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王钊温和的道“来了家里不要拘束, 有什么想玩的想做的都跟你母亲说,要是你母亲事忙差人跟伯父说也是一样的,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时知福了福身“多谢伯父体恤, 多年来伯父和母亲记挂,如今来了淮地一切安排的很是妥当,侄女万不会委屈的。”
王钊微笑又继续道“你两个姐姐长在江南又和你年纪相仿,若是闷了你们也可以作伴一起出去做客或是游玩儿, 记得带够下人就好。”
王钊对待时知的态度很是亲切, 时知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太过奇怪, 虽然是便宜后爹那也是亲戚长辈,第一次见面客气些她觉得也没啥。
可小卢氏和王家其他人都知道这很不一样, 王钊性格虽说不差,但并不是个对待小辈尤其是女性晚辈这么温言细语又耐心关怀的人。
可他对待时知除了温和亲切中隐约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看重, 时知感觉不到但其他人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自然察觉到了不同,或许他是故意让大家明白他的态度。
小卢氏今晚看上去是很高兴的, 丈夫比她预想的还看重女儿这并不是坏事, 不仅是面子问题, 更重要的是以后她的孩子们都会有更多的倚仗, 婆家也许不会反对女儿和儿子们在将来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
不是她喜欢事事精于算计,而是自从女儿成为灶女后她就日夜难安, 崔氏大祖房内里是什么样她很清楚, 她的女儿以后是没有太多依靠的, 卢氏不会给女儿多少助力,王氏更不会, 可只要他们不反对女儿和儿子亲近就好, 她的女儿就有兄弟可以依靠。
崔灿和她是少年夫妻,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成亲后也互敬互爱,虽然如今都已经往事如烟,可阿蓁是他留下的唯一血脉,身为卢氏女她有很多身不由己,她辜负了崔灿的嘱托,但她仍旧祈求上苍垂怜她这个苦命的女儿。
世家在外人眼中”同气连枝”,然而也是看人下菜碟,想想几年前那个赐婚的事,她哪怕用尽力气却也左右不得王氏和卢氏在朝堂给女儿说句话,要不是后来局势有变,这才让两家改了主意,她女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说了半天话,时知才回了院子,也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今晚和王钊谈完话后气氛有些不同,弄得她心里怪怪的,还好王家平日里不用一起用膳,天天这样绷着神经吃饭都要得胃病了。
第二日一早,阿芸就把时知叫醒了,没办法在人家做客总要有个规矩,她得去给小卢氏请安,虽然小卢氏昨晚特意嘱咐不用多礼,可这是在王家那么多眼睛盯着呢。
时知任由女使们打扮,衣裙也都是低调奢华的样式,昨天见到王家女郎的打扮她突然庆幸自己听了阮妈妈的话,不然大概要给崔氏大祖房丢脸了。
时知这几年也养出来一些眼力,王家的主子吃穿住行都很讲究,但并不是暴发户的显摆,昨天七娘腕上那个玉镯时知认出是暖玉,十一娘戴的璎珞上那个坠子也是件难得的东西,看着“寻常”可处处透着奢华。
江南多繁丽,世家在这种地方某种意义上来说过得更加奢靡,时知知道自己现在羽翼未丰,所以她并不打算特立独行什么,起码大面上她打算“随大流”。
“这套珍珠头面是闵大师的手艺,哪怕是江南和长安也寻不出几套的,配女郎这套芽绿色的衣裙最合适不过了。”梳头的女使阿荞今天很是兴奋,女郎终于由着她们打扮了,她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时知揉了揉犯困的眼皮“你们可别都给我戴上,就戴两样就好了,妆也不用上的,我还小呢。”
这个时代的化妆品时知是绝对不会用的,且不说妆容她就欣赏不来,就那些含汞超标的香粉她就怕了,她自己那个香粉胭脂作坊是幌子,可工艺流程也是看过的,当时她就发誓这些玩意儿绝不可能糊到她脸上。
“奴婢明白的。”阿芸笑了,她们都是经过的,审美自然不俗,今儿就算再兴奋也知道世家讲究什么。
略吃了几口早饭时知就赶去了小卢氏住的熹荣堂,她以为自己够早了,可一进去看到满屋子的人,顿时感叹古人生活不易,这才几点啊就要来“打卡”上班了。
小卢氏看到女儿后嗔怪道“都让你不用多礼了,坐了那么久的船好好歇息才是。”
时知见礼过后才道“母亲心疼女儿,阿蓁自是明白的,但女儿也想过来和母亲还有姐姐们说会儿话。”
“女郎仁孝,女君好福气。”开口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看衣着打扮不像是女使仆妇,眉眼间还有些熟悉。
这话说到心坎里去了,小卢氏笑容更灿烂了对时知道“这是许姨娘,是你十一娘姐姐的生母。”
时知这才反应过来,心道难怪觉得眼熟,这许氏是和十一娘的眉眼相似,小卢氏既然给她“介绍”了,那时知就不能当做普通姬妾对待。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卢氏暗示自己要对许姨娘客气些,但时知觉得总有她的道理,所以还是礼貌的问了好行了半礼,许姨娘回礼时却对着时知把问安礼行完了。
其实这也有些过了,这个时代的妾室哪怕得脸也少有能得时知这样身份的贵女一声问安的,世家规矩向来如此。
小卢氏只让时知见礼了许姨娘,屋子里其他几个妾室却是站在一旁连让她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的,时知也全当不知,在王家这样的家族里有一个许氏能在主母前有个坐的地方已经让人惊讶了。
说了半天话后一屋子请安的人大约也清楚小卢氏更想和女儿说说话所以陆陆续续就撤了,七娘和十一娘请过安后还要去家学上课,昨天请了假今日却不能不去了,一早请完安就去上课了。
这会儿屋子里的主子只剩了小卢氏和时知,旁边伺候的也都是心腹,小卢氏笑着对时知道“可算是能松快了,阿蓁过来离娘近些坐。”
时知从善如流,上前坐在了小卢氏身边,“母亲可是累了”
小卢氏看着女儿心里高兴“娘看到你哪里会累,今儿府里的人你大半也见了,可是好奇为什么娘让你给许姨娘些脸面”
时知的确感到奇怪,若说是因为十一娘的缘故那不太可能,王钊光庶出的儿子有两个,庶出女儿也还有三个,可只有十一娘能跟着七娘出来应酬她,今天过来请安的几个小孩子他们的生母可都站在旁边连个眼神都没得到。
“是许姨娘的来历不同”时知猜测着问。
小卢氏觉得她女儿就是聪慧,她轻声道“许姨娘是金杨许氏的嫡女。”
金杨许氏时知脑子里过了一遍世家族谱“可是二十年前,出了个文名甲天下的许昌公的金杨许氏”
这原本是个衰落了的二等末流小世家,可二十几年出了个许大儒后,金杨许氏子弟重新开始活跃在世人面前,当年知微书院选出的新任山长也是出自金杨许氏,只不过他是旁支,但听说是许昌公的门生。
小卢氏点头“金杨许氏有大恩于你伯父,许姨娘是许昌公的从侄女,所以在这府上也是有些脸面的。”
时知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糊涂了,许氏哪怕跟王氏门第差距巨大,可也犯不上让嫡女去做妾室啊,要是旁支女那还好说,可嫡枝嫡出的女儿做妾这可是世家大忌。
既然有恩于王家,那就更不可能把对方家嫡女纳来做妾了,最可能的就是让王家有出息的庶子或者旁支明媒正娶了许氏女,这对许氏门第来说才算是个好亲事。
更何况这件事她在清河既然都没听过,想来这许氏进了王家门也并没什么浪花出来,所以江南的探子回禀她一些信息时并未特意提过这个许氏。
可小卢氏明显只是要给女儿提个醒,更复杂的事她明显也不想再多说了,时知就没再问,毕竟她只是来做客又不是要生活在这里。
再过几日就是端午,小卢氏做为主母要准备过节的事,时知也不想打扰她太久,说了会儿话就告退回住处了。
今儿还要给阿勤她们上课,院子里都是自己的女使仆妇,时知让人关上门守着,她身边的人对这种事早就习惯了,但在王家为了少生事端大家还是很警醒的守着。
时知上完课后就开始给爷爷写平安信,虽说离开没几天但崔教授一定记挂着孙女,所以时知写完信后就打发人去崔氏别院,让人安排回去报平安。
用过午膳,时知小憩了一会儿就起身开始练字了,江南的初夏比清河热得多,外面太阳晒人她不想出门。
阿芸撩开帘子轻声道“女郎,七娘身边的女使来问,您得不得空儿,要是得空一会儿她们女郎想过来找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