅黄的坠子搭在他掌心,并不名贵,却看着可爱又温馨。

    钟酩的视线一下被吸引过去,“你拿这流苏做什么”

    江荇之也不知道自己掏出这流苏坠是想去印证些什么,只是顺着直觉这么做了。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他就能明白一直以来萦绕在自己心头的所有疑惑。

    他把流苏坠往钟酩跟前一递,“你不是没收到礼物吗,给你的。”

    他倒要看看柏慕是怎么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