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饭依旧丰盛,司镜跟姜清宴受邀,跟魏不言一起进餐。
用餐地点在人工湖上的水榭,司镜跟姜清宴回住处换了身衣服过来,菜已经上齐,魏不言正在等候她们。
见手下人引她们走近,他连忙起身迎接“来来,两位快过来坐。”
司镜回以一笑,“好。”
姜清宴也微笑着,她对魏不言的印象到目前为止是好的。
自从几年前跟韩悠宁相识以后,这个古玩圈子里的人没有几个不把她当做韩悠宁的附属品,要么刻意忽略她,要么就是根本看不到她,现在待在司镜身边也是这样。
这个魏不言却从头到尾都以礼相待,对待她的态度跟对待司镜是一样的。
司镜牵着姜清宴落座,随后拿起桌上稍呈扁形的玉质酒杯看了几眼,笑道“羽觞杯魏总用心了。”
姜清宴好奇地看向司镜手上的杯子,是什么样的杯子能让司镜有这样的评价。
那杯子像是红色的玉石质地,它杯腹很浅,杯口大,杯底平,两侧还有弯月似的杯耳,说它是个杯子,倒不如说像个扁平的碗。
魏不言在她们对面坐下,爽朗地笑着“你们两位是贵客,当然得用贵重的东西来招待。对了”
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面上。
姜清宴一看,正是她跟司镜昨天要进那栋书房时,司镜用来引诱保安注意力的那串手链。
魏不言接着道“物归原主。”
司镜收起手链,风轻云淡地勾唇“谢谢。”
魏不言对侧后方站着的大魏招了招手“快,给两位倒酒。”
大魏微微躬身,走上前来为司镜跟姜清宴还有魏不言一一倒酒。
姜清宴低眉去看酒杯里满上的酒液,静默不语。
司镜跟魏不言都是古玩行家,这顿晚饭的交流里应该没有她什么事,她打算在一旁安静听着就好。
魏不言却先对她举杯,面带歉意道“姜小姐,这几天因为游戏所以没去拜访你,我是担心会被别的客人误以为你们作弊,还请你见谅。”
姜清宴举杯,得体大方地回敬“魏总客气了,你的考虑很周全。”
魏不言又对司镜的方向举了举杯子,“小司总,请。”
“请。”司镜举起酒杯,三个人对饮。
魏不言放下酒杯,看着姜清宴感慨着说“姜小姐,我的母亲非常喜欢你母亲姜文瑛女士的画作,很多年前有幸得到过两幅。
后来,听说姜文瑛女士有个女儿,也就是你,不但得到了你母亲在绘画上的指导,还参加了fiona美术大赛,我母亲很高兴,交代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为你尽上一份心意,然后为她带回一幅你的作品。可惜,我竟然现在才找到你”
姜清宴眼波微动,她看了看司镜。
后者对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放松,魏不言是个性情中人。
姜清宴真诚地解释道“这几年我没有过多规划自己的工作,更多时间都是在自由发展,请替我向你的母亲转达我的感谢。”
“我的母亲在一年前过世了”魏不言眼神里好像有一缕光,随着他的话而熄灭。
姜清宴静了静,话里含着愧疚“我很抱歉”
魏不言皱着眉摇了摇头,既遗憾又不解“这没什么只是我叫人到临州打听你的时候,每次得到的消息要么是模糊的,要么就是错误的。”
“怎么会这样”姜清宴眉间蹙起,如果魏不言多次打听她的消息都是这样的情况,恐怕不是巧合。
司镜的手这时在桌底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只见司镜眼底了然。
“是她。”司镜轻轻地说。
姜清宴心头一震,能让她跟司镜有这种共识,不用说出名字都能想到的人,只有韩悠宁。
是了,这几年韩悠宁就像她身后最坚实的后盾一样。
她不想跟公司签约,不想让别人操控她的作品,她想自由,韩悠宁就支持她的自由,为她摆脱纠缠不休的资本家,满足她所有的想法。
韩悠宁应该是得知有人在打听她的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处理这些事情,不让人打扰她的自由。
谁知阴差阳错的,恰恰挡住了魏不言。
姜清宴正想道歉,心里的思绪却猛地一晃。
如果没有这阴差阳错,韩悠宁早就可以认识魏不言,也早就能够知道魏不言手上有那对黄玉凤凰佩,那就不用等到现在只剩一抔骨灰了,才由她来实现这愿望。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
“司镜,是我”姜清宴攥住司镜的手,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如果不是为了让我不被打扰,她就不会挡住魏总,不会到死都不知道那对玉佩的下落”
“姜小姐怎么了”魏不言看她情绪不对,也不再敢往下说了。
司镜从姜清宴的话里梳理出了前因后果,她搂住姜清宴的身体,抚着她的手臂安慰“都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会这么巧合,不是你的错。”
姜清宴抬手捂住自己的唇,强忍下心底的悲痛,才抬头对魏不言感激又愧疚道“魏总,实在抱歉,我无意让你母亲的愿望变成遗憾”
她知道魏不言也会有遗憾的,就像她对韩悠宁错过了跟魏不言的相识,没有在生前完成愿望一样的遗憾。
魏不言坦然地笑,没有责怪姜清宴的意思,还大方地劝道“的确是有遗憾,但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遗憾,分轻重大小而已,哪有完美的人生啊。”
“魏总说得对,遗憾是不可避免的。”司镜紧了紧自己的手臂,让姜清宴感受到她的支撑和安慰。
魏不言也对姜清宴露出安慰的神情,“你话里的那个人,不会希望你为这些不能控制的事情自责,就像我母亲一样。”
姜清宴听着这话,深吸了口气才说“魏总听得出,刚才我跟司镜那些话的意思么”
魏不言笑着摇头“听不出太多,只感觉得到,你们应该在说一个很重要的人。”
“对”姜清宴眼神暗了些,话音微有叹息,“是个,故人。”
“好了,菜都凉了,”魏不言扯开这令人悲伤的话题,招呼她们起筷,“来尝尝今天的菜,我专门交代厨房,为了招待你们特意做的。”
姜清宴感恩于他的理解和安慰,将自己的情绪藏好在心底,由衷笑道“好,魏总也请。”
“诶,如果两位不嫌弃,叫我一声魏哥就行,以后有需要得上我的,尽管叫我。吃饭也可以叫上我,我马上定机票飞临州,哈哈哈哈哈。”
他边吃边频频举杯,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司镜举起酒杯跟他相碰,在热闹间状似无意地看了看低头喝汤的姜清宴。
她刚才说“故人”之前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话到嘴边转了个措辞。
不管她起初想说的是什么,至少现在,韩悠宁已经成为了故人。
司镜心间生暖,替她夹了块肉到另一只碗里,听着她小声的一句“谢谢”,弯起唇柔声道“多吃点。”
这份微小的安慰,在第二天回临州的飞机上被司镜问出了口。
“昨晚跟魏不言吃饭的时候,他说听出来我们在说一个重要的人,你回答他是个故人。”
她顿了顿,转头去看正望向窗外层叠白云的姜清宴。
“为什么不说是你曾经的恋人”
姜清宴没有回头,脑海放空,目光里始终是万里高空上厚积的云。
她们坐的飞机似乎是在这云层里穿行,一点一点地挣脱它的阻挡,最后冲出它的桎梏。
就像对韩悠宁的怀念,当她走到了足够远的时间和距离,就不会再像刚刚得知韩悠宁的死讯时一样,日夜都被汹涌的苦涩淹没。
她现在依旧不能坦然接受,但她已经不会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就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良久,当飞机掠过最后一片云,姜清宴慢慢转过头来,说“在外人眼中,我们是恋人,我怎么能让你难堪。”
如果没有她们那天的相互坦诚,也没有司镜替她拿到玉佩,她兴许会故意让司镜脸上不好看,事后再演演戏,撒个娇让司镜消消气也就过去了。
但她们约好了不再隐瞒,司镜又费了心为她拿到了玉佩,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
司镜听完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这一趟旅程,她剥开了那层令她沉迷的糖衣,她以为糖衣下的苦需要品尝很久很久,可她从姜清宴刚才的话里感觉到了微弱的温度。
在临州机场落地,刚好快到晚饭的点,她们直接回了家里。
司镜把姜清宴送回房间,临关门前,姜清宴叫住要转身的司镜“你把玉佩给了我,还要用自己的东西给魏不言回礼,相当于损失了两件东西,我会慢慢把钱攒起来还给你。”
那对玉佩锁在锦盒里,此刻正被姜清宴抱在怀里,她从拿到的那一刻起就非常珍视。
司镜看着姜清宴认真的模样,不禁笑道“严格来说,我没有损失什么。虽然我把玉佩给了你,还要给魏不言回礼,但我得到了他这条人脉,今后这条人脉会给我带来很大的价值。”她敲了敲姜清宴怀里的锦盒,唇角勾着温和的弧度“这份价值会给我带来很多的玉佩,或者其它的东西。”
她耐心地解释着自己的得失,不想让姜清宴心里觉得欠了她什么。
“可是”姜清宴欲言又止,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司镜没让她考虑下去,柔声提醒道“对我来说,你的坦白比钱更让我想要。现在已经回到家了,不要让我等太久。”
姜清宴的眼中凝着一片忧思的暗影,手指紧捏着锦盒。
司镜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凑近去低语“休息好了来找我,嗯”
姜清宴吸了吸气,很轻地“嗯”了声。
这彻底坦诚怕是没办法避开了,她需要时间来酝酿,该怎么对付这个强大又深不可测的,令她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安心依赖的“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敌人建议小猫咪考虑一下这个形容。
姜清宴马上考虑,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