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倾城本是一心见情郎,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落霞山扑个空。
季言安竟然那么早就去了京城。
难不成是因为她重生,引发了许多事,脱离了前世的轨道。
离倾城有些不安。
“公主,马要休息会儿,再跑下去,马要不行的。”
“那就去驿站换马,不许歇,不许停。”
怒气冲冲地甩下车帘,离倾城思及前世的季首辅。
她的季首辅,为她冷落自己的妻子,为她闯深宫,为她赴死。
她今生,不会再满脑子都是那个心里没她的任随风,她只要她的季言安,谁敢跟她抢,她就活剐了那人。
还是那个大殿中。
殿中点满了烛火,风吹动,纱幔和烛光都摇曳了起来。
上方的人,发丝未动,就连呼吸都没错乱一分。
“这么多年,花了无数银钱,养出来的人手,竟然如此废物。”
老太监跪伏在地。
这段时间,他都习惯了。
每次只要狐狸崽子那边的消息一传来,他的上半身就得和这铺在地上的木红地团花栽绒毯,相拥相贴,亲密异常。
“老奴无能,请主子再给老奴一次机会。”
“那狐狸崽子如今什么情况”
老太监这才起身,恭敬地回道“昨日去了国子监,应该是求上藏书阁看历年卷宗。”
“卷宗,呵呵”
主子的笑太过阴冷,老太监又趴下身子。
“冬季干冷,这天干物燥的,失火想来也是常事。”
纵火
老太监大吃一惊。
“主子,那藏书阁里藏着二十年来,无数三甲答卷,被举国上下的赶考的举人,视为瑰宝,把它们烧掉”
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嗯”
“主子息怒,老奴这就去办。”
老太监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
上座,一只带着金色镂空珐琅材质指套的手,缓缓端起一旁的茶杯。
抿了一口茶,那人红唇勾起,发出一声冷笑。
“举子的瑰宝,那又如何”
“堇娘。”
苏可儿从进门开始,就一路疾奔。
李堇得知苏可儿过来的消息,还没迎到前院,苏可儿就两眼飙着泪花,扑到她怀里。
“堇娘,呜呜呜你总算来京城了,呜呜”
李堇哭笑不得地安抚着怀中的美人,轻轻拍着苏可儿的后背安抚着她。
明明苏可儿比她还大一岁,可是只要她和苏可儿在一起,总有一种当妈的诡异感。
这样一个单纯如小鹿一般的少女,她身为女子都忍不住疼惜几分。
怪不得身娇体弱易推倒的女子,向来多得男子怜惜。
“你怎么来了”
牵着苏可儿冰凉的手,李堇带着她往后院暖阁方向而去。
“苏德忠,就是苏丝绸缎铺的掌柜,将你的拜帖送到我手上了。堇娘,你来那日我就知道,福公公告知我了。我怕你舟车劳顿,需要更衣休息,就没来打扰你。”
苏可儿急急地解释,当然也有那日天太冷,睿王不让她出门的原因,不过事关睿王,苏可儿不好意思说。
今日太阳大了些,晒在身上有些微暖和,但还是不敌冷冽的寒风,所以李堇还是放弃带苏可儿游湖的想法,一路直奔暖阁。
叫青叶给苏可儿准备了好几样快手的点心,苏可儿狼吞虎咽吃得像只小兔子。
饱了口福,苏可儿满足地喟叹一声,“我突然好羡慕季公子,有你天天给他做好吃的。”
“羡慕啥,你要什么好吃的没有”
睿王多珍视苏可儿,从福公公帮李堇置办的这套宅子,就能看出一二了。
堂堂睿王府,哪里会少了她吃的。
再说,睿王若不是看在苏可儿的面上,哪能这般帮她。
“我还没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哪能有这么称心的宅子住。”
李堇喜欢,苏可儿很开心。
“福公公找了几套,我去看了,都不好。后来累极了,福公公带我来这里歇脚,我一眼就瞧中了这宅子。”
问清并无大用,苏可儿就放心地缠着睿王,将这宅子转让给了李堇。
“你还亲自替我看宅子。”
李堇握住苏可儿的手,心口涨涨的。
苏可儿是她穿越后,第一个,也是唯一闺蜜。
两人相处不久,相知不多,苏可儿却这般用心待她,实在令李堇汗颜。
“当然要我来看了,咱们都是安平来的,喜好应该相似才是。万一福公公相中的宅子,不合咱喜好,那以后住着,也糟心不是。”
“我要谢你的其实还有很多。”
李堇起身,后退了一步,郑重其事地冲着苏可儿施了一礼。
“堇娘,你这般认真做什么”
苏可儿急得直跺脚。
“可儿,你是我李堇的贵人。在安平,是你在胡大手中救了我。在潭州,也是仰仗你的脸面,福公公救我免了牢狱之灾。我的一品轩和和合楼,也是多亏了你送来的两位掌柜,替我看店培训伙计。不管在潭州,还是在晋安,都是因为你,因为睿王的令牌,我的店,才能那么顺利开着。”
李堇是感恩的人,苏可儿帮她的,她都深深地记在心里。
苏可儿被李堇说得眼角又湿了。
“堇娘,你别这么说。王爷当日说了,是和你合作生意。你无论是开那个店,都给了我五成的利。堇娘,当日王爷给了你三千两,这半年,你每月送到我手中的分红,都是这个数了。堇娘,我爹娘也是做生意的,这些我都懂。生意是要入股的,王爷用三千两的和睿王府的保驾护航,替我入了股。我收着盈利,怎么能担你这一份感谢”
李堇固执地摇头,“就是于我有恩。”
见李堇如此固执,苏可儿也无奈,她本就不擅长做口舌之争。
“好好好,那你就多送些好吃的去王府给我,就当是报恩。”
李堇暗道,可儿,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报于你。
但是口中,还是笑道,“好好好,给你送。”
李堇坐回苏可儿身旁,细细端详着她,气色红润,身上衣物,穿戴,都是极好的。
看来是过得不错,这样她就放心了。
“送吃的给你,还是往绸缎庄送吗”
“堇娘直接让人送到王府,交给苏嬷嬷就是。”
“苏嬷嬷”
苏可儿点头,“是我的奶嬷嬷。”
那就是自己人,李堇点头应下。
“堇娘,有件事,我要提前告知你。”
苏可儿揉着袖角,扭捏了半晌,吞吞吐吐地道“你最好不要上睿王府找我。”
“这是为何”李堇奇道。
她知道,苏可儿不是势力的人,不至于不让她上门。
“我在京城,名声并不好。你若上门找我,被人知道了,那些官家夫人会不喜你的。以后季公子要在京城为官,你肯定要和别的夫人来往。若是和我扯上关系,那些夫人,就会排挤你了。”
苏可儿脸色有些发白,有些自弃,“堇娘,我在睿王府,虽然被称一声夫人。但是,我连妾都不是,严格来说,我只是王爷的一个通房丫头。”
李堇再追问,苏可儿就摇头不肯继续说,只是僵持着,要她应下不上睿王府找她。
无奈,只得放弃。
“好,我听你的,我不去便是。”
苏可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有事,可以让季公子上门找王爷的。就是你不要找我。”
“好好好,我记下了。”
记下了,回头要让般百派人去查查看,苏可儿这事实在太奇怪了。
“季公子,您来了。”
国子监门口,门房远远看见季言安下了马车,就迎了上来。
他虽然只是一个门房,但是眼色方面,可远超一般人。
他们国子监的徐监正和梁副监正,对这位季公子,都是客客气气的。
季言安对着门房轻轻颔首,率先进了国子监。
落后季言安一步的般乐,将马车交给了门房,丢过去一两银子。
门房眉开眼笑地收起银子,驾着马车去马房吃草喂水。
他这么客气,跟季公子家侍卫,出手实在大方,很明显有很大关系。
未免麻烦,季言安这两天都是错开国子监学子的上下学时间。
所以,这两日,他上藏书阁都如入无人之境。
除了藏书阁一楼的老叟和顶楼的看守卷宗的先生之外,并无遇见过其他人。
今日,行至三楼,他竟然听到远远书架后面,传来翻书的声音。
没想到,这个时辰,藏书阁竟然有人在
瞥了一眼,季言安并无停留,上了顶楼,也就是四楼。
听到脚步声,书架后面的男子,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
透过书架的缝隙,男子清楚地看清了季言安的脸。
“啪。”
手一松,一本厚重的书,重重砸在了地上。
季言安也听到了身后书籍落地的声响,微微顿了顿,就继续上了顶楼。
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和前两日一样,季言安找了一卷卷子,在窗旁的桌案前落座。
般乐找了个顺眼的书架,跃上去,躺好。
翻阅着从家里带来的一本话本。
三楼。
男子伸手欲捡起地上的书,手腕处,一道疤痕,触目惊心。
书很厚重,男子的右手捡不起来,只得换左手拿起。
男子脸色扭曲,双眼通红,咬着牙。
“季言安。”
良久。
林回风才缓了过来。
他没想到,他会在国子监的藏书阁遇到季言安。
手指移到右手腕上,指腹底下,手腕疤痕处凹凸不平。
当日,他被快马送回了京。
祖父亲自出面,求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又去求了太后出面,请了太医院的院正亲自出手,替他缝合接手。
朱院正曾得夏夫人教授,习得一身奇特的开颅剖腹接断肢的神奇本领。
幸甚,他的断手被冰镇着,并没有腐坏,接手非常顺利,恢复也很好。
养了一百多日,他的手终于康复了。
就是还不能受力太重。
提笔写字也虚浮无力。
祖父和他彻夜长谈,林回风也只能接受现实,将养三年,争取三年后的春闱,他的手能大体恢复如初。
林回风在林老爷子的安排下,进了国子监。
他的水平远远高于国子监学子,按部就班听夫子授课并无太大用处,所以时常会来藏书阁阅书。
林回风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死对头季言安。
就算当日没有证据,但是林回风出于对对手的了解,他知道,一定是季言安下的手。
他想杀季言安,季言安断他手报复他罢了。
林回风隔着袖袋,抹着其中的火折子,目光呆滞地望着上四楼的楼梯,眼底满是挣扎。
没有人知道,当裴大儒收徒季言安的消息传到京城,林回风有多崩溃。
他甚至不顾右手要精心养护,狠狠地把房间砸得一片狼藉,就连博古架上那些珍贵的摆件,都没躲过他的愤怒。
如果,如果白鹤书院大比,胜出的是他。
如果,去参加落霞文会的是他。
那么,会不会,成为裴大儒六弟子的,也会是他林回风。
要知道,他的文采,并无弱于季言安多少。
他们二人,伯仲之间。
季言安能得的,他林回风自然也能得。
今日,竟然再见到季言安。
奔涌的愤怒和不甘,几乎要把林回风淹没。
凭什么
凭什么是你
愤怒就像一只失了智的野兽,蚕食了林回风仅剩的理智。
“林西。”
低低的轻唤,离几步远的人都听不见。
但是,林西却听见了。
从暗处现身,跪在林回风身前。
“公子。”
“你上楼,拿下那两人。有个应该是护卫,别轻敌。”
“是,公子。”
林西几步上了楼,击晕了先生,轻手轻脚地寻找那护卫的藏身处。
在书架间轻巧的穿梭着的林西没有发现,上方,般乐俯视着他,眼里满是戏谑。
藏书阁外,两个蒙面人躲在一处假山后,观察着。
“三哥,我们不等晚上吗”
右边那个矮个子的蒙面人,低声问道。
三哥不耐烦地扫了矮个子一眼,“这可是国子监藏书阁,晚上有护卫巡夜的,要是晚上来烧,火光一起,老远都看得清楚,没烧几本书,火就被灭了。”
义父的命令是,烧光整个顶楼,不是烧几本书意思一下。
“三哥的意思是,反倒是白天,火烧起来,反而护卫不能及时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