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启鸣可能知道韩悠宁的绝望的原因。
这个认知在司镜跟姜清宴之间达成共识,也在晚饭后被她们摆在司尔黛面前。
客厅茶几上摆着洗净的水果,司镜跟姜清宴同坐在长沙发上,司镜在剥橘子皮,姜清宴削着苹果皮。
司尔黛坐在单人沙发里,呷了几口杯子里的水,并不惊讶,“今天小镜跟我说昨晚那些事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
司镜把剥了皮的橘子拿在手上,小心地撕下上面的橘络,分着神回答“所以我们要进一步调查,必须从韩启鸣这里入手”
“你们考虑好了么”司尔黛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面上不无担心地问,“悠宁已经下葬了,这件事也算是了结了。现在要翻出来,也许会有人不希望这么做,甚至阻止你们。”
姜清宴本来削的果皮是连贯着的,听完司尔黛的话,她低眸抿唇,手上动作颤了一下,刀刃歪了边,断了的果皮便直直地掉进果盘里。
司镜瞥见,不动声色道“伯父伯母如果回过神来,一定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就算是为了我跟悠宁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也要知道个一清二楚。”
姜清宴抬眼看去,只见司镜唇边衔着势在必得的笑,把刚撕下来的橘络晃了晃才扔进果盘里。
她怔了怔,随即也扬唇一笑,司镜的强势在很多时候都让人有依赖感。
司尔黛当然了解女儿是什么脾性,宽容又宠溺地笑着摇摇头,“小心点就好,还拉着清宴跟你胡闹,自己女朋友可得自己照顾好。”
姜清宴想为司镜辩解“阿姨,她”
“那当然,”司镜及时笑着打断,还对她露出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深意眼神,“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既坚定又这样庇护她,把明明是她挑起的事端扛到自己肩上。
姜清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司尔黛还在,她也不能跟司镜说只有她们之间才明白的话,只能把手上的苹果最后的一圈果皮削干净,然后递给司镜,“给你”
谁知身边也同时伸来一只手,掌心上躺着剥干净的橘子,“可以吃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起忍俊不禁。
姜清宴唇边微扬着,语调轻柔“苹果对你恢复身体有好处。还有,橘子上面那些白丝可以不用剥的。”
司镜压下想要拥抱她的躁动,嘴角雀跃地翘着,“我喜欢剥掉再吃,我们交换。”
说着就去拿她手里的苹果,再把橘子塞进她手上,然后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苹果。
司尔黛瞧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
这其乐融融的时刻被宁哲的脚步按下暂停,这儒雅的男人面色凝重,从门外走了进来。
“临州那边出事了。”
姜清宴闻言,敛了些神色看向他,司镜也正色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司尔黛刚才温和的神态淡去,早上那震慑众人的气势不动声色地显出。
宁哲来到她身边,对客厅内的三个人说“刚刚得到消息,谢山南知道了小镜受伤,还有司总来凌海的事情,想趁着我们跟季家起冲突的时候,压低自家铲地皮的货价,暗地里高价去收我们手底下那些铲地皮的货。”
司镜跟司尔黛听完,母女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姜清宴好奇地问“铲地皮是什么”
宁哲对她礼貌地笑笑,回答道“铲地皮指的是那些不开设门店,天南地北去收货的人,他们会把收来的物件转手给古玩商。
一般来说,这种人都会有一些固定交易的古玩商,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关系网。”
姜清宴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就是说,谢山南现在想趁着鹬蚌相争的时候,他这个渔翁就去拦截司家的资源。
现在是前有韩启鸣,后有谢山南,真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司尔黛拿起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悠悠地抬眼看女儿“怎么样,自己处理”
司镜清清朗朗地笑开,“当然,妈只管好好在凌海散心,这些小事我可以处理。”
晚饭后司镜还得吃药,便没在客厅待多久就带着姜清宴回房了。
司镜吃药时,姜清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回想起来之前用小号跟谢山南联系,她顺手切换了过去。
谢山南我知道你这个号是不常用的了,不过不要紧,能替我把事情办好就行。
谢山南这件事情如果办成,司镜给过你多少钱,我翻五倍给你。
谢山南能合作就给我回复,不然我不保证你舅舅会不会有事。
姜清宴脸色沉下来,看了看时间,信息是几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她的手指在输入框上顿了顿,最后还是退出了界面,把这个小号也退出了登录。
做完这些,姜清宴舒了口气,心里似乎有个绳结被解开了。
她不可能再做损伤司镜的事情,她跟谢山南当然也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窝在沙发吃药的司镜刚好喝完水,姜清宴理了理情绪,放下手机过去,接过杯子放到茶几上。
司镜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亲昵地用手扣着她一只手,手指伸进去相握。
姜清宴脸颊有些温热,捡了个话头扭转注意力“你不想想怎么对付谢山南么”
司镜只是轻松地笑答“还不着急,过几天等他动手了再说。”
司镜身后不远处就是房间里的窗子,此刻窗外星河漫天,从姜清宴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司镜被星河围绕着,连眼里都有星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司镜那令人生畏的气势不再对她显露,现在她感受到的只有心安和信任,还有司镜始终不遮不掩的情意。
她低头去看她们握在一起的手,顺从内心对司镜的关心,轻着口吻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她难得这样主动,司镜眼角眉梢都被温情浸透,将心里的打算都和她交代“有的。我打算将计就计,把谢山南的后路断了,也就是他手底下那些铲地皮的。
到时候如果我亲自出面,这些人多少会忌惮,很可能只是表面上表个态而已,我需要有个人代替我出面,好让我在另一边观察他们。”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姜清宴有些为难,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生意上的事,没想到司镜一下子就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她。
司镜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由我亲自去,如果让周屿去,会显得我诚意不足。
而你是我的女朋友,对那些外人来说,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是最合适的。”
姜清宴迟疑不决,司镜没有继续说服她,只是耐心地等着她考虑。
过了一会儿,她眼中不再有犹豫,点头道“好,不过你要提前告诉我该怎么做”
“当然,”司镜轻笑,怜惜地摩挲她微扬的眼尾,“不需要花费太大精力,我会教你怎么跟那些人沟通,周屿也会跟在你身边,我就在附近等着,放心。”
知道司镜也会在,姜清宴才是彻底安下心来,“那就好。”
她这显然放松下来的神色让司镜牵起唇,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松开了相握的手,双臂松松地圈住她,跟她四目相近,几近无声地用气息低喃“刚才我说你是我女朋友的时候,你没有反驳我”
姜清宴没别开脸,却忍不住咬了一下唇,在司镜含有热度的目光里睫羽翕动,“我没有注意到”
她的确没有注意到那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相处得太自然了,心里的那堵墙也被司镜几乎融化了。
她不再像起初那样,对司镜的语言和行为上的警惕已经荡然无存。
司镜低低地发笑,低沉悦耳的声音靠近她的耳边,带着夜晚独有的磁性。
她双颊滚烫地别开脸,却让司镜顺势埋头到她的脖颈。
“清宴,你开始适应我了”司镜耳语着,温柔又满足。
这句话勾起了姜清宴一个多月前的记忆,那天刚跟司镜从县城里回临州,晚上姜文彬打电话来问她要钱,她用三十万来换自己的自由,随后司镜为她冲了牛奶,让她那一刻悲凉的心情得到一丝温暖。
可她那时还觉得讽刺,这个张开双臂拥抱她的人,竟是她要报复的人。
再之后,司镜说想要她适应自己的存在。
当初被她在心里拒绝的这个要求,在这段时间里一点一滴地实现。
她垂下眼眸,双手搭在司镜的肩上不进不退,有说不清的感受漫上心头。
司镜看她不说话,稍微退开一些,“怎么了”
“司镜”姜清宴抬眼,眼底蕴着看不分明的意味,她的话音轻轻的,柔和又带着痛楚,“我越跟你相处,越觉得悠宁喜欢你的可能性很大。
你有城府,可以把对手拿捏在掌心里,好像所有的事情放在你手上,都可以被你游刃有余地解决。
这样的你,非但没有把感情踩在脚底,反而重情重义,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可以抵消这些优点的缺陷”
这是她头一次对司镜倾诉这么多的心里话,不是说韩悠宁的生前,也不是说留在司镜身边的种种原因,只说她对司镜的感受。
司镜沉默良久,终于喑哑着嗓音开口“她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你这么说,是不是对我的感觉跟起初不一样了”
姜清宴静默片刻,还是承认了“是。”
她抬手去抚摸司镜的眉眼,用指腹轻柔地描绘着,这是曾经令她觉得让韩悠宁丢了命的英气的轮廓,也是她现在万分信赖的轮廓。
她看到司镜眉间愈加柔软,这人的气息也慢慢地压下来。
心中的愧疚在这一秒涨起,她别开脸,那一点温热便落在了耳边,像一小簇火苗掉在那里。
她闭上眼,双臂环住司镜的脖颈,用拥抱安慰在她耳畔失落叹息的女人,“司镜,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她真的心里有你,我却这么快就对你动了心”
她的身体下一秒被拥进怀里,她听见司镜的呢喃里既心疼又喜悦“好,我陪你一起等,等到你答应我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姜清宴喵开门让我进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