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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
    九年。

    穿越不会连续发生,穿越的时长不会超过一小时。

    九年来的铁则,一朝破裂。

    没有语言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种可怕的感觉,就好像一直在海中游泳的人于某一瞬间蓦然回首,惊觉岸边空无一人,只剩她毫无防备地漂浮水中,只身面对深邃无垠的海洋。

    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何时溺毙。

    当二人反应过来后,塞德里克第一时间通知了校长。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邓布利多早已知晓安娜的“异常”原来,下午没课的米勒娃猫猫麦格教授一直在观察他们的活动。

    “静观其变。”邓布利多校长建议道,“事情虽有变故,却还不至于惊动魔法部至少我认为如此。霍普小姐,你可以暂居霍格沃茨,再等上几天,也许,让我们由衷希望,你的能力只是打了个小小的瞌睡呢”

    老人朝她眨了眨眼,以表宽慰。

    “好的,谢谢您。”事已至此,安娜能做的也只有压下恐慌。

    没有空闲床铺,也不打算让安娜和学生睡同一个寝室,她睡觉的地方最终被安排在医务室的单人隔间,距离赫奇帕奇的宿舍很近。

    “看来要继续麻烦你了。”安娜苦笑着说。她没胃口吃晚饭,也没心思继续逛霍格沃茨,便拜托塞德里克早早带她来到了休息的地方。

    塞德里克摇了摇头,望着女孩苍白如纸的脸色,目露担忧“我感到很抱歉,如果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务必告诉我。”

    “谢谢。”安娜低低地说。

    “我明天中午有空,可以再带你逛逛校园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见安娜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塞德里克止住话音,眨眨眼,真挚地说,“那么祝你好梦,安娜。”

    脚步声渐行渐远,安娜抛开手中的书包,把自己扔进床铺里。

    枕头很软,是藏眼泪的好地方。

    坦白讲,安娜不觉得害怕。一点点恐慌,也许,还有少许的不安,那必不可少。

    但对从六岁起便目睹战争的安娜而言,这点“异常”还不算天崩地裂的大新闻。

    之所以流泪,是因为爸爸。

    从小到大,安娜始终是个乖宝宝。她也许有点蔫坏的鬼机灵,偶尔开开玩笑、藏些糖果、或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却从来没做过那些令世上大多数父母焦头烂额的出格行为。

    安娜的爸爸戴维斯霍普,也因此对自己的女儿抱以绝对的信赖,采取放养模式。

    有记忆以来,他总是忙于工作,白天几乎不见踪影,归来时也多半是深夜。

    保证女儿衣食无忧,身体健康,偶尔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便是他作为父亲的全部职责。

    令人存疑的教育方式,但安娜从不怀疑爸爸对她的爱。

    她知道那些预先备好的早餐、额头上的亲吻和从未缺席的家长会,都是爸爸爱的表现。

    安娜抹掉眼泪,看向碗上的手表。

    四小时三十二分。

    原本的世界也过了这么久么天啊,爸爸该有多担心多无助多焦急

    枕头再次被泪水浸润。夜晚寂寥,她感到深入骨髓的思念与孤独。

    “哦,梅林的胡子啊。”

    “你的阿尼玛格斯不会是熊猫吧”

    翌日清晨,双胞胎如约而至。看见安娜的那一刻,他们暂时忘记目的,向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挤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顿猛瞧。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安娜有气无力地回答,失眠让她头晕脑胀,眼睛涩得发痛。

    “而且是一只肿眼泡的熊猫。”

    弗雷德自顾自地下定论道,从口袋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玻璃瓶。

    “试试这个。”

    “一口下去,二十四小时内,保你解决黑眼圈、毛孔粗大和面部出油的问题,还肌肤一片净土。”乔治补充道,颇有些得意的样子,“约会面试的救急神品我们叫它容光焕发剂。”

    靠,这就是魔法吗。

    安娜蠢蠢欲动地打量着小粉瓶,强忍冲动,她狐疑道“我不是你俩的小白鼠吧”

    双胞胎头上冒出一连串问号。

    “不,那是罗恩那小子爱养的玩意儿。”弗雷德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你是我们的潜在客户,尊贵的、美丽的、英勇的小姐。”

    安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吧,”她拔出瓶塞,“我好像不该过于信任你们,但这里毕竟是你们的学校,校长室的位置我还没忘记。你们总翻不出大乱子,对吧”

    说完,她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一阵奇异的温暖从喉咙一路滑下,落至五脏六腑蔓延开来,在身体流淌了一圈后再度聚集到面部。安妮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还未等开口,便听双胞胎合掌欢呼,异口同声道

    “耶我们成功了”

    安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你们这对缺德的双胞胎”她咬牙切齿,“果然再拿我当小白鼠实验”

    弗雷德眉飞色舞道“嘿,不要这么说嘛从结果来看,你也不亏”

    “我们实在找不到实验对象,要怪就怪霍格沃茨的学生警惕性都已经太高了。”乔治叹了口气,又兴高采烈道,“幸好有你,安娜我必须说,你看上去棒极了”

    安娜安娜不想“棒极了”。

    她只想揍人。

    “很好,很好。”她缓缓点头,指骨捏得嘎嘣响,“还真是谢谢重音你们的帮助,我可得准备还礼才行呢。”

    嘎嘣嘎嘣的响声犹如魔鬼的交响乐,韦斯莱双子对视一眼,突感大事不妙。

    “那个那啥,要不,容光焕发剂定价二十纳特,这次就免费给你”弗雷德试图补救,脸侧滑下一滴冷汗,“呃,还有我们未来商品全部打七折”

    “那怎么好意思呢。”安娜笑意加深,向二人的方向迈了一步。

    “害,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客气的”意识到事情不对头的乔治疯狂摆手,“那个安娜,我俩一会儿还有训练,就先”

    “训练”安娜冷笑一声,举起正义的铁拳,“看我先给你们好好训练训练”

    “停”眼瞅小命难保,乔治急中生智道,“想教训我们可以,先把钱付了”

    “对对”弗雷德小鸡啄米似点头,“钱付了,就不算免单,我们甘心挨揍”

    安娜愣住了。二十纳特,她没概念值多少。

    可知道值多少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没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又有谁会给她付钱呢

    “我来付。”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三人抬头望去,手持扫帚的塞德里克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站在安娜的背后。

    “去教训他们吧。十个纳特,我来付。”

    他扬了扬下巴,略带笑意地说。

    安娜捏紧拳头。

    在猫头鹰的尖啸、四周的低语惊呼、以及双胞胎哀嚎的求饶声中

    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梅林啊,我以后跟你说话可得小心点。”两人并排走在草坪上,目睹一切的塞德里克感慨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知道,仅仅一招”

    “跆拳道锦标赛的冠军。”安娜耸耸肩。

    凭良心讲,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毕竟说到底,韦斯莱双子也算帮了她的忙。

    只是两个无伤大雅的背摔双子,让那俩个家伙脑袋懵一下,仅此而已。

    “我还没看清,他们就那样一前一后躺到地上了。要不是知道你不会魔法,我都要以为你用了昏迷咒。”塞德里克道,“太不可思议了,这就是麻瓜的攻击手段么”

    “实际上,那只是基本的防狼术。”安娜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突然有一丝丝后悔,“也许我不该那样做的。我是说,他们只是想测试自己的发明,又不一定会伤到我。”

    “韦斯莱们确实有一堆不错的点子,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笔资金。”塞德里克公平公正地总结道,又朝安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过,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教训。相信我,三分之二的霍格沃茨学生都会为你刚才的举动在心底叫好。”

    安娜咯咯笑了。

    “他们拉不到赞助么”她问。

    如果回到她的世界,怕是那瓶“容光焕发剂”,便已经会让无数商家跪喊爸爸了。

    “赞助”塞德里克歪了歪头,“又是一个没听过的词。安娜,不得不说,你让我对麻瓜的世界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得了吧。”安娜翻了个白眼,“不如先讲讲你手里的扫帚是怎么回事求你,千万别告诉我魔法学校也有劳动教育。”

    “什么哦,魁地奇。”

    “魁地奇。”安娜重复了一遍,挑起眉毛,“现在告诉我,谁才是真正需要字典的人”

    塞德里克张了张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止住了话音。他看向远处,眯起眼思考了一阵,点点头,继而转向安娜

    “走,我来告诉你。”

    几分钟后,塞德里克带她来到一片空阔的圆形场地,观众席将中间的草坪包围,数根顶端为圆形空洞的杆子立在场地两端。

    “如果没记错的话,距离格兰芬多的训练开始还有三十分钟。”塞德里克带她走到场地中央站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魁地奇是巫师界最受欢迎、历史最悠久的一项运动。我们骑扫帚飞在空中,不同选手担任不同的职责,以最后分数一决高低。”

    “每年四个学院之间都会进行比赛,试图赢得最后的胜利。”塞德里克道,目露渴望。

    安娜环顾四周。光是瞥一眼观众席的大小,便能预想到比赛时人山人海的画面。

    “那感觉一定很好亲身飞向天空。”她喃喃道,“我们也有飞机、滑翔伞什么的,但那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魔法真神奇。”

    她转过头,与塞德里克隔空相望,眼睛微微发亮,那纯净的翠绿让他联想到清澈的泉,轻快的风,夜空中的月光,黄油啤酒融化般的温暖,以及一切使人感到舒心的东西。

    在真正思考之前,他脱口而出道

    “你想试试看么”

    “什么”女孩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是说”

    “亲身飞向天空的感觉,你想试试,对么”塞德里克道,他对自己的冲动而讶然,却不后悔发出邀请,“我们可以骑一把扫帚。”

    安娜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别说傻话了,我们会摔死的”

    “不会的。”塞德里克带着一种信心十足的神情望着她,声音充满了某种荒谬的魔力,“如果你掉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安娜没法说不。

    塞德里克放横扫帚,长腿一扬迈了上去,安娜紧随其后,骑上这根看上去一点不靠谱的木头,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无处安放。

    “抱住我的腰。”前面传来骑手的指令,“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别松手。”

    安娜照做了。她向前伸手,双臂扣住男孩的腰,脸颊因此贴在他的背上。阳光,草木,香皂,南瓜馅饼,还有风一样清爽的味道刹时充斥了她的感官。

    安娜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她非常、非常想在这股气味里打滚。

    “准备好了”塞德里克问。

    安娜点点头,攥紧了他训练服上的布料“准备好”

    她最后一个字音被吞没在上升的气流里。

    感谢老天,她忍住没尖叫。

    有人说,史上第一架飞机的出现,是来自于人类对飞翔最原始的欲望。而显然我们并未满足,总是渴求更简单、更原始的飞行。因此,从古至今无数诗人将自己比作飞鸟,试图通过意象与幻想,拥有一双翱翔于空的翅膀。

    而此刻,塞德里克就是她的翅膀。

    起初他们没有飞得很高,仅仅大约高出了地面四五米,几乎是顺着草坪滑翔。等安娜适应以后,塞德里克开始提升高度,因不习惯两人飞行,过程中险些撞到投球的长杆上,但技术精湛的找球手灵巧地避开阻碍,带她一路上升。

    不久后,安娜听到一个声音

    “睁眼看看”

    他怎么知道我一直闭着眼睛安娜顾不上去想,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只眼皮。

    耳边风声呼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从未如此贴近的云层。它们成群结队,松散地铺满天空,像上帝忘记关掉棉花糖机,层层叠叠,绵延万里。

    安娜不由自主地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其次尽收眼底的,是与云朵一般广阔的繁绿,山脉和丛林交织,向远方延伸、延伸着,在视线能及的最远处画出一条细线,勾勒出湛蓝的天空。她不敢置信一所学校竟建在如此原始、如此美丽的地方。

    然后是黑湖。它离得较远,安娜却能清晰看见一阵微风吹过,湖面上泛起动人的涟漪。

    最后是霍格沃茨。哦,霍格沃茨,那古老且神秘的学校伫立在景色中央,被涂抹上一层灿金的光,静静沐浴在午后的暖意里。

    放眼望去,那么多事物没有边际,那么多地域未经探索,那么多自由可以拥有。

    安娜看得心醉神迷,以至于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懈。就在此时,塞德里克正好操控扫帚调转方向,朝地面降落。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她的身形剧烈摇晃,手一下没抓稳,向一旁倒去。

    “小心”

    耳边传来塞德里克焦急的喊声,天旋地转之间,安娜感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乘载两人的扫帚瞬间失去平衡,在骑手单臂的操纵下像个醉鬼似的在空中摇摇晃晃摆了两下,径直坠落下去。

    扑通

    幸好,彼时扫帚已距离地面不远,两人在柔软的草坪上滚了一圈,勉强算安全着陆。

    “嘿,你还好么”

    摔得迷迷糊糊的安娜被扶起来,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塞德里克吓得要命,连忙又伸手扶她,一边检查她的状况,一边充满歉意道

    “梅林啊,我真不该带你这样你没受伤吧安娜我很抱”

    “太棒了”

    女孩“唰”地扬起脑袋。

    她对上塞德里克讶然的注视,双腿明明还在发抖,眼里却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塞德里克,谢谢你,我爱死这个了”

    没等塞德里克答话,她又转过头,朝天空宣言“飞行是世界上最酷、最美妙的事”

    “霍格沃茨,还有魔法,我爱你们”

    “我安娜莉丝霍普能来到这儿真走运”

    她将积压心头的烦恼全部喊出去,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塞德里克惊得说不出话,但他发现女孩并未受伤,便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没多久,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跟着她坐到了地上。

    “从我第一次骑上扫帚开始,就知道飞行是我一辈子的快乐源泉。”

    他感叹着,不由自主地看向安娜。

    女孩狼狈的模样尽数映在他的眼中鸟窝一样乱糟糟的、金子般灿烂的头发,眼睛弯弯的闪着光,明明险些坠落,却满不在乎的、鲜活的笑容,以及那像水一般流进他心里的笑声。

    塞德里克意识到一件事。

    春天,三月,霍格沃茨,阳光,草坪,魁地奇,飞行,以及这个从天而降、比魔法更加不可思议的、欢笑着的女孩

    原来,飞行的快乐可以有很多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给我一瓶容光焕发剂我当初滑跪托马斯回旋式磕头。来自一个被期末考和论文折磨的烂脸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