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那段话花了五条悟很久。
虽然有点突然;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不是因为你哦;
绝对不是;
现在明明应该先想办法找到那个咒灵才对。
在窄窄的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到最后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他还是按下了发送。
日本这边有一些麻烦的情况,那个我得留在这边,可能很久都不会去美国了
因为真的想要说些什么,所以忍不住又补上一句。
谢谢你的蛋糕
但五条悟盯着屏幕上发出去的那行字,想着,好像不应该这么说。
像告别一样。
他是在告别五条悟忽然意识到。
回复过了十几分钟才来,那时他已经在东京的街上了。咒力、怨恨、残秽,无数的光影在他眼前闪过,他在街角拿出手机查看。
「很久」诺德只是问。
五条悟平时不太喜欢发消息聊天,有事情要说的时候他总是更倾向于见面。想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至少也想听到声音。
但在现在,看不到诺德的表情让他在心底深处松了一口气。
可能一两个月,我也不知道会有多久
美国那边的任务也结束了,我只有接到特级的求援才会去
「是因为我吗」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正午,看到那句话却感觉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不是
真的不是
是这边的诅咒师知道我的行程,会在我离开日本的时候行动
「我可以搬走的,悟」
完全没有相信。
是很糟糕的时机啊年轻的咒术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
上周他刚说过那个不太好的推测。对,事后想起来的确不太好,对诺德来说他们是没有见过几次的邻居,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指控自己抱有不得体的念头,会很羞辱吧。
然后在上次分开之前,诺德原本想和他说什么说了谎,那是在说什么不管是什么,是犹豫了很久才说的吧,和这件事放在一起绝对会误会的。
怎么说才好呢,怎么才能让他的男朋友知道并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任何事,怎么才能不让他伤心
真的不是因为你
只是一些工作上的原因
“五条先生”
五条悟抬起头,霜雪一样的眼睛忽然落进日光里,在明亮的光线下像璀璨的钻石。他茫然地睁着眼,像是一个刚被从睡梦中叫醒的人,还愣愣地找不到方向。
“您是发现了什么吗”站在他面前的辅助监督问。
“没有。”他回答。
没有。
没有他能说的话。他不会再去找诺德见面了,那是事实,所以那就是拒绝吧比任何动机和考量都更直白无误的拒绝。
意义和心情都不再重要了,这些解释也是不重要的,因为,他们再也不会再见面了。
唯一想起来的只有诺德会忘掉这件事。
那在现在竟然成了一种宽慰。
“新宿区发现了那个咒灵的残秽,”辅助监督说明着,一边代为打开车门。他回过头,看到五条悟还在原地,盯着手机屏幕是来电,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您要先接电话吗”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按下挂断,“走吧。”他说。
屏幕的一角,粉粉紫紫的白毛魔法少女刷的一下冒出来。
挂了电话
居然挂了电话
绝对不能挂掉恋人的电话可是恋爱中的第一原则,你在想什么呢
万一错过了重要的事情,事后可是会追悔莫及的
就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吗哎呀,真是急死人了
好好想一想这位用户忘记了非常关键的信息
霜蓝色的眼睛冰冷地看向那些文字气泡。
是啊,他挂断了诺德的电话。
明明知道对诺德来说主动给他打电话是一件多么不安的事情,明明知道这样冷淡的拒绝会让他的男朋友有多受伤。
诺德不会生气控诉,他的男朋友并不是会指责他人的类型,也不会说你把我当什么
甚至不会在他面前难过。
就算再次提起也只是会说,没关系的。
但并不是不会难过啊他是知道的,他能看到诺德会因为他的匆忙离开而失落,也能看到在每次见面的高兴之下不明显的寂寞。不能因为诺德没有说出口,他也就事不关己地视若无睹吧
一半的他想要现在就拨回去,改口说只是不小心,之前的话也真的只是因为突然的任务,是暂时的,他真的很享受和对方的相处,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一切都很好,所以绝对不是因为他的男朋友做错了任何事情,不要那样想,别那样想别伤心。
想说,我喜欢你,是真的
那句话本来应该带来柔软的安慰。
但此时此刻说出的“喜欢”也只显得非常肤浅,反复强调不正是不可信的证明吗
他的男朋友。
这个称呼也很自说自话。
没有这样的男朋友吧明知道对方会伤心,还是无动于衷地把这段关系放到了天平上,看了看倾斜的指针,高高在上地作出判断五条悟不应该再继续这段关系了。
他真是
五条悟自嘲地笑了一下。
好像这也是一种结束的象征,他切到设置,卸载了那个在他的手机里待了两个多月的应用。
诺德没有再打来。
东京,新宿的一处旅馆。
城市里有太多太多的人,多出现一个人并不会让任何人注意。即使有人在死去,有人在忙碌,有人在恐慌,但在更多的地方,世界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运转。
他在这里。
日本。
在离悟很近的地方。
但那没有什么意义,他并不是被邀请才来到这里的,他会来这里只是因为一些没有意义的原因。
诺德安静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已经很清楚了,并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就能明白才对。
本来也是他的错。
但是,
但是悟不是说不介意,不是说他们和好了。
施法者自嘲地轻笑一下,为自己不愿认清现实的想法觉得可笑。他有什么立场觉得难过呢明明是他让悟让五条悟困扰了。
但他真的不是想辩解什么。
他只是想和五条悟说自己会搬走的,绝对不会再去找他,真的很抱歉
所以稍微,稍微听他说两句话也可以吧
虎杖悠仁醒来时见到的就是那副场景。
诺德低头看着手机的屏幕,琥珀色的眼睛落在阴影里,但也不是真的在看什么,目光没有焦点。
然后,虎杖也“嘶”了一声。
他刚刚腾地一下坐起,迟了片刻腹部的疼痛终于让他想起来自己也受伤了的事实,是阻止顺平时候挨下的攻击,虎杖嘶嘶地呼痛,捂住肚子。
对了,顺平
他转身看到还在昏睡的吉野顺平,呼吸平稳,晚些大概也会醒来。
想起来了。
使用信标之后的记忆停止在诺德出现时,和前两次使用信标时不同,魔法师在对上咒灵的一瞬间就选择将他们两人从事件现场转移,然后他就耗尽咒力昏了过去,顺平大概也是一样。
弗雷姆老师也受伤了,虎杖很快发现了风衣上晕开的血迹,还有诺德糟糕的脸色,也许是后来和那个咒灵交手了。
但诺德似乎并不在意,除了在呼吸没有其他半点动作,只是长久地坐在那里,像一潭死水。
那也是,因为咒灵吗
“老师”犹豫了一下,虎杖开口。
诺德慢了半拍才看向他。
“你醒了,”诺德看着他,用不带情绪的声音说明,“你的伤没有伤到内脏,咒术师那边有医疗者吗没有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啊没事,有反转术式的老师。”虎杖不自在地回答。
诺德点点头,像是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趣,“联系会来接你的人。”他简短地说。
“关于那个老师,我有一个请求,”虎杖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先和顺平聊一聊,所以能不能等顺平醒了再联系高专顺平遇到了很不幸的事情,所以做了一些冲动的事,我担心如果”
“都可以。”诺德说。
那么说完,男人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