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旧,窗内灯火通明。
一个中年男人收拾好茶几上的药箱,随后用严肃的语调撕开寂静的夜“她一直处在寒冷的环境里,没有保暖措施,身体器官供血供氧都不足,这才导致昏迷。不过还好救得及时,再多待下去,她的身体就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姜清宴跟周屿还有季沐欢和韩启鸣都在,几个人神情各异。
季沐欢松了口气,“谢谢李叔,这么晚了请你过来,打扰你了。”
李叔叹气道“从你这里去一趟医院不容易,我本来就是医生,能帮上的当然要帮但她毕竟是临州司家的当家,这件事我得跟你爸妈说一声。”
他有些欲言又止,季沐欢顺从地点了点头。
司镜身份不普通,在季沐欢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很难说会不会影响两家人的关系,尤其是现在司镜跟季沐欢并没有商业上的合作,一旦要撕破脸,连面子都不用顾忌。
“好了,”李叔提起医药箱,临走前再次叮嘱,“记得给她保暖,但是不要一下子就给她捂出汗来,这样温差过大会损伤身体。等她醒来以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恢复期,我留下的药记得每天按时服用。”
“好,”季沐欢点头答应,然后对守在门边的佣人招手,“把李叔送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姜清宴一直双臂环胸缄默着,面色淡然地对着所有人,只有目光透出此刻心底的关切。
等李叔出了门,季沐欢转身看向韩启鸣,眼神意味不明,但终究没有说一句话就转向了姜清宴。
“姜小姐,我非常抱歉,”她面容真诚而愧疚,白天时算无遗漏的模样不见一星半点,“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小司总所有的医药费跟休养期间的费用,我会全部承担。请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姜清宴的睫羽颤了颤,话音平淡“这件事跟你无关。”
她说着,目光就挪到了韩启鸣身上。
韩启鸣坐在沙发里,这时重重地吸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歉疚和懊悔“都怪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冷库里。我本来是想打完电话就回冷库的,可没想到临州那边出了点事情,我的电话打完一个又一个,越打越不记得自己跟她还有约定,出来前又顺手上了锁。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的话越往下越红了眼,到最后甚至双手捂住了脸,掩住后悔万分的神色,也将额边梳得齐整的发丝蹭得散落下来,为他此刻的悔过增添了几分真实。
姜清宴眸光含冰,冷得要刺穿他的双手。
“姜小姐,”周屿这时靠近过来,俯在姜清宴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司总的身体要紧,等她醒过来再说也不迟。”
她的最后一句话咬重了音,姜清宴看到她微微地摇着头暗示,是在示意不要在司镜醒来前跟韩启鸣起冲突。
的确,现在还不清楚司镜被关在冷库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韩启鸣说的话不能信,那现在倒还不如暂时按下这件事。
姜清宴的目光缓和了些,对季沐欢道“那就麻烦季小姐了。”
看她松了口吻,季沐欢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应该的。那你们好好休息,有事给我电话。”
姜清宴微一点头,没再说什么。
季沐欢过去拍了拍韩启鸣的胳膊,让韩启鸣跟着离开了。
小别墅里重回宁静,姜清宴带着周屿上了楼,去到司镜的房间里。
她坐在床边,看着司镜那犹如熟睡时一样干净柔和的眉眼,温暖和酸涩交织在她心里。
为了那个真相,司镜几乎把半条命都丢了,现在如同一个从未经历过世事的孩子一样,褪尽了那震慑着旁人的狠厉跟气势,虚弱地躺在这里。
可是,她更喜欢那个潇洒又狂放的司镜。
周屿来到她身边,弯下腰轻声说“姜小姐,我把保温壶放在茶几上,里面有热水,你时不时地给小司总喂一点。”
“好”姜清宴回过神来,“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她。”
周屿点头,等司镜醒来,第一个想看到的人一定是姜清宴。
临了,她叮嘱道“你也注意休息,有事叫我。还有,这件事情我得跟临州老宅报备,小司总在季家的地盘上出了事,不能这样随意就过去了。”
姜清宴应道“嗯,你去吧。”
刚才那个李叔就说要知会季沐欢的父母,周屿现在也要跟司镜的长辈报备,很显然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了,现在只看司镜醒来以后打算怎么处理。
周屿退出房间,为她们带上了门。
司镜这是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可折腾了一天,姜清宴的身体跟精神也都需要休息。
她担心司镜半夜醒来,不敢离得太远,在床跟沙发之间徘徊,最后还是上了床。
屋子里的空调温度正好,她把被子给司镜裹好,确认被子里的温度是温暖舒适的,然后才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她留了一盏床头灯,在昏暗的光里捕捉着司镜微弱的呼吸,不安和担忧渐渐被按下了暂停。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惊心动魄,在这一刻终于趋向平静。
朦胧的睡意很快侵袭了姜清宴,迷迷糊糊间,她觉得眼前仿佛生出个黑洞来,昏暗又眩晕。
她的眼前走马灯似的,最后凝成的画面是苍白着脸的司镜,眼睛里仅剩一缕风吹将灭的火苗,缓慢的呼吸被放大着,猛地一下揪住她的心。
她打了个颤醒来,刚才那朦胧间的感受瞬间接入现实,身边有沉沉的呼吸声和刻意压低的咳嗽。
姜清宴眼中满是未散的担忧,正对上面前人刚刚醒来的虚弱面容。
“我吵醒你了”司镜的声音很哑,不知道是不是在冷库里被冻了很久的缘故。
姜清宴惊喜地撑起身子靠近她,轻声地问她“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司镜唇边微微扬起,仍有些强撑着的模样“跟刚才比舒服多了”
姜清宴这才放心,“那就好。季沐欢叫过医生来看你,说你需要休息和恢复,今晚的事情等身体好一点再告诉我吧。”
她伸手去替司镜再把被子往上拉一些,再把遮住下半张脸的部分拉下来,让司镜可以正常说话。
司镜总是英姿勃发的模样,难得被裹成这个样子,虚弱是虚弱的,但多少又有些可爱。
姜清宴低着身子为她裹被子,眼里带了些笑意。
被子里的人却伸出温热的手,悄悄拉住姜清宴的手,破坏了刚刚裹好的被窝,在姜清宴出声前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清宴,我冷”
姜清宴的心立刻被这简短的两个字给吊起来,“怎么会还冷呢,还有别的感觉么”
她握住司镜那只手反复捂着,明明比自己的手还暖。
司镜的眼角眉梢含了笑,把姜清宴的手握在手里拉进被窝,喑哑的嗓音低柔着“你进来陪我睡,会比现在暖。”
姜清宴动作顿住,又无奈又好笑地抬眼看她“你可以想点别的东西么”
怎么会有人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也不是问昏迷期间发生过什么,反而先往情情爱爱上琢磨。
司镜也不放开姜清宴的手,笑容还是无力的,眼里却认真极了,“我刚才醒过来,看到你没盖被子睡在我身边,我很想把被子分一半给你,可是我身上没有力气,竟然连这个都做不到清宴,你知道的,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过界。”
姜清宴低了低眸,是啊,司镜一直没有强制她去接受什么,就算是在起初她伪装得温顺的时候。
那个时候司镜早就识破了她,明明可以利用她的温顺来索取,可司镜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司镜要的是发自内心的相处,自始至终都强调着这一点。
姜清宴柔软了神色,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轻声道“等我一下。”
“嗯。”司镜扬唇,放心地松了手。
姜清宴下床去倒了杯热水,再回到床边扶起司镜,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来,喝点热水暖一暖。”
司镜在冷库里冻了接近三个小时,体内器官缺血缺氧,又昏迷了几个小时,正是缺水的时候,咕咚咕咚地就喝下了一整杯水。
姜清宴又让她吃了药,这才安心地要上床休息。
“等一下”司镜靠在床头低低地说,被水滋润过的嗓子恢复了些,“我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能不能帮我换一下”
姜清宴停在床边,有些别扭,“你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自己脱”
司镜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狡黠,语调弱下来“我没有力气。”
姜清宴深呼吸,妥协道“好吧。”
她去衣柜里找出司镜带来的家居服,转身时刚好看到闲置在那里的眼罩,不禁感叹还好司镜带了眼罩来。
于是司镜再看到她时,是她抱着家居服一边过来一边戴眼罩。
司镜翘起的唇角一下子耷拉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姜清宴摸到床沿后坐下,凭借着自己多年绘画的强大基本功,摸索到司镜的手臂后,准确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司镜的身体轮廓,随即利落地掀开被子,解起司镜的皮带。
看着她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司镜试图挽回暧昧的气氛“你不摘眼罩么”
“不用。”姜清宴边说话边往上去解司镜的衬衫。
她的指尖纤巧,只时而隔着衣服碰到司镜的皮肤,误触的时候很少,两个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只在最后脱内衣时需要伸手环住司镜,她才不得不俯身过去。
司镜的呼吸在这温暖的温度里显得有些烫,将她的耳朵染成樱色。
“刚才在冷库里,我摔下地了么”司镜气息缓缓,在她耳边问。
“没有”姜清宴的指尖刚刚按上暗扣,挑开时声音轻柔,“我接住你了。”
眼前本是漆黑,忽然就随着她的话呈现出景象,是她在几个小时前找到司镜时的画面。
她看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和缓的神情在一瞬间绷得更紧,用尽了力气几步上前,接住司镜往下落的身子。
司镜轻轻地笑起来,胸中的温情弥补了对这一刻不够亲密的遗憾,顺从地配合着换上家居服。
终于把一切都处理好,姜清宴也上了床,钻进原本只有司镜的被窝里。
温暖刚刚裹住她的身体,那浓郁的檀香也同时环住她的周身,司镜的体温跟被窝里的温度融汇在一起,那双本该无力的手臂把她牢牢锁在怀里。
“你骗我,明明有力气的”姜清宴伏在司镜肩头,语调里没有恼怒责怪,倒是有着一丝宽容的喟叹。
司镜埋头在她的长发里,心底涌起了万分的温柔,唇抵住她的耳畔“抱你的力气什么时候都有。”
姜清宴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摸了摸她温热的脸庞,霸占了心底一个晚上的不安潮涌终于退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司镜失策了,忘记把眼罩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