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从十天前开始不对劲的。
当范情在茶水间倒了一杯咖啡, 想要喝下去,最后又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杯泡泡水后,终于意识到了。
“Good Boy, 你做的是对的。”与此同时,身体当中的那道声音仍旧在肯定着他。
那应该是一个成熟的男性会发出来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可同时又是那样轻佻多情, 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勾引着他, 同他暧昧。
因为是在身体当中出现的,每响起一次, 就会让范情无可自抑地想要发抖。
并不是害怕, 而是那种特殊的腔调好像总会令他意乱情迷,似乎有另外的人贴在他的身旁,同他脸抵着脸。神经在条件反射之下,做出如此反应。
可事实上, 范情的身边并没有别人。
因为从事技术性的职业,老板欣赏他的才干, 所以格外优待, 专门给他弄了一间单人的办公室。他的面前是一面粉得雪白的墙,桌上摆着一盆绿植,唯有电脑的壁纸十分出挑。
范情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灿烂,他家中的装修跟办公室的单调乏味截然不同。
但是,他已经十天没有回过家了。
自从那天晚上他洗完澡, 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得完全不同的男人后。
脑海中的声音似乎还在回味着泡泡水的美味,尾调带出了一些愉悦的满足感。
这让范情又如迷了心窍般,置倒在杯中快要冷掉的咖啡于不顾, 转而又喝了一口泡泡水。
泡泡水里面是碾碎了的青梅, 顺着吸管一下子就来到了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儿随着牙齿的咬合, 在口腔中泛滥得更开,加上泡泡水本身的清凉,叫人舒服得眯足了眼睛,末了从嘴里发出一道矜持克制的“啊”声。
范情点的时候专门选的无糖的,即使如此,喝起来也感觉不到任何酸意,反而还有股甜味儿。
他知道,脑袋里的那道声音不爱喝甜的。
不,现在应该说,是他不爱喝甜的。因为那道声音告诉他,他是他的另一面,他们是同一个人。所以他的爱好,同样是他的。
尽管范情对此存疑,可这十天来,随着对方每句话都准确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后,范情不得不相信了对方。
毕竟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对他如此了解,就连他的身体,都是那样的清楚……
想到这一点,范情喝着冰凉泡泡水的速度放慢了些。
外面虽然是夏天,但屋内的空调开得非常足,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红一些。
哪怕已经接受了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事实,可在一些特定的事情上,他仍旧不太适应。
甚至,为此感到羞耻。
那个声音,是怎么能用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揭穿他,并且指导着他……
又一些青梅碎碎吸到了嘴里,范情忽而重重地咀嚼了几口,仿佛在以此转移注意力似的。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过,不过是几句言语,几番诱惑,他便忍不住地听从了。
“真是美味,明天也可以喝它吗?”
脑海里的声音在瓶子里的泡泡水快速减少后,得寸进尺地要求道。
这种腔调像极了范情餍|足之时,对方跟他讲话,甚至还会点评当中感受的样子。
他会说,“刚才为什么停住了?”“你的手很柔软”“真是舒服”“,还会说“你的脸现在看上去很漂亮”“我喜欢你的声音”“现在,用你的手抚|摸|自己”。
种种言语,令范情羞|耻至极。
但对方并不会轻易放过他,因为他又会说:“你是在害羞吗?这没有什么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喜欢这件事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难道说,你没有从中得到乐趣吗?”
不等范情反驳,他就已经将答案说出来了:“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你也是兴奋的,还很激|动。”
他的话让范情无可狡辩。
正如对方所说,既然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么他最真实的情绪根本就无从躲藏。
范情的确羞于那道声音的所作所为,但他更是羞于自己竟会在这其中感到无比的畅意。
并且不知餍|足。
-
十天前,范情如往常一般下班回家。
他生得格外好看,哪怕是在人堆里,也能被一眼锁定。
拖着疲惫躯体的下班人士和范情并没有注意到,在一栋高耸的建筑顶上,站立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郝宿的目光穿过人群,最终被范情那张漂亮的脸所吸引,落了下来。
血族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极为挑剔的审美,哪怕身体被那群胆大包天的反叛者剥夺了,只剩下一抹似有若无的灵魂,郝宿也不会委屈自己。
他现在只是一抹灵魂,纵然那人看上去足够美味,也不能品尝。
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身为血族亲王,郝宿一早就洞察了那些叛逆者的阴谋,因此将计就计。
等到所有血族都以为他死透了,才是他们真正遭殃之时。
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偶尔露出猩红的内衬。
郝宿看着范情,舌尖舔过殷红嘴唇,而后缓缓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深邃的五官在这瞬间似乎变得更加朦胧,下一刻,黑色的身影就如雾气一般,拥挤到了范情的身边。
自有意识以来,郝宿都是居住在自己的领地内,尚且没有踏足过人类领域。
这回血族发生内斗,他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他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念头,人在外面,还会联系自己的属下在其中加一把火。
血族生命漫长,难得有这样的乐子。
包裹在范情周围的黑气浓稠非常,连周遭的空气都好像被排挤得稀薄了些。
郝宿看到对方的脚步下意识一顿,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人类无法看到血族的灵魂。
他肆无忌惮地朝青年纤细的身体拥得更近,黑雾几乎贴在了他的脖子、手臂这些极度亲密的地方。
某一个时刻,郝宿甚至发出了一声无比美妙的叹息。
血族的能力越强,对于血的渴望就越低。除却刚苏醒的时候,郝宿基本上没有过想要吸血的念头。
然而或许是因为被他看中的这名人类长得过于漂亮,郝宿在靠近他的时候,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吸血的。
他深深地嗅了一口气。
变成灵魂体后,除了不能接触他人以外,郝宿的一切能力都没有任何变化。因此他能够闻到属于范情的,浓烈又清冽的甘甜味道。
真香。
黑雾在范情身上几乎是团团缠绕的状态,过了一会儿,郝宿的眼中漫出了危险的恶意。
青年虽然是人类,但好像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十分敏感。黑雾缠绕在他身上的时间,对方的眼尾都红了不少。
有意思,能够感觉到血族灵魂的人类,几亿当中可能也不会出现一个。
因此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黑雾贴合着范情,眨眼之间,就匿到了他的躯体当中。
那一瞬间,跨步想要走出去的人不知怎么,就感觉到双腿有些发软。
只要郝宿愿意,当他附着在范情身上时,对方的所思所感,也会成为他的所思所感。
血族长于孤寂,几百年来,郝宿的生活都是毫无波澜。此刻他陡然感觉到了属于人类的鲜活的情绪,以及……对方短暂之间的敏感。
灵魂的入侵给范情带来了难以遏制的震颤感,以至于对方并没有听到同一时刻郝宿的声音——
“唔,真舒服。”
与此同时,有关范情的一切也被郝宿没有遗漏地得知。
范情,人类社会当中十分优秀的那一拨,二十四岁,父母双亡,单身,无恋爱经历。
啧。
难怪才进来,就是如此模样。
郝宿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在发麻,背脊更是紧绷非常,脑海亦有阵阵眩晕之态。
他暂时安静在了范情的身体当中,等着对方好转过来。
纵然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但范情还是对于自己短瞬间的反应羞耻非常。
怎、怎么好好的,会突然在外面发生这样的事?
好在,时间并不是很长。他靠在电梯旁边的墙壁上一会儿,也就恢复正常了。
只是,那种灵魂都惊栗的感觉,让他在回到了家里以后,内心都还是无法平静。
等无意中望见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更是让范情无地自容。
范情在照镜子,郝宿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此刻的情态。
眼尾流晕,脸颊漫出薄红,姝色尽显,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极端的欲气。
于是镜子里的人便抿了抿唇,倏而垂下了眼睛,透出无尽青涩来。
范情拿着衣服转身去冲澡,郝宿却轻笑了一声,险恶之意令范情忽而感觉到背脊有些发凉。
青年的脚步顿了顿,抬头望了望周围。
浴室里除却放水的声音,就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刚才……他怎么好像听到了有人在笑?
范情屏声敛气等了半晌,可那声音再没有出现过。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郝宿得知了范情心中所想,笑意更盛。他一直没再出声,直到范情打开了花洒。
“已经这样了,不解决一下吗?”
他声音出现得突兀,害得范情手里的花洒一下子歪了许多。
“谁?”青年面红耳赤,以为是谁看到了自己,然而浴室当中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就在范情仍然举着花洒防备地看着四周时,郝宿又问:“你在找什么?”
声音疑惑,仿佛真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
花洒顿时就被范情握得更紧了,他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看着周围的眼神更加防备。
“什么人在说话?”
“听不出来吗?”
声音肆无忌惮,混合着令范情熟悉的笑声,下一刻,花洒嘭啷一声掉在了落满水的地砖上。
“我就是你自己。”
灵魂的惊栗感再次出现,范情只觉得两只手都没有了力气。
水哗啦哗啦地顺着花洒全部浇到了地面上,打湿了范情的脚背。他脸上才消散没多少的情状再次变回原样,眼中几乎溢出了泪。
他根本无从抵挡。
“什么自、自……”
“感觉不到吗?”
郝宿借助范情的手,将花洒捡了起来。经过这么长时间,里头的水温已经变得刚刚好了。
但当水重新浇到身上的时候,范情的瞳孔猛地放大了许多。
为什么他的手,还有他的身体,会不受自己控制?
思考之间,郝宿又出声了,透着点饶有兴致的样子。
“还要发多久的呆?”说话的同时,范情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有所动作。
当他的手碰到自己时,范情倏而回过了神,并且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明知室内根本就没有别人,可范情还是掩耳盗铃地转过了身,面对着墙壁。
清冷气质同他此刻的模样形成了无比的反差,越发招人欺负。
郝宿抬起了“自己”的眼皮,贴满瓷砖的墙壁将范情的样子反射得一览无余。
即使身体的主人不想看,也不得不看下去。
于是范情瞧着越发羞耻,更羞耻的是另一道声音一直在怂恿着他。
“不行!”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没有自己试过吗?”
范情只是不说话,可态度坚决,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于是他就听见那声音笑得越来越大,最后让他有一种自己在被人轻轻俯嗅的感觉。
“只是试一下,没有罪的。”
……
那声音太会诱哄人了。
浴室的水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哗啦啦地落下,直到重归安静。
范情再出来的时候,好像连路走不会走了,耳边的声音却还在喋喋不休。
“没关系,第一次不熟练,以后就好了。”
“不过,刚才也很舒服。”
“知道你的时候看起来有多漂亮吗?下次你可以摆一个摄影机在面前,记录下来。”
眼看那声音越说越过分,范情耳朵都红了。
“不、不准再说了。”
“明明是你自己要说的。”
“才不是!”
“那么,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呢?”
“我还没有问,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你啊,而且,刚才你不是也相信了吗?”
“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听我的话?”
对方的反驳有理有据,又是那样亲昵非常,让范情再说不出话来。
他低着头擦头发,经过镜子的时候,郝宿突然喊住了他。
“不要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吗?很好看呢。”
内心的克制与跃跃欲试相互矛盾,最终还是让范情停住了脚步,然后慢慢抬起了头。
只一眼,他就立刻又想挪开视线。可郝宿没有允许,于是范情只能被迫地站在原地,欣赏着自己此刻的模样。
然而渐渐的,他就看到镜子里的人有了变化。
原本的短发长长了不少,五官变得深邃,脸部线条更为锋利冷冽。
这是一张跟他截然不同的脸。
范情没有看过,可他却发现每当自己做出什么表情的时候,对方也会做出同样的表情。
“你是谁?”他又发出那种疑问了。
只见镜子里的脸缓缓一笑,声音温柔缠绵。
“我是你啊,怎么又忘记了。”
连眼神都透着旖旎之意,让范情有一种自己在勾引自己的错觉。
可是,太荒唐了。他竟然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心跳忍不住地加速。
范情不肯再继续看下去,脚步加快地走出卧室。
他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说不定都是他产生的幻觉。
可就在他即将说服自己的时候,郝宿又出声了,回味一般地提醒着范情,他刚才在浴室里都做了些什么。
“或许,是你以前太过压抑自我,所以才会生出我来。”
“我没有。”
“你真的相信自己说出的话吗?”
郝宿的出现让范情开始不住地产生怀疑,他在对和错当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时候,范情醒了过来。
“早安,情情。”
华丽而磁性的嗓音响起,让床上的人所有的动作就此僵住。
不是梦,昨天的那道声音,仍然存在着。
“我当然会存在。”范情觉得那道声音像是跟他贴了贴脸颊,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话,却莫名叫他打了个颤,人蜷缩在被子底下,下意识勾紧了。
“你自己想我出来的,又想要我消失吗?好不公平啊。”
那声音说着,竟然有些伤心的样子。
范情的情绪下意识都被他所牵引着,闻言将被子抓紧了几分。
“我、没有。”
“那么情情是喜欢我的,对吗?”
声音欢快了许多,听上去十分纯粹。
范情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只好沉默地起了床。洗脸的时候陌生的面孔仍然会在镜子里浮现出来,比晚上的时候看得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张十分有诱惑力的脸。
“如果你是我的话,为什么我们的脸会不一样?”
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一直在说话,范情直到路上的时候才忍不住问对方。
“不知道啊,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情情自己吗?”他一点都不心虚,并且还要把问题全部还给范情。
“你……别叫我情情。”
“为什么?”
“好怪。”
自己叫自己情情,听上去简直太羞耻了。范情在心里回答的时候,眼睫颤得厉害,指腹都在不由自主地掐紧了。
“可是我的意识,不都是来自你吗?”
换句话说,郝宿之所以会叫范情“情情”,纯粹是因为对方自己想。
问题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原点——陌生的声音究竟是不是范情自己。
范情不再说话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跟郝宿交流下去。
只是在上班的时候,对方依旧会时不时跳出来。
大概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离奇,又或者是觉得那道声音出现在家里太过蹊跷,所以到了下班的点,范情没有选择回去,而是在酒店随便开了一间房。
他在逃避。
“为什么不回家?”
“没有为什么。”
“说谎。”
范情自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个动作看上去有些轻佻并奇怪,好在房间此刻也没有其他人看见。
“情情是在逃避,对吗?”
“我没有什么好逃避的。”
“你认为你向我撒谎,有任何必要吗?”
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在想什么,郝宿全都知道。
范情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又羞又恼地侧过了脸,就见到酒店房间的镜子当中,出现了一张艳丽非常的脸。
是他本身的脸,可上面的情状跟上次一模一样。
而上次到最后发生了什么,范情还历历在目。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上一次情情接了很多,害得我洗了半天的手……”
“不准、再说了。”
范情倏而握紧了手心,视线也朝别的地方转移。
可脑袋里的声音还是没有停住,让他越听,脸颊就越红。
郝宿就是他……
他在说,是因为他自己想……
那么,他的脑袋里想的,难道都、都是这种事吗?
范情像是被这个念头提醒到了,突然清醒了不少。才不会,他怎么会整天脑子里都装满了这种事!
他对这些事情向来没有太多的感受,不过是上回受到了蛊惑,才没忍住破了戒。
这次绝对不会了。
范情提醒着自己,郝宿的声音也消失了,仿佛真的是顺应着他的心意一同沉默。
镜子当中的倒影静坐了很长时间,终于拿起衣服去了浴室。
范情洗澡一般用不了太久,可是这一回,浴室的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等到“咔哒”一声响起的时候,出来的人又是一副含晕的模样,脚步都变得软绵绵的。
范情出来以后就异常的沉默,与之相反,是郝宿的声音又开始响起了。
“情情应该知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是没办法做什么的。”
“还是不相信吗?”
狡猾多端的吸血鬼在用这种方式戏弄着一名普通的人类。
夜深人静之时,郝宿从范情的身体里出来,在床边静静看了半晌,忽而俯下身,深深嗅了一口气。
他的眼眸如宝石一般美丽,里面倒映着睡着了的人。
“好香。”郝宿的尖牙抵在范情的脖子上,似乎令那块的皮肉都产生了凹陷感,只是就在他张开嘴的时候,那尖牙又没有产生丝毫作用,郝宿并不在意,笑得优雅又矜贵,“真想……吃了你,可爱的人类。”
说完,郝宿在范情的侧脸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血族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向来都是不会吝啬的。
夜晚格外寂静,范情并不知道,一名吸血鬼在自己的房间当中凝视着他,并妄图将他吃掉。
他翻了个身,床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郝宿每天晚上都会回去血族,看一看那些反叛者又闹出了什么新鲜事。
就这样,十天过去了。
-
啪!
清亮透明的泡泡水喝到只剩下一层浅浅的底,范情放下了杯子,末了还又用吸管戳了戳里面的青梅碎。他用附赠的勺子舀了一口到嘴里,在酸甜气味充盈口腔的时候,用着略微含糊的声音说:“明天也可以喝。”
“今晚还要吗?你让我不舒服了好几天了。”
在连续三天都没有克制住以后,范情说什么都不肯再应着郝宿的话了。
每次郝宿随便说点什么,都叫他忍得辛苦。
夏日空调室内,范情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将最后一点吃完,连勺子带杯子都一起扔到了垃圾桶内。
“嗯。”仍旧是含糊到听不清的话,手指都因为答应的过度羞耻而蜷缩着。
他彻底相信了郝宿的话,并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
开始敲打键盘的时候,范情的眼尾也一并漫上了绯红。
-
郝宿知道,让范情相信这件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他并没有想过,顺应了心意的范情要比看上去还要大胆。当他提出要面对着镜子的时候,饶是他也被惊讶到了。
不过随即,那种充满险恶意味的笑容又爬上了他的面庞。
他开始有些喜欢这名人类了。
“好啊。”
郝宿答应了范情。
这是他们第一次借助镜子正式见面,一个人在镜子外,一个人在镜子里。
他们像是在做同一件事,又好像不是在做同一件事。
每一次心跳加速的时候,范情的眼睛都会牢牢地盯住镜子里的人。
一些充满了禁忌的话语从范情的嘴里说出来,同时也是从镜子里那张嘴里说出来。
就在即将到达的时候,范情忽而开口问道:“你……跟我叫同一个名字吗?”
于是只见镜子里那张脸的笑容明显增大了不少,他缓缓摇头。
“不。”
范情看着镜子里的人,脑海中陡然想到一些生活在阴暗地方的动物。
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神秘与诡谲,让人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一再探究。
“我叫郝宿。”
他说他叫郝宿,范情便立刻知道了是哪两个字。
关于郝宿跟他的关系,更加不需要再怀疑了。
“郝、宿。”
“是的。”
接下来,浴室里一时只能听见范情在喊着郝宿两个字。
某个时刻,还带了几分|颤|意。
终于,镜子上面多了些东西,里面的那张脸似乎也一并脏了。
这样的情景给范情带来了更多难以想象的刺|激,他竟然没能收手。
……
-
范情不仅彻底相信了郝宿,还深深沉醉其中。
每当要去看医生的念头出现,往往郝宿还没有说话,范情倒是先一步心虚地按下了。
有时做那种事情,他还会有意将控制权交给郝宿。
这种一半的主导权,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郝宿来说,都会产生一种无比怪异,可又无比舒服的感觉。像他们,又不像是他们。
血族的厮杀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郝宿这段时间也开始忙了起来。他并不在乎被范情发现真相,所以连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过多掩饰。
久而久之,范情果真发现了端倪。
他并没有告诉郝宿,他好像喜欢上了自己。因为所思所想都会被同一个自己发现,范情比从前更加克制,克制到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让这样的念头浮现出来。
可是在发现郝宿似乎并不是另一个他的以后,这个念头就开始越来越不受控制。
午夜十二点,在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当中离开时,范情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连续观察很多天了,最近几天,每到这个时间,郝宿都会消失。
范情躺在床上,任由那些危险的思想发酵。
郝宿究竟是谁呢?又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他身上,还……范情忍不住将半边脸埋在了枕头里,周身的温度在以非常快的速度上升着,他用手背贴在了另一边脸颊上。还总是要哄着他,去做那样的事情。
虽然,重新回家以后,每次都是他自己想的,可还是很害羞啊。
尤其是,他每一次都是对着镜子,一定全部都被郝宿看到了。而且,他还不止一次弄脏了镜子。
想到这里,范情不禁翻了个身,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似的。
尽管已经累了一天了,但他看上去还是毫无睡意。
范情能感觉到,郝宿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
这是不是代表……对方快要走了。那么,他们还能见面吗?
他对郝宿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这种认知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范情想,等郝宿回来的时候,他要跟他坦诚布公地谈一次。
至少,要问清楚对方的身份。总不能这样在一起几个月,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至于其它的事情,再慢慢计划。
范情睁着眼睛,时间越来越晚,他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郝宿离开的时间格外长,直到天亮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回来,并且,这样的情况一连持续了三天。
郝宿在回到血族的领域后,就发现所有的叛乱者全部集中在了他安排好的地方。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将那群劣种蝙蝠一锅端了,并且狠狠给了在这次叛乱中动了歪心思的血族一个巴掌。
亲王的强势回归,让众血族都意识到,郝宿的位置不容觊觎。
那些在叛乱中想借刀杀人,除掉郝宿的,全部都没有好下场。
血族优雅,却也残忍,他们没有同族情谊,有的只是实力为尊。谁最厉害,那么他们就臣服在对方手下。
现在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郝宿是最厉害的。
除了整治叛乱以外,郝宿还花时间将自己的躯体重新复活。
这样一来,好几天就过去了。
“亲王,叛乱者已经全部伏法。”
“做得很好。”
王座上,郝宿慢条斯理,却在侍从端上来一杯红酒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养了很长时间,却还没来得及品尝一口的人类。
地上跪着的血族还等着亲王进一步的安排,就感觉对方已经不见了。
再抬头的时候,王座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旁的红酒,在酒杯中折射出了血红的光泽。
郝宿再次回到人类社会,就看到他养的那名人类无端憔悴了许多。
他眉心微皱,对于范情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产生了些许的不悦。
郝宿没有立刻现身,而是默默在旁边观察了对方一天。
直到他发现范情如此,是因为他离开了时,心中扩散开了一股类似高兴的情绪。
又是没有等到郝宿的一天,范情回到家里,连平常最喜欢喝的饮料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他放任自己躺到了床上,对着天花板喊了一声郝宿的名字。
“你怎么,还不回来找我啊。”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委屈,连眉毛都皱了起来。说完以后,难过得将自己抱成了一团。
血族亲王实力强大,即便有了躯体,但郝宿若是不想被人类看到的话,就算是站在对方面前,也不会被发现。
他俯身看了范情很长时间,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浮出了雾气,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出时,微凉的手指终于捏住了范情的下巴。
“哭什么?”身形随着声音的出现,慢慢显露。
吸血鬼的形象跟人类大致相似,就连嘴里的尖牙,平时不需要的时候也都不会出来。
即使如此,郝宿的气质也太过特殊,更不用说他那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穿扮,还有手上远低于人类的温度,让范情一看到就知道他并非是普通人类。
范情应该害怕的,可郝宿却没有从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睛里看到任何惧意。
他的腰弯得更多,跟对方的视线相对。
“不害怕吗?”
“不怕。”
这回答极大地取悦到了血族亲王,他平静的脸上开始漫出笑意,却不再是那种充满了险恶的笑意,而是最本质的高兴。
他满意于范情的回答,并且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应该是点到即止的奖励,可青年却主动地伸出手,揽住了郝宿的脖子。
他喜欢他。
郝宿从范情的身上感觉到了无比充盈的爱意。
捏住下巴的手逐渐的,贴在了范情的后颈,郝宿加深了原本的吻。
-
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是一名吸血鬼这件事,对于范情来说并不难。
准确的来说,是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一名吸血鬼。
那晚过后,范情就跟郝宿把关系确定下来了。
这名人类的大胆总是在令亲王惊讶,可他乐意宠着对方。
“那你也要吸血吗?”
“我说要的话,情情会害怕吗?”
郝宿看着范情,他仍旧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半分怕意。
相反,郝宿从范情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诡异的亢奋。好似对于他要吸血这件事,感到十分激动。
“不怕。”
“那么,如果我想要吸你的血呢?”
郝宿没有看错。
他靠近了范情,手在对方的侧颈上抚摸着,人都开始颤栗起来。
“从我第一次看到情情的时候,就知道你的血一定非常好喝。”
“我可以吸你的血吗?”
他温柔询问,只是话语当中,仍然可见血腥。
但范情却知道,郝宿不会伤害他。无论什么时候,对方都不会伤害他的。要不然的话,郝宿以真身回来的那天,就可以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将他的血吸干了。
“可以。”
话音刚落,尖锐的獠牙就已经抵在了他的颈脖上。
郝宿亲密地将范情搂在怀里,接着,轻轻用力,獠牙就刺穿了范情的皮肤。
甜美可口的血液以这样的方式,滚落到了他的口腔、肠道中。
与此同时,他的胳膊也被范情紧紧地抓住了。
这应该是一副无比残暴的画面,可却无端地多了些银靡色彩。
好像郝宿并不是在单纯的吸血,而范情也不是在被吸血。
范情的血对于郝宿来说,的确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味。
才几口,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了饱腹感。
对于血族来说,只有在吃到非常喜欢的食物时,才会产生饱腹感。否则的话,他们可以一直进食下去。
一般来说,大多数的血族常年都处在无法饱腹的状态中。
郝宿停止了进食,獠牙从范情的脖子上出来时,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也同时颤抖了一下。
他神色餍足,还细心地替范情舔了舔脖子上的伤口。没过多久,咬出来的两个血洞就消失不见。
只是,范情的状况有别于被血族吸血的人。
在被郝宿咬破皮肤之时,他就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满足和兴奋。
“郝宿……”
“情情想要去血族看一看吗?等再过几天,我带你去好不好?”
血族没有不能跟外族通婚的规定,郝宿喜欢范情,自然就要带他回去,让众血族看看自己的伴侣。
如果范情喜欢血族的话,那么他可以一直在那里生活。
如果范情依旧喜欢人类世界的话,他同样会陪着对方留在这里。等到范情的寿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就会将对方转化成血族。
范情听出了郝宿话里的意思,“好。”
“真乖。”
亲王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类,从来都是极尽温柔。
……
自从郝宿吸了范情的血以后,就好像打开了对方一个奇怪的开关。
每回在一起的时候,范情都会先亲亲郝宿,然后用他那种软软的,又带着期待的语气问:“今天要咬我了吗?”
范情是在后来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单纯地会因为郝宿吸血的举动而动|情。
他同样会在郝宿的饱腹当中,获得难以言喻的|快|感。
当然,郝宿也并不是每一次都会答应范情。
毕竟人类身体脆弱,每一次吸血过后,他都会加倍给范情再补回来。
而因为他们之间体温的差距,也时常会给范情带来十分激|烈的反|应。
“冷吗?”
古堡内,郝宿拥着新婚的伴侣问道。
“不……”
“没关系,情情是热的就行了。”
郝宿似乎并没有要范情回答的意思,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于是,范情身上更热了。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