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菁深深地吸了口气。

    凌筠贞的情况让她措手不及，可她到底是专业人士，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oga的信息素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的房间。除了雪竹正常的清冽的芬芳之外，像是有人将竹子生生砍断，里面汁液的甜蜜香气散发出来。

    琼浆玉液。

    在威胁解除了之后，杨菁不由自主地又恢复了普通的beta状态。

    可哪怕她是个嗅觉迟钝的普通beta，可还是觉得满是馨香，温柔旖旎。

    这是极其危险的预兆。

    预示着oga汹涌的发热期即将到来。

    杨菁猛地按下了凌筠贞床边的警铃，召唤更多的义务护人员前来抢救。

    凌筠贞白皙如玉的面上，泛起了醉酒般的嫣红，瑞凤眼上挑，眼尾绯色更深。杨菁紧急地解开了她衣服扣子，发现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也透出不详的粉色。

    又隐隐传来某种黏腻的鱼腥味，令人闻之想呕。

    在汗液的蒸发之中，oga的信息素味儿随之而散发。

    凌筠贞已经失去了意识，她不自主地攥紧了手下的床单，全身的肌肉因为高热和疼痛紧绷，几乎到了微微抽搐的地步。

    她的呼吸散乱而灼热，在她的一呼一吸之中，极其浓烈的信息素味溢散到空气之中，使得她整个人像是甘洌芬芳的美酒一般诱人。

    杨菁心无杂念，全身汗出如雨。

    她紧急将一只解热镇静类的药物推了下去。

    一针下去，凌筠贞的抽搐才略微地平息下去，她的呼吸和心跳渐渐地降到了正常值之内。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凌筠贞濒临发热期的热度，总算是被削了下去。

    她的体温到了正常值。

    她安静地睡着，睫毛纤长，像是个破碎的白瓷人偶，让人心生不忍。

    等到凌筠贞的生命体征稍稍平稳了之后，杨菁退在一边。

    “情况不妙。”赵主任一脸的凝重，说，“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等到发热期真正到来的时候，这些措施都未必能有用。”

    “要不紧急手术切除腺体”杨菁抱着一线希望。

    “若是不得已只能这样，但这也是饮鸩止渴，而且无法去除转移到她身体内脏器官中的信息素。”赵主任摇头叹息。

    杨菁脱了手套，擦了一把自己额角上的汗。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的急转直下。

    她本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通过保守治疗的方式，没准能帮助凌筠贞熬过这次发热期。

    而有了这段争取而来的时间，她们可以好好想一想下一步的出路。

    她也曾经将希望寄托在裴二公子的身上，可是对方却是那样的一个人渣。

    凌筠贞落到她的手里，被他控制，成为他的玩偶。

    就算侥幸活下来了，又真的能幸福吗

    可如果不答应对方的条件，难道他们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凌筠贞被发热期无法控制的高热，烧成傻子又或许在无法安慰的空虚之下，注射过多的催眠镇静药物，最后堕入到死亡的永眠之中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这个决定不好下。

    就在此时。

    凌筠贞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睁开了眼睛。

    “凌小姐，你的病”主任朝她鞠了一躬，面露难色。

    “我知道。”她的面色更白，声音沙哑，有一种琉璃般极其易碎的美感。

    “抱歉。”杨洁面露歉疚，“是我们无能了。”

    “能不能请你们都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杨医生说几句话。”凌筠贞提出了个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提议。

    杨菁与主任对视了一眼。主任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安抚对方的情绪。

    毕竟对方也只是个20出头的年轻的oga。马上就要面对死亡，任谁也很难接受。

    “我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裴二公子的。”凌筠贞的神色之中，流流露出一丝决然，“如果再过那种受制于人，成为对方的玩物的日子，我宁可现在就死去。”

    杨菁眼眶微湿。

    她忽然明白了，凌筠贞身上那种琉璃般易碎的美感是从哪里来了。

    在这个社会之中，虽然说明面上的价值观是倡导性别平等。

    但是身为oga在社会环境潜移默化的教导，和人性本身懒惰一面的趋势下，绝大多数的oga都是寻求大数攀附的藤蔓，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能保护自己，庇佑自己的那个人。

    而在生死的面前，还能坚守住自己本心，杨菁深深地为凌筠贞的气节而感动。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杨菁抚摸着她的手背，轻声的安抚着她。

    “或许你可以试着帮帮我。”凌筠贞丹唇轻启，吐气如兰。

    杨菁有些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一直都是beta，所以对信息素并不敏感。”凌筠贞失神的眼睛里有了光泽，她说，“你刚刚对抗裴二公子时，你的信息素是能完全压制住对方的。”

    “而裴二公子他是个a级的aha。”凌筠贞言尽于此，她力气用尽，不由得喘了好几口气，

    “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你是怎么隐藏自己身份的，但这些都不重要，我会帮你保守秘密。”凌筠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事后，我承诺给你极其丰厚的报酬。”

    杨菁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消化这匪夷所思的现实。

    刚刚在危急时刻，她为了保护自己和凌筠贞，不由自主地使用上了功法上的东西。

    但她之前一直是个嗅觉迟钝的beta，反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是

    高等级aha的。

    信息素其实就是远古人类时期，为了生存和繁衍，所进化下来的确立等级制度的最直接的东西。

    而作为aha，最直接的本能就是将自己的基因片段尽可能的播撒到最多的oga身上，好让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成为赢家。

    而存在这样的特殊情况，就是在生存竞争之中，具有优势的aha，所看中的oga却已经被别的劣质aha标记了。

    在这样子的情况下，高阶的aha可以强行用自己的信息素，覆盖掉低阶aha的。

    当然，这样做的话，oga那一方会承担极大的痛苦。

    而现在这种现象已经基本绝迹了。

    第一，因为现在是文明社会，有了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很少有人会做标记覆盖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第二，其实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随着现代文明科技的普及，aha的生存能力和战斗力也在逐渐的下降。

    因此，现代分级所分的只是基因的情况。

    但不管是abcd级的aha，在现代文明养尊处优的环境之下，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都不怎么样，性`能力也相差无几。

    因此强行进行标记覆盖，这种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人能做得到。

    当然s级的aha除外。

    “报酬我不需要，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但我确实是个beta，而且我的信息素非常不稳定。另外，一旦我的信息素注入下去，你会不会当场毙命”杨菁有些犹豫不决。

    凌筠贞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再加上两种aha信息素之间的相冲，也许会让虚弱的凌筠贞立即丧命也不一定。

    “赌一把吧，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凌筠贞偏过头去。体温降下来后，她面上的嫣红退去，黑如绸缎的长发粘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脆弱之中别有一种万物凋零的美感。

    她没有提到的是，刚刚杨菁在裴二公子面前释放信息素，护佑自己的时候。

    她并没有感觉到被aha所标记控制的被侵略感和耻辱感。

    相反反而像是春天睡在草地之上，温和而包容。

    那是苦艾草的味道，初时有浓重的中药味，闻之既苦且涩。

    中间部分是绿叶青草的芬香，隐隐混杂着夏日晚风中百花的香气。

    细细回味之时，变得香甜起来，像是蜂蜜制作的糖衣，微甜且凉。

    “现在只是我发热期的前兆。”凌筠贞微微叹了口气，说，“等到我真正发热期来临的时候，你今天所用的药物，都不会起作用的。”

    “我答应你。”杨菁握住了她的手，想将力量传递给她，“我会竭尽全力救治你的。”

    在注射了大量镇静催眠的药物，又体力耗尽的情况下，凌筠贞很快堕入了无明的黑暗之中。

    可哪怕在睡梦之中，她依旧拧起了眉心，面色苍白脆弱，犹带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