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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暴君他后悔暴了
    骏马扬起的马蹄复又落下, 不安且焦躁的在满是大雪的地面上踢踏,殷今朝如今的模样实在算不得好,这雪下的纷纷扬扬, 几乎要把周遭一切尽数覆盖,唯有那巷道中间一道刺目的血痕蜿蜒。

    鲜血从他身下弥漫,逐渐打湿了满地青砖和落雪。

    那是他手把手带大的少年, 亲手教会他治国理政,教会他进退得失, 一手扶持将他从冷宫扶至皇位, 楚倦攥住缰绳的手微微紧握, 一双眼冷冷的觑着那鲜血淋漓的人。

    胸中似有郁气不能舒缓,良久他闭上了眼, 扬起马鞭狠狠甩在一旁的墙面上,顿时红漆脱落, 许是太过用力, 那鞭子竟也直接脱手而出,扔在了地上。

    到底没敢直接甩在殷今朝身上, 他伤重至此是真的再打两下就直接闭眼的程度。

    到时殷今朝解脱了, 他和003直接毁灭成一团数据,得不偿失。

    楚倦最终还是没有走脱, 不是因为他心软, 而是因为殷今朝不让,宫门闭合御林军层层守卫,就是只鸟没经过殷今朝同意也飞不出这万丈宫墙。

    他被好端端的请进了一旁的九华宫, 满宫的丹药道士都已经被赶了出去,原先放着炼丹炉的地方如今放着一排实木的书架,时间太急没放几本书, 却都是他喜欢的。

    就如同上辈子一样。

    楚倦浅浅闭目,把手放在那书架上,神色诡莫难测。

    四下无人003爬了出来“宿主,你在想什么”

    窗子没关,这滴水成冰的寒冬里楚倦把手掌拢进袖子里,眼中有几分郁气“在想辞官归隐。”

    003“这可能有点难啊”

    首先,殷今朝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楚倦在九华宫住了三天,这三天内北魏改天换日,给外头的解释是太子伙同二皇子谋反弑父,景德帝最后把玉玺和虎符一并给了皇三子殷今朝,那个曾经冷宫里默默无闻任人欺凌的皇子登临九重。

    朝堂上也有嘴硬的朝臣不肯认他的皇位,皇帝最后驾崩时身边除了殷今朝再无一人,他的说辞是否可信也大大存疑。

    九华宫倒是冷清,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外头防卫森严,里面却没安排什么人,想是知道楚倦的性子不喜人打扰。

    “听说前朝的血都没过脚踝了,许公公领人清扫前朝台阶血洗都洗不掉的”

    “以前伺候的人都说三皇子性子乖戾,原来”

    “这话可说不得了”旁的宫女连忙瞪了小宫女一眼,“如今是陛下了”

    再不改口被人听见了可是要受罚的。

    楚倦站在窗前闻言倒是没什么波动,一朝天子一朝臣,景德帝年轻的时候尚且算个明君,老来虽昏聩日日疑心皇子和朝臣结党营私,但为求稳妥手段还算温和。

    殷今朝却完全不同,他的人生信条里就没有温和两个字,不跟他一条心的,胆敢有违逆于他的都是一律杀尽,哪怕杀到血流成河也绝不在乎。

    哪怕是自己,一手教养他长大的恩师,若是让他觉得有威胁也难逃一死,这种疯子没有弱点随心行事,那些过惯了温和日子的朝臣想拿捏他基本就是白日做梦。

    “不过这两日御医都聚集在重华宫里,好几次看见小骆子端着血水走出来,不晓得是何缘故”

    楚倦垂下眼眸,殷今朝胸腔中箭在前,被骏马拖行在后,这寒冬腊月即使当时楚倦未曾上前查看大抵也知道他伤势是有多重。

    也是,要不是伤的动不了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没来找他,但就是伤成这样也没耽误他殷今朝排除异己巩固帝位。

    楚倦不自觉的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讽笑。

    帝王之位对于你就当真那般重要么他一直很想问殷今朝这个问题,原以为此生无缘再问出口,原来还是有机会的。

    小宫女似乎瞧见了窗边负手而立的人,忙提醒一旁姐妹急急忙忙给楚倦行了一礼小跑着退下。

    “那是什么人怎么在九华宫中”

    “据说是陛下的太傅,陇西李氏的族人吧外头都在传陇西李氏归顺了二皇子,不晓得陛下要怎么清算了”

    “快走快走,这天越来越冷了”

    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雪彻底掩盖。

    楚倦放在背后的手拢了一拢,沉思片刻,回身去写了一封折子,交给殿外守卫命他把折子呈给殷今朝。

    殷今朝打开折子时太医正在给他的手臂上药,手臂膝下腿上乃至于脸上都有摩擦的拖痕,严重些的外头一层皮都没有了,上好的丝绸包裹不到半日就由血水浸透,心口除了贯穿的箭伤还有一道鞭伤,打的时候用了力气已然皮开肉绽。

    太医看的心惊胆战,同时又深感新帝是个坚韧能忍之人,一日三次的换药宛如折磨竟然都能咬牙撑过去。

    只这一次新帝像是疼极了,五官皱在一处,竟是忍不住拿手捂住了心口。

    太医冷汗不止以为是自己出了错处忙请罪“陛下恕罪”

    殷今朝却并未看他,只是盯着手里的折子很久很久才艰难的缓过去一口气,他想笑一下的,最终致伤口裂开那笑就显得格外扭曲。

    是他,是老师。

    魏和忙使眼色让太医退下,很快整个重华宫就安静下来,年轻的帝王往后仰躺在龙椅上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手里缓缓攥紧了那一张白纸,紧到上好的纸张发皱。

    殷今朝是当天晚上去看的楚倦,浑身都罩在一袭厚实威严的金边貂裘里,长发披在身侧,浓重的散不开的血腥味从他身上弥漫,像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而来。

    他过去的时候楚倦正在写第二封折子,大意就两个,一说恭贺殷今朝得偿所愿,二是请辞归家。

    殷今朝走的不太稳,前面需要魏和搀扶着,到了内殿让魏和退下了,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隔着一张桌子伸出手,颤抖的微微触及楚倦鬓发如同呓语“老师,真的是你吗”

    楚倦执笔的手微顿,“是不是我,你心中不是早有定论吗”

    他奉上恭贺的折子是上一世殷今朝夺位后他亲手写的,那时正值春日,那也是一封贺岁的折子,清正端方的太傅祝愿他的弟子开承平盛世,成一代明君,虽然这些到最后他都未能看见。

    殷今朝好似终于确认了,惨白的唇抖了抖,那样子似哭似笑,让人看不分明,只是哑声道“老师,当真是你”

    一直都是他,从未是旁人,竟一直都是老师。

    听见确切答案的那一刻殷今朝整个人好似脱了力,膝盖都软了下来,在原地踉跄了一下,滚烫的泪水刹那间就落了下来,竟是比那时在龙椅上更为绝望。

    若不是要桌子支撑恐怕要直接跌在地上。

    是了,就算被楚倦在夺位这样的争夺中背叛,他也在竭力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楚倦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殷今朝未必就认不出来他来,毕竟是那么多年朝夕相处,他只是在给自己找理由,找一个不那么绝望的理由。

    今生的楚倦未曾爱上他,背叛也许理所当然,可若是那个人一直都是前生的楚倦呢

    楚倦搁下笔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抵在下颌前,与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对视,嘴角挑起一抹玩味却了然的笑“是我。”

    时至隆冬,约是因为室内炭火充足,楚倦仍只着一身白衣,利落漠然。

    “与平阳郡主定亲之人是我,救下昭霖之人是我,背叛你投靠殷南烨的人也是我,陛下,是臣。”

    “为什么”

    殷今朝的手没有放下来,只是颤抖的更为剧烈。

    他很想透过这些年漫长的时光去触碰记忆里的人,想找出他跟那个人的区别,然而眼眶已经酸涩的睁不开。

    当年永远站在他身后心疼他,守着他的人如何把他推向了不能回头的深渊,但凡他运气差分毫就要死在叛军箭下。

    “为何”楚倦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只是重复了一下他的疑问,半晌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如淬毒的箭,自嘲的笑了一下。

    “臣不自救,难道要同上一世一样,眼睁睁的等着陛下功成,而后狡兔死,走狗烹吗”

    殷今朝心中骤痛,滚烫的泪水从眼眶肆意流淌,却只能艰难摇头无力辩驳“老师,我没有”

    “没有什么不是你下的毒吗异族奇毒千日宴,是世上除了你还有谁人会又有谁人能下在我饮食起居当中”

    殷今朝喉间涌上腥甜,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那些过去的事翻江倒海一般涌来,他只能竭尽全力仰起头“老师,弟子知错了,但是弟子真的没有”

    “我想回来好好待老师的,我想对老师好,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老师,包括我自己,我真的、真的没有再想毒杀老师,真的没有”他的情绪几近崩溃,声音都要语无伦次。

    楚倦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听着,看也不看他“陛下觉得臣还会再信这些吗”

    “老师,我发誓”

    楚倦打断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垂眸看着地上狼狈至极的新帝,良久,目光却只是空落落的看着窗外,似是累极了“臣不会再信了。”

    永远不会再信了。

    傻子当一次就好,再有第二次就是愚蠢。

    良久楚倦阖上眼,修长的双手疲倦的放在木椅两侧,轻声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冷宫救下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一点,调整作息好难,我白天睡的完全睁不开眼qaq感谢在20220117 10:19:2520220118 22:2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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