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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听见沈右安这句话,姜莹指尖微蜷,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其实来前院之前,她在心里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或许沈右安还在生她的气,等着她低头认错,或许他对她彻底失望,真的打算另纳美妾,又或许,他会严词逼问她,为何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

    可姜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将做好的嫁衣捧到她面前,这么认真而郑重地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原来上次他亲自帮她量尺寸,是为了给她做嫁衣。

    可是,明明他们才刚刚争吵过,她这几日还躲在自己的院中,不肯见他,他就不生她的气吗

    还有五年前,她那样决绝地背叛了他,他心里难道不怨恨吗

    他到底是真心想娶她,还是想要报复她呢

    回想起这段时间,沈右安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包容,姜莹心里越来越偏向于前一种可能。

    如今的沈右安位高权重,如果他想报复她,办法多的是,何必要搭上正妻的位置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曾经那么深深地伤害过他,如今沈右安愿意给她一个落脚之处,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怎么还会愿意娶她而且她的身份如此尴尬,怎么都配不上他的正妻之位。

    一时间,姜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她视线不由得躲闪,想要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察觉到她的退缩,沈右安却并没有松开她,反倒握得更紧。

    他轻声喊她“皎皎,我是认真的。”

    姜莹迟疑片刻,眼睫轻颤了颤,缓缓抬眸看他。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身量高大,眉目轮廓峻深,素来清冷的面容此时却难得显露出温柔,眸中深深的情意仿佛月下清泉,让人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握着她的大掌坚定有力,带着滚烫的温度。

    莫名地,姜莹心底的某个角落也开始微微发热,不自觉地将心里话问了出口“可是你不恨我吗”

    在沈右安满怀期待地筹备他们的婚事的时候,她选择了背弃他,和旁人私奔。

    即使这样,他也不恨她吗

    可能是回忆起了那段痛苦的记忆,沈右安眸光微微暗下去,“从前是恨你。”顿了顿,他又若无其事地勾了勾唇,“但你道过歉,我便原谅你了。”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这五年的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姜莹心里却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沈右安揽着她的肩,将她拥进怀中,“皎皎,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便不会逼你开口。我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能给你正妻之位,我会比裴策待你好千倍万倍,永不负你。”

    他低眸看她,态度认真而诚恳,“皎皎,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虽然他们当初还没来得及办婚事,但在沈右安心里,姜莹早已是他的正妻。

    姜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们以前在莲花村的日子,那时候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可却是她过得最轻松自在,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她觉得鼻子发酸,愧疚和后悔像是细细密密的茧丝,缠上她的心尖。

    姜莹眼眶热热的,娇柔的嗓音染上颤意,“清澄哥哥,对不起。”

    她向沈右安认错过很多次,可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觉得愧对于他。

    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后悔,如果当初她没有跟裴策离开该多好不是因为贪图沈右安能给她更好的生活,而是忽然觉得,她不该那么坏地践踏他的真心,不该那样伤害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她真的做错了。

    姜莹在为曾经的事情道歉,沈右安却误以为她在拒绝他。

    满怀的期待落空,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他神情间难掩落寞,扯了扯唇,强作无事道“没关系,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等”

    沈右安正想说他会等她,姜莹忽然抓住他的衣襟,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姜莹仰头看他,眼眸漾着潋滟水波,红晕爬上雪润的颊,忍着羞赧说道“清澄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愿意的。”

    沈右安像是被天降馅饼砸中,跌入谷底的心情骤然回升。

    他握着她的肩膀,又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语气藏不住的激动,“你当真愿意”

    姜莹红着脸点头,“我愿意嫁给你。”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沈右安眉间舒展开,如同吃了颗定心丸,心中的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他之前便已想过,就算姜莹不愿意,他也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可强迫她留下,和亲耳听到她心甘情愿留下,这两者的感受自然完全不同。

    沈右安自认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可这一刻,还是按捺不住因为兴奋而过速的心跳,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他背着姜莹回家的那一天,亲耳听到她喊自己“夫君”,那一瞬间,野花开遍了山野,他胸中一片激荡。

    沈右安再一次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儿,心里被情意填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其他,“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安心待嫁就好。”剩下的都交给他。

    “好。”姜莹靠在他怀里,听见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击着她的耳膜,带动她的心跳也逐渐乱了。

    过了会儿,沈右安拉着姜莹的手腕,让她展开双臂。

    “夫君,怎么了”

    “试试衣服合不合身。若是有不喜欢的地方,我让人再改。”

    姜莹脸上热意愈盛,轻轻“嗯”了声。

    她听话地将双臂打开,乖乖地站在原地。

    沈右安帮她脱去外裳,挂在红漆桁架上,而后拿起层层叠叠的大红嫁衣,套在她身上,又帮她扣上腰封。

    到后来,他甚至蹲下身子,亲自帮她穿上大红的牡丹描金绣鞋。

    姜莹望着帮她穿鞋的男人,一时间心绪复杂。

    跟裴策在一起的时候,她日日夜夜都盼着能洗脱妾室身份,当名正言顺的正妻。

    可这么些年,她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到最后,许给她正妻之位的,却是被她抛弃伤害过的男人。

    “可有哪里不喜欢”沈右安已经帮她穿好鞋,直起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

    姜莹回过神,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身上的嫁衣。

    嫁衣鲜红似火,面料是她最喜欢的织云锦缎,质地柔滑软韧,穿在身上又不觉得厚重。繁复的大片刺绣海棠花栩栩如生,压边的灿金线针脚细密均匀,一看便知绣娘技艺极佳。

    长长的裙摆摇曳间,翘珠凤头鞋若隐若现,软软地包裹着她的小脚,大小也刚巧合适。

    姜莹对这身衣裳喜欢得不得了,穿着来回走了一圈,随口问道“夫君,那日你并没有量我的脚,你是怎么知道我穿鞋尺寸的”

    沈右安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也是后来才想起来忘了量她的脚,所以便趁她睡着,偷偷用手比划了大小,画在纸上。

    沈右安轻咳了声,转移话题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合适”

    姜莹摇头,“没有不合适,我很喜欢。”

    沈右安松了口气,“那就好。”

    怕弄坏了衣服,姜莹试穿了一会儿功夫,便将嫁衣脱下来,叠放回原处。

    她正准备穿上自己之前的衣服,沈右安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姜莹便先停下了动作,只穿着洁白的裌衣,转头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后文。

    沈右安欲言又止,停顿了两息,才不自在地开口“其实我没有什么歌姬。”

    之前在飞仙楼,他故意说这句话,只是因为妒意和不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狼狈罢了。

    后来一直没有澄清,也是存了悄悄试探姜莹,看她会不会吃醋的心思。

    到头来,姜莹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反倒是他自己总是别扭。

    如今既然他们将要成亲,沈右安觉得,不管姜莹在不在意,总不能让她一直误会下去,是时候跟她坦白了。

    听了这话,姜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她眨了两下眼睛,“我知道啊。”

    “你知道”沈右安微怔,很快猜测道“下人告诉你的”

    姜莹摇头,“不是。”

    “那你是如何得知”

    姜莹正欲回答,不知想到什么又闭上嘴巴,犹豫了下,她才抿了抿嘴角,小声嗫嚅着“因为那天晚上,大人什么都不会”

    还未说完,便被人心虚地堵住了嘴巴。

    沈右安大掌按在她脑后,想也不想地低头覆了上去。

    他耳尖发烫,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只剩一个念头,就是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再让她说下去,他就一点脸面也无了。

    起初只是想阻止她说话,后来便不自觉投入进去。

    他带着她徐徐后退,直至将她堵在柜子和胸膛之间,身躯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姜莹的掌心抵在他胸口,微仰着头,玉颊酡红如霞,月儿似的眼眸水泠泠地迷离。

    沈右安轻抚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圈在她腰后,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怀中。

    姜莹只穿了身薄薄的白色裌衣,娇小的身影被他完全罩住,像是靠在暖炉旁,倒也不觉得冷。

    在事态即将脱离控制的瞬间,沈右安骤然清醒过来,压下不舍,离开了她的唇。

    两人稍微拉开了些距离,仿佛有根无形的细线断开,气氛不再像刚才那么暧昧粘稠。

    姜莹柔软的唇瓣红得艳丽,隐约泛着诱人的水光。

    沈右安呼吸渐重,微微别开视线,气息是灼烫的。

    他深深呼吸了几次,稍稍平复下自己的心跳,帮姜莹整理好衣襟,又拿来自己的外衣将她裹住,“当心着凉。”

    姜莹披着他的大氅,没骨头似的软软倚进他怀里,“夫君,我困了。”

    沈右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姜莹打了个滚,滚进大床里侧,扭头一看,却见沈右安没有上床的意思,而是拿了件衣服,准备往外走。

    她从柔软的锦褥中爬起来,坐在自己腿上,问他“清澄哥哥,你不睡吗”

    沈右安喉结滚动,“我去沐浴。”

    姜莹瞬间了然。

    在沈右安将要走出内室的时候,她又喊住他“清澄哥哥。”看他停下脚步,她才鼓着脸补充了句“你也当心着凉。”

    沈右安脚步片刻不停地走出了房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姜莹眼里噙着促狭的笑意,脸颊温度烫得惊人,心也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忍不住卷起被子裹住自己,又在床上滚了一圈。

    等沈右安回来,姜莹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睡着了。

    他等身上的潮气散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才熄了烛火,上床拥着她入睡。

    温热干燥的大掌隔着衣服,轻轻贴在她小腹的位置,帮她暖肚子。

    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沈右安不想委屈了姜莹,三书六礼,该有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聘礼也要按四品官员娶亲的最高规制来准备,所以需要一定的时间。

    虽然还没成亲,但他们平日里同吃同住,倒也与真正的夫妻不差什么,只等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了。

    这日,沈右安去查一桩朝中官员被杀的凶案。

    案情并不复杂,他率人包围现场,搜寻盘问,很快便弄清了事情始末。

    起因本是后宅争斗,这家的夫人早年生产伤了身子,此后都没了生育能力,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唯一的孩子身上。怎料这孩子前些时日落水夭折,丧期还未过,老夫人便张罗着给儿子纳妾。这家男人又是耳根子软的,拗不过母亲便答应了。某夜,夫妻二人争吵推搡之下,不小心酿成了惨案。

    沈右安将涉案人员一并压到了大理寺,让嫌犯在堂审时当堂画押,这案子便了结了。

    只是他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直到三天后,沈右安找赵景恪商讨一桩案子,凑巧看了一桩热闹。

    沈右安在长随的指引下,绕过廊道来到花厅,远远地就听见一个人大声吵嚷。

    “月娘两年来都无所出,难道你一辈子都守着她一个人过不成”

    “我这也是为你好,纳外人为妾,哪里比得上自己人知根知底我娘家侄女,即便是嫁给官宦人家当正妻也是当得的,愿意委屈自己给你当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景恪的长随尴尬地向他福了福身,“侯夫人今日突然到访,让大人见笑了。”

    宁远侯夫人是赵景恪的嫡母,两人关系并不亲近,甚至不如陌路人。

    想来是她见赵景恪日渐位高势大,又有实权在身,所以才起了巴结拉拢的心思。

    那位侯夫人被毫无体面地赶出了花厅,被人推搡着,不服气地高声吵嚷。

    赵景恪面无表情,冷声吩咐人将她丢出去,显然根本没把这个所谓的长辈放在眼里。

    沈右安本想暂避一避,可是已经撞见了走出来的赵景恪,便不好再转身了。

    他只能若无其事地走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开门见山地提起正事,“景恪,我来找你是为了名单的事。这份名单上的几位大人,最近都恰好遭了不测,着实让人不得不多想。”

    赵景恪收敛了眉目间的慑人寒意,恢复往常的温润,和风细雨地请他进去,吩咐人看茶。

    两人相对而坐,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尴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心只谈公事。

    只是没说几句话,便有府上丫鬟急急跑来禀报,“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她”后头的话在看到沈右安的时候,连忙咽了下去,显然是不好说给外人听。

    沈右安识趣地起身告辞,“我想起府上还有事,须得回去处理,不如我们改日再谈。”

    赵景恪手中的茶盏微晃,溅出几滴水渍,面上的紧张掩都掩不住。

    他匆匆起身,向沈右安致歉辞别,甚至还没等他这个客人离开,便着急地赶往后院。

    赵景恪向来温润冷静,可从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看来他这位好友最近在为什么事烦恼,过得并不顺心。

    沈右安在心底轻叹了声,跟随下人的指引离开。

    回府之前,他特意绕远路,去买了姜莹爱吃的糕点蜜饯。

    沈右安回到府上的时候,姜莹正坐在灯下绣花。

    只是她没什么耐心,绣了两朵花发现不合心意,便不开心地皱起小脸,将绣花绷子丢到了一边。

    沈右安站在门外,没舍得过去打扰她。

    这样平淡温馨的场景,是他曾在无数个梦里渴求却求而不得的。

    看到她将东西丢开,沈右安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这才迈步走进屋中,“不想绣就不绣了,不必勉强自己。”

    姜莹又别扭地把绣花绷子拿了回来,微微嘟起嘴,小声嘟囔“那可不行,我要亲自绣我的盖头,才不要让别人说你娶了个不会绣花的娘子。”

    盛安朝的风俗,素来是待嫁女子绣自己的盖头,这样寓意吉祥,说是什么能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姜莹心想,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练练绣工,给自己绣个盖头好了。

    沈右安安静地立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将鸳鸯绣成了兔子,无声地弯了眼眸。

    他知道姜莹除了对银子感兴趣以外,做其他的事向来毫无耐性,能练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为她了。

    眼看天色渐晚,再绣下去对眼睛不好,沈右安便出声打断了她,“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买了福安记的糕点。”

    “都有什么有没有梅子糖”姜莹这次将绣花绷子彻底丢进了竹筐,从绣墩上转过身,眼眸晶亮地仰头望向他。

    沈右安却没有立刻拿给她,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先用晚膳,用完了再拿给你。”

    姜莹饭量小,若是先让她吃几块糕点,她晚上便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好吧。”

    姜莹把手放进他手心,和他牵着手去了偏厅用膳。

    角落里立着四角碧纱灯,屋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姜莹主动给沈右安添菜,“夫君,尝尝这道胭脂鹅脯,还有这道梅花汤饼也不错。”

    “你喜欢”沈右安问。

    姜莹嘴巴像抹了蜜,好听的话张口就来“当然喜欢,但是莹儿更喜欢您,所以把最喜欢的菜都让给您了。”

    沈右安将自己的碗推回她面前,“喜欢就多吃些。”

    姜莹双眸惊讶地睁大“”

    沈右安看见她小脸上写满了抗拒,又气又觉得好笑,“你把你不喜欢的菜都丢给我”

    他了解她的口味,自然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巧了,给他添的菜,全都是她不喜欢的。

    “大人,我吃不下了。”姜莹的小心思被拆穿了也不脸红,反倒耍起赖了,“我已经吃饱了。”她现在想吃白梅和橘子糖,不想吃饭。

    沈右安半信半疑,“这就饱了”

    不是才刚动了几筷子吗她究竟是吃饱了,还是惦记着糕点蜜饯

    “真的,不信你摸摸看,”姜莹拉着他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肚子上,“都鼓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说到一半突兀地停住。

    沈右安眉梢微扬,疑惑她为何没有继续说下去,“还以为你什么”

    姜莹眸光闪了闪,忽然松开他的手,语气一下子低落下去,像是泄了气一般,“没什么。我真的吃饱了。”

    这下她连吃糕点蜜饯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微妙的情绪变化,被沈右安看在眼里。

    正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姜莹却直接站起身离开。

    “皎皎”沈右安忙追了上去,还不忘拿上她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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