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敬一闻言眼眸一暗。
临行时,母亲铁青着脸,狠绝地指着他骂着“若是为个女子就不要母亲,那以后也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
祖母不舍的泪水涟涟,“你若长居南离,祖母若有个万一,也不知临终前可能见你一面”
裴清清偷偷瞄着崔敬一怅然若失的样子,心狠狠地一疼。
敬一哥哥,为了娶她,就要和至亲离心。
这让她,怎么舍得
“敬一哥哥,我,我不愿爹伤心,也不愿您的至亲伤心。如若,如若真的不能两全,我们就就算了吧。”
裴清清决绝的话说完,也不理三人,带上帷帽,挡住了泪眼,急急地离去。
崔敬一呆愣地站着,看着远去的佳人,心疼得都要崩溃了。
“我不是说,我有两全的法子吗”
李堇无奈地出言叫回崔敬一。
崔敬一木木地问道“什么法子”
“让裴大儒和裴夫人,还有你家高堂都满意的,又能让你二人成亲的法子啊。”
不然她今天约他做什么
愁。
“弟妹当真有法子”
崔敬一这才反应过来,扑到李堇面前。
季言安眼疾手快,一把把崔敬一拉扯坐回原位。
俊脸都皱成一团了,不满地瞪着崔敬一。
干啥呢激动也别乱扑,那是我娘子。
季言安的眉眼官司崔敬一压根没注意到,他还眼巴巴瞪着李堇的回答。
“法子很简单,只是,很抱歉,我需要崔公子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
“弟妹请说。”
“您能否在文会之前,跟裴大儒求亲”
崔敬一不解的挑眉,随即视线落在季言安身上,想起落霞文会的目的,也明白了李堇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拜师。”
“是的。”
若是崔敬一在文会之前向裴大儒求亲,不管是成与不成,裴大儒都不会再收他为入室弟子了。
成的话,没必要收为弟子,女婿是半子,还怕老丈人不教他
不成的话,不能收为弟子,不然日后两师徒见面不尴尬
崔敬一看看季言安,又看看李堇,摇头失笑。
“你们夫妻二人,倒是光棍。”
就这么大大咧咧,将目的和所需摆出来,一点不带遮掩。
季言安接口道“我既目的在拜师,又何必遮遮掩掩”
崔敬一不解,“你们就觉得,裴大儒会收我为徒”
“此次举子二十许,唯崔兄可与季某争锋。”
崔敬一也是如此觉得,他和季言安,才学伯仲之间。
“那为何不能是季兄”
季言安睨了崔敬一一眼,“我又不是书呆子。”
崔敬一一愣。
李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季言安这话,可把裴大儒也编排进去了。
三人笑开了,气氛顿时也轻松了许多。
“弟妹,我先前说过,我此来是为娶妻,不是为拜师。崔某实话实说,我祖父和裴大儒是忘年交。
我就算不拜师不娶清清,只要我愿意,仍可以长居落霞山,裴大儒依然会用心指导我。
我原来想拜师,只是想趁机留在落霞山,以此表明此生长居南离的决心罢了。”
崔敬一顿了顿,继续道“若季兄和弟妹有法子,令我和清清能喜结连理,两边长辈又都能欢喜。这便是大大超出我的预计了。如能做到,我自然愿意提前向裴大儒提亲。”
李堇闻言松了口气,这便是皆大欢喜了。
“我的法子很简单,只是少见,所以崔公子没想那里去罢了。”
李堇的法子很简单,无非就是两顾而已。
这在南离几乎从未听过,在现代大多家庭都是独生子女的情况下,实属寻常。
更何况,裴大儒只是不希望女儿远嫁,往后照料不到,生死不知。
他老人家也不要求招赘,也不要求女儿要延续他裴家血脉。
仍然支持裴清清嫁人,只是希望嫁得近些,自己看顾得到而已。
崔家就更简单了,世家大族,子孙繁茂。
少崔敬一一人承欢膝下,一样有无数孝子贤孙。
就算是崔敬一的母亲,也还有另外两个儿子。
“崔公子,冒昧请问,您家,有异议的可是令堂”
一般都是母亲才会不舍儿子离家。
“正是,是家母和家祖母。”崔敬一叹了口气,有些悲伤。
他也不希望让她们伤心失望。
他本来以为,他只要常回家看望家人就可以了。
哪知道,母亲会说出那么决绝的话,祖母又那样说自己。
李堇点头表示明白。
“令堂和令祖母,不能接受的应该不是你长居南离,偶尔归家探亲。”
这是古代,车马慢。
像这种世家大族,不管是出仕还是外放,游学还是游玩,家中子弟几年回一次家太正常了。
崔敬一的母亲和祖母,不能接受的不是他久久才归。
而是,用心养大的孩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长居异国。
她们感情上,接受不了罢了。
“崔公子,我这法子呢,很简单,您细细听我道来。”
季言安听着自家堇娘在那叽里咕噜的指点,崔敬一安安静静地听着。
慢慢地,崔敬一背挺得越来越直,看向李堇的眼里是满满的惊叹。
季言安又自豪又惊讶,他家堇娘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着什么啊
这完全无解的局面,原来化解起来,竟是这么容易吗
崔敬一此时,心情异常复杂。
原来如此简单便可。
那他这几年的纠结,不是显得自己傻得透顶嘛
崔敬一不由得羡慕地看着季言安,得妻如此,真真是羡煞旁人。
随即,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温柔又心善的姑娘。
他也何其幸运,有这样好的女子互相倾心。
朝李堇和季言安拱拱手,崔敬一匆匆离去。
季言安转头和李堇相视一笑,两人都知道,崔敬一定是去找裴清清了。
“我送你回去。”
季言安这话,让李堇一愣。
“不用了吧。你还要去书楼。”
“就当消食。”
季言安执意要送,李堇拗不过他,只得顺从地让他牵着她出了暖阁。
小院外,李堇目送季言安带着葛杨般乐回山上去,一脸迷惑。
她送饭给他,他吃完送她回来,又自己回书楼。
那她送饭的意义何在
季言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是很理智的人,每走一步,都在他算计之内。
但是刚才为什么执意要送堇娘回小院,他也不知道答案。
但是,他的心却很满足,虽然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崔敬一将李堇的法子告知了裴清清,让她安心后,才回了客院。
书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送回了西巽给他祖父。
“孙儿决意求娶清清回西巽,婚后会住家中,不定居南离,请祖父告知祖母、母亲知晓,请为孙儿筹办婚礼、聘礼。”
崔大学士看着手中的信件,将信将疑。
“裴信那爱女如命的样子,可不像会答应女儿远嫁的,敬一这孩子,在发什么梦”
自老头子拿到信,就在那发癔症,也不说说里面说啥了。
崔老夫人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敬一来信了说什么”
堂下,崔夫人也忍不住关注着公公拿信的手。
那日跟孩子说那样狠的话,她回头想想也很后悔。
可是那孩子实在狠心了些。
她生他养他,他竟为了女子弃她这个母亲而去,崔夫人实在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敬一说,让我们为他备好聘礼、婚礼,他要迎娶清清那孩子回西巽。”
“回西巽”
崔老夫人和崔夫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她们没听错吧
崔大学子木木地点头,告诉老妻和儿媳,她们确实没听错。
“还说,往后居于崔家。”
“真的”
两婆媳欣喜若狂,崔老夫人一把扯过书信,崔夫人靠着婆婆的肩看着信,两人反反复复读着上面那两句话。
“要娶回来,不长居南离。太好了,太好了。”
“准备婚礼,准备聘礼。快快,快去准备。”
“一定要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清清那姑娘可是裴大儒的独女,可不是一般姑娘,咱们敬一能娶到清清,那是祖上保佑。”
“好好,我去准备。”
“还有,絮儿那孩子,快快,快让人去把她接回来,先送回柳家。”
免得来捣乱。
崔夫人闻言急急忙忙地吩咐人去南离接柳絮儿。
那日柳絮儿偷偷跟上,她也是知道的。
当时一心想着絮儿若能破坏他们的感情,把儿子带回来就好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会儿,可不能让柳絮儿捣乱,坏了这门亲事怎么办
崔大学士看着老妻和儿媳喜滋滋的样子,也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他虽大气,支持孙儿迎娶心爱的人。
但是,孙儿为了一个女子背井离乡,崔家可想而知,要背负怎样的流言蜚语。
原本,他想着,孙儿如意更重要,流言蜚语,他压下便是。
没想到,峰回路转。
只是,裴信能同意爱女远嫁吗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一早,崔敬一便沐浴更衣。
把自己收拾齐整,郑重其事地带着来时便准备好的重礼,登门拜访裴大儒和裴夫人。
“求娶清清。”
裴大儒和裴夫人面面相觑。
崔敬一这心思,说实话,裴大儒门儿清。
这几年,崔敬一一年往落霞山跑多少趟,他又不傻。
若不是崔家实在是太远了,崔敬一简直就是他最合意的女婿不过了。
无论是性情,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裴大儒和崔大学士是忘年交。
崔老夫人和崔夫人他也见过,都是明理的主母。
他相信,女儿不会被亏待。
但是,就怕有万一。
太远了,万一女儿需要他,万一女儿被欺负,他不知道,或者知道得晚了,护不上女儿,可怎么办
所以崔大学士几番试探,他都推了。
裴大儒相信,崔敬一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今日,这小子怎么敢,上门求亲,不怕被他拒了,以后再也上不了落霞山
“敬一,我的心思,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并不希望清清远嫁。”
裴大儒没有犹豫,更没有拖泥带水,很直接地婉拒了。
“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您听听可好”
裴大儒挑眉,他可不相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若有,他早就成全两人了,何必如此纠结
“我迎娶清清回西巽”
“休想。”
裴大儒气呼呼地打断崔敬一的话。
“老爷,你先听孩子把话说完。”
裴夫人摁住了裴大儒,示意崔敬一继续说。
昨夜,女儿就给她捎了信过来,让她今天无论如何要帮下崔敬一,让老爷听完再说。
“别听一半就把敬一哥哥打出去了。”
女儿这话,让裴夫人忍俊不禁。
但是今日一看,还是女儿了解她爹,要不是她摁得快,刚才老爷就抓杯子砸人了。
崔敬一额角紧张得都冒汗了。
老丈人果然不好搞。
清了清嗓子,崔敬一继续道“崔家会给清清最好的诚意和婚礼”
“我女儿不管嫁谁,婚礼都不会差。”干嘛要嫁那么远
“等我们完婚后,我们在家中住上数月便回南离。”
“回南离以后长住南离”
裴大儒点头,如果长住南离,让清清嫁去崔家,完成一下婚礼自无不可。
“在南离住上半年,我们就回西巽。”
裴大儒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西巽住上一年半载,我们就又回来落霞山。这路上来回,我和清清可以游山玩水,游览南离和西巽大好河山,纵情山水。”
裴大儒皱眉,这是啥意思偶尔来看看他,也不是,在崔家住的也没有比他落霞山多几日。
一边住个一年半载,倒是公平。
而且,他年年都能见到女儿,不用担心她被恶待。
裴夫人满意地道“这倒是好主意。”
原来这便是两个孩子想出来的好主意,倒是很不错。
“就算老爷给清清就近寻个夫婿,也不能回落霞长住,毕竟要住夫家不是,顶多是来住个十来日就了不得了。按敬一这办法,女儿女婿长住家中,一住就能一年半载呢。”
裴大儒并不赞同,“我给清清招赘,那一年到头都能住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