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也虽然说这话时看着很镇定,但其实他心里也很没有底。
因为在整个生日布置的方案之中,这个灯笼确实是他一个人强烈要求加上的,其他人都并不怎么赞同。
在一个非常浪漫的环境里,突然挂上几排大红灯笼,怎么看都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
他当然很担心葛星宜会不喜欢。
尤其是,当和江挽川昨晚那场世纪大求婚做直接对比。他这个生日布置,可能和浪漫根本搭不上边,从头到尾都很“俞也”,完全不是对女孩子胃口的那条路子。
想到此处,俞也从灯笼上收回视线,心里发紧地朝葛星宜看过去。
然后,他便怔住了。
只见葛星宜定定地望着他,两只眼睛的眼角全是湿的。
晚风轻轻拂面,那几颗原本还凝在她眼角的泪珠,便直接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融化在了她的风衣领口里。
俞也沉默几秒,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生出了一种无名的慌张。
他近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抬起手,去擦她的脸颊和眼角。然后他看着她,使劲儿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后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真就那么讨厌么”
讨厌这个生日布置,讨厌到要落泪的程度么
他一边擦,葛星宜的眼泪还是在不断地往下掉,他越擦,发现眼泪越多,整个人都快要裂开了。
俞大富豪这一辈子都没有一刻那么苦恼头痛过。
他简直想和那些灯笼同归于尽。
葛星宜这时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想要跟他说些什么。下一秒,就看到他绷着一张差点要去自尽的脸说“我现在就去把那些灯笼拆下来。”
“不是。”她紧紧攥住他的手,“不要拆。”
“我哭是因为。”她顿了顿,嗓音里还带着丝浅浅的哭腔,“我很喜欢。”
俞也差点以为自己把“讨厌”听成了“喜欢”“什么”
“我很喜欢这个生日惊喜,也很喜欢这整个院子的布置。”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口齿尽量不被泣音所影响,“每一样我都很喜欢,尤其最喜欢这些灯笼。”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色稍微回暖了半分,但还是带着丝将信将疑。
“你不要觉得我哭是件坏事。”她握着他的手,哭笑不得地望着他,“我现在哭,是因为我感动、我开心。”
没等他说话,她似乎是怕他再胡思乱想,直接伸出手抱住了他。
头一回感受到被女朋友投怀送抱的大金毛大脑当机了几秒,出于本能,更用力地回抱了回去。
片刻后,他才缓缓松开她,用额头去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你喜欢就好。”
只要她喜欢,他所有的挖空心思,所有的用心良苦,就都有了去处。
只要她接收到了他的满腔心意,他便再无遗憾。
他的呼吸灼热地呵在她的脸颊上,惹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烫,过了半晌,她忽然低声叫他的名字“俞也。”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也不擅长说好听的。但只要回到家,能看到你在家里安静地等着我,我都会觉得这一天过得很幸福圆满。
哪怕不是节日,不是生日,不是纪念日,只要有你在的每一天,我都会觉得热闹温暖。
我都再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我甚至,还会开始期待今后和你一起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周,每一个月甚至每一年。
“我应该没跟你说过,我父母在我八岁的时候离异了。我哥跟着我妈,我跟着我爸,所以他才会改了随我妈妈的姓。”
“以前,我们一家还有我叔叔婶婶们、爷爷奶奶都住在这儿,所以院子里人很多,总是很热闹。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叔叔婶婶们住到各自的新住处去,妈妈又带着哥哥走了,最后就只剩下我和我爸爸两个人。”
“我爸工作很忙,酒局很多,我平时基本都不怎么能看见他。在我高中毕业之后,他忽然因为脑梗去世了。自那以后,院子里就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了。”
她说到这,轻轻地弯了下唇,眼底却并没有多少真实的笑意在“我一直都觉得我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但我发现,那么多年过去,我好像还是做不到一个人活得很开心。”
她还是会一直想起小时候这个院子里人多热闹的时候,想到爷爷奶奶给她和沈叶迦买冰淇淋和糖,想到爸爸妈妈在院子里和他们玩儿捉迷藏,叔叔婶婶们教他们写作业。
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控制不住地去想。
因为害怕一个人,所以不想回院子。
又因为如此惦念过去的温暖回忆,不愿意搬离院子。
便一直在原地苦苦挣扎,甚至还因为孤独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因此被任弘玩弄欺骗。
或许正是因为过去曲折的成长过程以及这段错误的情感经历,导致她从内心深处,一直过得不是特别快乐,甚至对自己和他人建立亲密关系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因为每回当她拼命地想要握住什么,到最后,好像都会得到不那么好的结果。
想要爸爸妈妈在一起,想要爸爸陪着自己,想要家里一直有人声,想要获得一个真心爱人。
每每都不能善终。
但今天,她终于愿意从她一直紧闭的小壳子里,打开一条缝,朝俞也用力地伸出手。
是他让她相信,自己还是可以和人建立起亲密关系,可以和这个人以长久无期的陪伴作为终点,可以不再是一个人在黑夜里行走。
因为是他,所以她愿意跨出这一步,去看他背后的灯火与温暖。
她其实话里的情绪多少还是带着丝试探和小心翼翼的,但等她说完这些,俞也看着她小鹿般的双眼,几乎毫不犹豫地道“当然。”
他这时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如果你和我尝试在一起之后觉得不适合,我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就算你今后要撵我走,我也不会走了。”
“宜宜,我会一直陪着你。”
“比沈叶迦,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陪你更久。”
葛星宜笑了。
她眼角蕴着泪,绽开了一个再无任何退却和负累的笑。
葛星宜原本以为俞也会在晚饭前将生日礼物交给她,却不料,某人卖着关子说想留个悬念,非要等到睡觉前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才肯拿给她看。
她觉着她家大金毛应该是怕现在拿出来会被其他人看到后取笑,不想被评头论足。
毕竟他现在无论做什么,好像其他人都会把他钉在小学鸡的钢板上。
最后两个人在院子里说完话,便决定先回主厢房吃晚饭。
一进屋,葛星宜就闻到了满满的饭菜香。
粗略一看,就看到餐桌上此时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餐盘,有的一看就不是她屋里的,应该是从其他人家里拿过来的。
而餐盘里则装着各种美食,不仅有陆京菜,还有长川菜,甚至还有些别的国家的菜系。
算是那种逢年过节才会有的大杂烩阵仗了。
她家的餐桌其实原本只能坐四个人,这会儿却满满当当围了一圈椅子,大家都紧挨着挤在一块儿,正在其乐融融地谈笑。
看到那个场景的时刻,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每到晚饭时,餐桌边就会围满了人,整个屋子里都飘散着香气和笑声。
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和声音。
葛星宜站在玄关看了一会儿,赶紧将眼底那层又要涌上来的泪意逼退回去,拉着俞也在最后两个空位置上坐下来。
他们一落座,言布布就拍了拍手“大寿星来了,让我们掌声热烈欢迎”
所有人笑着鼓完掌后,代理主持人言布布又装模作样地轻咳了声,对着她摊开了手掌“请寿星发表开饭辞。”
葛星宜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笑着说“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生日,没有之一,谢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
“无论未来我们是否会分别,我希望你们记得,四合院永远都是你们的家,我也永远是你们的朋友。”
大家再次鼓起了掌,孟恬的眼圈还有些红红的。
“谢谢寿星,那我们举杯准备开饭吧,大家都饿了”言布布这时环顾了圈餐桌,“宜宜和也哥,你们俩要喝什么酒水饮料我们都买了,啥都有。”
“我想喝个芒果汁。”葛星宜偏过脸看俞也,“可乐”
俞也点了下头。
惠熠刚准备起身帮他们去拿,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叫了人“俞也。”
俞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坊间传言。”惠熠笑得十分无害,“多喝可乐杀那啥,容易生不出儿子。”
俞也一脸人麻了的表情“”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江挽川还故作惊讶道“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无稽之谈,敢问惠医生这儿有什么官方解释么”
惠熠敛了下眼眸,思虑几秒“这传言是没有什么科学依据的,不过,多喝碳酸饮料确实对身体不是太好,还是少喝为妙。”
江挽川点了下头,正儿八经地回“虽然我本来也不爱喝可乐,但听你这么一说,我以后肯定更不会碰了。”
“即便几率是五五开,我也不想错过生儿子的机会。儿子会长得像甜甜,我看着更喜欢。”
没等孟恬在桌子底下锤人,就听到俞也忽然凉飕飕地出了声“惠熠。”
刚朝厨房走过去的惠熠闻言停下了步子,就听到他在身后说“你等等。”
说完,俞也便看向身边的葛星宜,低低开了口“宜宜,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坐在他们对面的沈叶迦一脸嗤笑“谁给你生啊”
俞也头也不抬“反正没让你生。”
言布布抓着孟恬的手,笑得差点儿从椅子上一头栽下去。
葛星宜最开始愣了愣,当她意识到俞也问这话的意思后,立刻红了脸“都行,这我也不能决定吧。”
俞也听了这话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惠熠“给我倒杯白开水。”
惠熠逗他“可乐呢”
俞也“不喝,谁爱喝谁喝。”
众人快要笑吐了。
正式开饭之后,葛星宜才知道,原来桌上有一半的菜都出自于四合院众人之手几道长川菜全都是孟恬和江挽川做的,惠熠和言布布则做了好几道陆京菜,连沈叶迦都贡献了几道麻辣菜。
每个人的手艺尝着都很美味,吃下去简直幸福感爆棚。
“那些看上去就不怎么接地气的菜,都是你家不会做饭的大金毛让餐厅送过来的。”酒过三巡,沈叶迦支着下巴又开杠了,“毕竟他除了有”
“有钱外什么都不行”那句话还没蹦出来,就被俞也冷冰冰地截了胡“你做的麻辣菜都没人动你没发现”
沈叶迦“那是大家都不怎么能吃辣。”
俞也“能吃大家也不想吃,心里没点儿数么”
沈叶迦“混账玩意儿,你是不是想挨揍”
葛星宜一看这俩苗头不对又要掐起来,赶紧放下筷子拽了拽俞也的袖子,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厨房“我想吃蛋糕了,我们去拿吧。”
俞也没好气地扫了沈叶迦一眼,却还是听话地起了身。
一进厨房,葛星宜合上门,看着他那张依旧透着凉意的脸,细声安慰“你不会做饭没关系,我不介意,而且你喜欢的那家餐厅送来的菜我也很爱吃。”
“我哥每次都是故意激你玩儿呢,你别跟他动气。”
说完,也不见某人有反应。
毕竟是沈叶迦老是率先小学鸡挑事抬杠,她刚在想要怎么再给在家大金毛顺顺毛,眼前的光亮忽然因为遮挡而变暗了。
下一秒,她就看到俞也俊挺的鼻子朝自己抵过来。
他伸手不轻不重地将她压在冰箱上,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
“这样就不会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