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日光将画纸上的世界烫染成温暖的色调。
姜清宴的画笔薄裹上颜料,在画中挥洒出一片旖旎的夜色。
画里是司镜的房间,床头柜上敞开着红蓝双生宝石镯的盒子,司镜常戴的宽戒随意地丢在盒子边上。
它的身边挨着司镜常放在口袋里的一串精致的手链,那是司镜很喜欢但并不贵重的小玩意,有时候会拿来应急用,比如在魏不言的宅子里就用来声东击西过。
姜清宴在床下勾出两双款式相同的拖鞋,又在床面揉出几道褶皱,将她们的亲密痕迹用隐晦而暧昧的方式呈现。
窗外日暮宁静,此时此刻的司镜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在跟许茹笙吃饭还是别的什么。
像是感应到她心绪不宁一样,手机的响声令她心中的不安扩散。
“沐欢姐”姜清宴接起电话,很惊讶是季沐欢来电。
季沐欢没跟她寒暄,语气是从未见过的焦急“清宴,韩启鸣接了个电话。我听到对面说马上要见到比他更有魅力的司镜,他跟对面问了一句司镜过去了么,就急匆匆出门了。”
“什么”姜清宴大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都在发抖,“谢谢沐欢姐,我这就找她”
她来不及听季沐欢还要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慌乱让她双手有些颤抖,先给司镜打了电话,可对面响了一会儿却无人接听。
再打给周屿,也是如此。
她的心登时被吊在半空中,随后又在通讯录里翻来覆去地找,最终尝试着点下了司镜给她找的还没见过几面的女保镖。
对面刚接起,姜清宴便迫不及待道“林楠,你有司镜手下人的电话么我需要几个人。”
林楠声音温和,关切道“有的,姜小姐怎么了”
“那就好,”姜清宴的心神终于安定了些,“司镜可能出事了,我把她去的地址发给你,你先安排几个人马上过去,然后再过来接我。”
“好,你稍等。”林楠凝重起口吻,答应后挂了电话。
姜清宴把手机握在心口,抬眼眺望窗外初沉的日光。
司镜,你不要有事。
在夕阳笼罩的同一片大地上,尖锐的刹车声激起江面微生涟漪。
周屿惊出一身冷汗,刹车片踩到了最底。
她喘着气问“小司总,绕过去么”
就在她说话时,高大的身影从眼前那辆车里出来,没往她们的方向看一眼,自顾自地缓步走向江滩。
“不,”司镜冷静的眼眸望出去,攥着座椅的手松开,指关节恢复血色,“我去会会他。你联系几个身手好的人过来,再打开手机录像,全程录下来。”
“好,”周屿深知她行事作风凌厉,但也忍不住嘱咐,“你要小心,他精神不正常,不知道会做什么。”
司镜松了松领口,再松开袖口的纽扣,不发一言地下了车。
她估算着周屿打电话的时间,步履悠然地走向背对着的韩启鸣。
江水荡开的涟漪将余晖的光推向江滩,冲刷过碎星般锃亮的石子。
司镜停在他身边几步远,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悠闲地将一颗石子划出抛物线落入水里,轻笑道“我们挺有缘分啊,来谈生意还能遇到你。”
“缘分”韩启鸣冷笑出声,猛地转身走向司镜,“我早就叫你们不要再查这件事,你们这是在让她不得安宁”
怒气灌进他的眼睛里,汇成道道血丝,他边走近边伸手去攥司镜的领子。
“让她不得安宁的人是你”司镜冷眉厉眼,握起掌心里的石子闪身躲开,“你如无辜,为什么不敢让她的亲人好友知道她寻死的原因,你如无辜,作为她的哥哥你更应该帮助我们”
她看着韩启鸣此刻扭曲的面孔,只觉得胆寒和恶心。
韩悠宁这么多年都生活在这样一个人身边,一点一点地被他给予的亲情和私心拉扯,最后吞噬掉整个生命。
而这个人到了这一刻,竟没有半点愧疚。
她的话仿佛一根针,刺进了韩启鸣的某个穴位上,血气涌上额角激出青筋,他握拳直冲司镜的面门。
司镜眸光沉下,闪身到他的身侧,手心里飞出一粒石子击中他的脑门,他痛呼着捂住了脸。
司镜趁机对着韩启鸣的后背猛踢一脚,毫无防范的他摔向江滩上的石子堆里。
他的双手抓进石子里,被尖锐石子划破的面庞伤痕道道,他却突然疯狂地放声大笑“我为什么不无辜我想对她好的啊,我想让她高高兴兴地活着,可是她为什么总是背叛我我越不喜欢的事情,她越是要做”
他颤颤巍巍地笑起来,捧起一把石子站起身,张开指缝看石子一粒一粒掉落,也看自己被尖利的石子磕破的手,笑声慢慢低落哀伤,盘旋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江滩上空。
司镜鼻腔酸楚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是满眼泛红。
她疾步冲向韩启鸣,先将手心里的石子用力甩向他,而后狠狠地先后往他的上身和脸上挥拳“你这个畜生她是人,是你的妹妹,她有思想有血肉,你凭什么操控她的生活”
韩启鸣的笑声被司镜的拳头打断,很快又恢复,他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如同寒风中的枯叶。
司镜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他,看他失了魂的模样,强忍住要上前的冲动。
她记得家里有人在等她,她不能不管不顾。
她丢掉石子转身朝路边走去,耳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空气中被搅动起微弱的气流,她敏锐地转身抬起胳膊去挡,一块笔记本电脑般大小的石头承载着韩启鸣的愤起之力,砸过她的手臂后直撞她的腹部。
这个画面被框进手机里,车旁的周屿急得跳了起来,又不能放下手机,她的额头都冒出了汗。
几辆车在这个间隙里围到附近,一道纤柔的身影下了车就想往江滩上跑。
周屿大喊“林楠,快拦住姜小姐其他人去小司总那里”
几辆车里的人下了车,快步冲向江滩上。
紧跟着下车的林楠三步并作两步,拉住姜清宴的手臂并挡在她面前,“姜小姐,你不能过去,你去了会让小司总放不开手脚的”
这句话成功拽住了姜清宴的脚步,她扒着林楠的手臂急得红了眼尾,“好,我不去,你去帮司镜”
周屿紧盯着手机里的画面,司镜弯腰捂着腹部,痛得直不起身来,额角的碎发散下来,遮住她渐渐发狠的眼眸。
韩启鸣瞪着她,嘴里发出似开心又似哀怨的笑声,一步步走近她,轻缓温柔的话里透着蚀骨的残忍“什么叫操控她的生活,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对她好,她就是另一个我明明听话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为什么非要反抗我呢”
姜清宴带来的人围在司镜身边,她却往后摆了摆手,声音又沉又哑“后退,谁都不许上来。”
“还有你,你又凭什么管我们的事,你是个什么东西”韩启鸣的眼神痴怨地质问,面孔狰狞,“你也有罪,是你教她那些不中用的自由,是你让她变得不听话”
他全然注意不到局势在诡谲的空气中悄悄扭转,司镜将背后的长发挽到面前,一口咬住发带处,血红的双眼渗着可怖的邪厉。
电光石火间,她的前脚跟发力,直起身子冲向韩启鸣,用尽全力扯过他的一只手臂后转过身以背部撞向他的前身,另一只手的手肘狠力顶上他的前胸。
趁他不防,司镜彻底转过身又是一脚正中他的胸口,他站立不稳踉跄后退,脚底踩在一颗圆石上摇晃着要跌倒。
司镜两步上前正要再补一脚时,反应过来的韩启鸣拼力挥出一拳。
司镜的腿飞起到他脸侧,他的拳头堪堪擦过司镜的面前,下一秒他的脖子被重力撞击,强大的力道将他整个身体都掀翻在地。
“住手”女人遥遥的高声按下这场拼打的暂停。
血色弥漫在司镜眼底,她对这声音充耳不闻,踩着石子想要过去。
那女声忙道“快拉住司镜”
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擒住司镜的手臂,她凛冽生寒的视线扫过去,在一片殷红的视野里看清了季沐欢的脸。
季沐欢走向刚刚撑起身体的韩启鸣,话音冰冷“爸要你立刻回家,否则剩下的股权你绝对得不到。”
韩启鸣打了个抖,脸上的血痕一道道的,被他扯开的笑容拉得扭曲,“股权我为这些东西争了这么多年,我得到了什么”
季沐欢对后面的人抬了抬手,锋利如钉的目光钉在韩启鸣身上“把他带走。”
“司镜”姜清宴匆匆跑下来,目光里淬了冰似的去拨开擒着司镜的那些手,“放开她,别碰她”
司镜被怒火充斥的心房迎来一丝沁凉的感受,她混沌的眼眸里挣扎出一分清明,咬着长发的唇齿松了些。
姜清宴把那一小束头发拿下来,拨开扫在她眼眉的碎发,湿着眼睫呼唤她“司镜,你看看我,我来了”
司镜干燥的嘴角微微牵动,伸手搂住她,嘶哑着声音回答她“我没事,别担心。”
姜清宴的手贴住司镜的腹部,嘴唇翕动着,因着人多而一字不露,想问她疼不疼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司镜只是微笑着摇头,把姜清宴的头按在怀里,不叫这凌乱的对峙场面落在那双水光潋滟的美眸里。
她还没做好准备,该怎么把今天的收获告诉姜清宴。
她们早就知道韩启鸣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可是要姜清宴怎么接受韩悠宁是在自己身边遭受韩启鸣的最后一击。
这个真相的残忍程度,无异于让姜清宴亲眼看着韩悠宁掉下悬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司总委屈痛痛
大家情人节快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