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某家咖啡店。
金发女人轻抿了一口咖啡。
“我要讲的故事,和一个名叫安娜的女孩有关。六岁那年,她觉醒了一种超能力随机穿越。”
“那是一个可怕的恩赐,使她经历了许多磨难。而她命运的转折点和故事里另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息息相关,源于哥谭市犯罪巷的一声枪响。”
“开始感兴趣了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故事,还得从头开始。”
起初,安娜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梦。
或许它比一般的梦更加真实,但生动鲜活的梦境对她而言不算新鲜。
她还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爸爸准备了12寸的蛋糕,可倒霉的她被叉子硌掉了门牙。
更不幸的是,在她眼泪汪汪的控诉下,原则性极强的爸爸还是没收了她的蛋糕。
哭唧唧的安娜被连哄带骗地弄回卧室,爸爸告诉她虽然蛋糕和糖果都暂时没了,只要她乖乖睡觉,枕下的乳牙就会被牙仙变成一枚金币。
安娜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她故意装睡,等爸爸离开后,从被窝里麻利地钻出来,伸手拉开了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
提前藏好的糖果。
安娜就料到会有今天,特意储备了口粮。今晚她不打算睡觉,要边吃糖边等着会一会传说中的牙仙。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她美滋滋地抓向糖果
啪。
仿佛吹到极限的泡泡糖倏然炸裂,一个清脆短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娜本能地闭紧双眼,缩起肩膀。
再睁眼时,周遭已然不同。
安娜首先看到的,草原般一望无垠的地毯,柔软而舒适,令人舍不得起身离开。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很多令人惊叹的事巨大的玻璃窗,望不到顶的窗帘,高低不一的连体式衣柜,比学校白板更宽大的电视机,可以供她和小伙伴捉迷藏的卧室,以及
一个小男孩。
他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怀里抱着一大坨被子,双脚蜷缩着,好奇又警惕地盯着她。
他们隔空相望。
你是谁”男孩率先开口。
这一定是个梦。因此,安娜没把“凭空出现在陌生房间”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异常淡定地回答
“我叫安娜。”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父母和管家平日教育他不要轻易透露自己的信息,但他们同样教育他要礼貌待人,一番权衡后,他选择做个守礼的乖宝宝。
“我叫布鲁斯韦恩。”
安娜点点头,表现得十分从容,就好像她早知道布鲁斯的名字。男孩更加疑惑了。
“你是牙仙么”他抛出第一个假设。
安娜摇了摇头。
“魔法师”
安娜再次否认。
“嗯”布鲁斯费解地咬了咬嘴唇,自言自语道,“可彼得潘是男孩子。”
安娜的注意力已经转向手心的糖果。她很高兴自己做梦也没有忘记它们。
“要吃糖吗”
布鲁斯眼睛一亮,又飞快黯淡下去。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听话的乖小孩。
乖小孩摇摇头,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安娜掌心的糖“我刚掉了第一颗牙,阿尔弗雷德叮嘱我这段时间不能吃甜食。”
说完,还偷偷咽了下口水。
“没关系,就一块。”安娜打定主意要拉个垫背的,“不会被发现的。”
可再乖的小孩,也经不住甜食的诱惑。
“好吧。”布鲁斯钻出被窝爬到床角,从安娜手里挑了颗金色圆形巧克力。
该说不愧是大少爷么,眼光毒辣,一挑就是最贵的费列罗。
“谢谢你。”拨开糖纸之前,他对安娜小小地微笑了一下。
“客气。”安娜藏起肉疼的表情,摆摆手,左挑右捡地拾起一颗牛奶糖,抛进嘴里。
俩人默默无语地含着糖,直到嘴里的甜渐渐淡下去,后背的凉意幽幽漫上来。
等等,她在哪儿爸爸呢她的家呢安娜左瞧瞧右看看,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你冷了吧”布鲁斯察觉到女孩的异常,指着被窝道,“你可以先进来暖和暖和。”
安娜毫不客气地照做了。她小跑到床头,掀开被子一角,然后像只仓鼠似的钻进了暖融融的被子里。
太舒服了
她好像躺在棉花糖做的云彩里。
布鲁斯躺在她旁边,起先还颇有绅士风度地保持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可自来熟的安娜很快打破了他体贴的小心思,一翻身,鼻尖就要贴上了他的后背。
借着月光,她看到小男孩薄红的耳朵,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还好吗”
“嗯。”布鲁斯含混地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又问道,“所以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也说不清。”安娜小声答,揪住男孩背部的睡衣布料,“布鲁斯,我我害怕。我想爸爸了。”
“别害怕。”男孩安慰道,“这里是我家,没人会伤害你。你是走丢了吗我可以去找阿尔弗,让他来帮忙。”
“可是牙仙还没来呢。”安娜担忧地说,“如果大人来了,会不会吓跑她”
对哦
万一牙仙害怕,从此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俩小孩儿都乖乖呆在了原地。
安娜的肩膀开始发抖。布鲁斯转过身,把小小一团的女孩抱进怀里,脚贴着她冰凉的脚丫,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承诺道
“没关系,安娜,我会”
啪。
男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娜用力眨掉眼中的泪水,疑惑地环顾四周。落地玻璃和地毯都消失不见,一道柔光穿过百叶窗,给房间的地板镀上一层闪闪的金。
安娜想跑去隔壁找爸爸,讲述她奇妙的梦,可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金币
她兴冲冲地跑到床边,一把掀开了枕头。
鉴于天刚蒙蒙亮,爸爸还没有起床把“牙仙的奖励”偷偷塞进安娜的枕头底下,结果可想而知。
当时情形的惨烈程度这么跟你说吧,当安娜的爸爸闻声赶到房间时,邻居已经准备报警了。
咳,言归正传。自此,安娜学到两个道理第一,永远不要松开你觉得重要的东西,比如糖果;第二,睡前故事都是骗人的。
她真的成长了许多,对吧
11个月后,这件事第二次发生了。
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安娜提早到了学校,正在足球场上瞎溜达。目光落到草坪上一抹彩色,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安娜蹲下盯着它瞧,新奇的不得了,直到上课铃打响才直起身,却因为双腿酸麻而不由绊了一跤。
啪。
四周浓烟滚滚,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骤然响起,尖叫、咒骂和子弹射入的闷响如同世上最可怕的诅咒般乱糟糟地灌进耳朵,顷刻间挤满了整个大脑。
一颗子弹打到安娜的脚边,可她一动不动,被吓傻了。
“喂”有谁在战火的间隙中怒吼,“嘿,就是你小子,给我过来,小心该死,给我注意着点你的脑袋”
“是的,中士”
“听着,我需要你去跟司令官传信,这儿守得住,但我们等等”那人的声音突然扭曲了一瞬,“这他妈有个小孩那帮人是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安娜站在那里,干净的校服上沾满了硝烟的味道。这是个噩梦。她一遍遍重复道。一个噩梦。
爸爸在哪儿
她想回家。
后方火力的掩护下,一名英勇的士兵穿过枪林弹雨冲到安娜身边,一把捞起她,就地滚了一圈,躲到了就近的墙壁后面。
期间,他坚实的左臂始终牢牢护着安娜,把她压在胸口,即没让她受一点伤害,也没让她再看一眼外界地狱般的景象。
暂且安全后,那名士兵没忍住咒骂了两句他没忘记捂住安娜的耳朵,然后单膝跪地,抹了把脸,露出灰尘下明亮的蓝眼睛。
“嘿,小家伙。我的名字是詹姆斯,你呢”
安娜木然地望着他。
詹姆斯叹了口气,首次目睹战争的成人都会产生tsd,更别提孩子。
他放软声音道“听着,甜心,我需要带你回到阵地,它就在你的正后方,别担心,我会保护你,我发誓你能相信我吗”
安娜缓慢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小家伙。”詹姆斯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又一次把她藏进怀里。
“闭上眼,别抬头。”他说,然后冲了出去。
安娜紧攥着男人胸口的布料,瑟瑟发抖。她很害怕,但她除了相信眼前的这名士兵之外别无他法,他说过会保护她。
而他履行了这道诺言。
直到四周逐渐安静,战火平息,詹姆斯才把安娜放回地面。她完好无损,连头发丝儿也没伤着,唯有裙子和鞋脏了许多。
“绝对能洗干净,我保证。”
詹姆斯冲她咧嘴一笑,脏兮兮的脸上只有蓝眼睛和一口白牙叫人看得鲜明。
安娜没吭声。她想回家。
“可以在这里等我么就一下下。”詹姆斯眺了一眼不远处的身影,“我去打个报告,马上回来。”
“嗯。”
“你比我见过的很多大人还要勇敢,真了不起。”詹姆斯又笑了一下,朝身后的士兵点点头,方才直起膝盖,向人影那边跑去。
奇怪的是,他还在途中绕了个大弯。
安娜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心忽然被恐慌死死扼住。
她以为自己足够勇敢,可事实证明她错了。这一切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早了。
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唤,可安娜顾不上那么多了。细瘦的手脚还在发抖,她迈着小小的步子,不知眼前是一片死亡之地,径自奔向那名刚刚保护了她的士兵。
詹姆斯巴恩斯刚落下行军礼的手,正转身看向战场上救下的小姑娘。可就在他看到她的一瞬,眼中的笑意瞬间化为惊恐。
“等等”
太晚了。
安娜的脚步已然落地咔哒。
啪。
眨眼的功夫,狼藉不堪的战场转为安静的后院,阳光洒落,泳池里的水波光粼粼。安娜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幕,从未觉得习以为常的画面竟是如此美丽而珍贵。
她晕了过去。
那天晚上她梦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困在黑暗里,大声呼救。谁也看不见她,听不见她,只有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在耳边炸响,有人流了好多好多血,一路淌到脚边,蛇一般向上蔓延缠住了她的整具身体。
安娜哭着醒来。
够了。她才七岁,她已经受够了。
可谁让她的超能力比较任性。它自作主张地选择了她,而安娜别无选择。
生活就像抽奖,有些家伙抽到下下签,生来便在的海滩上挣扎。
没有权利拒绝,只能被迫接受,就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踏上了她注定不平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