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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终
    冬喜吃了一小块芋泥点心,口感很好,她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留心关注顾延。

    隔的不算远,其实压根不需要她担心什么,因为顾延身边围着的那些人比她这个做老婆的还要仔细上心。

    场内恒温,冬喜依然乖乖套着顾延的外套,还套得很严实。毕竟小男秘刚才特意过来带了话,顾延说她衣服要是不会穿就找个垃圾桶扔了,慌得冬喜连忙将衣服套好。

    可放眼会场内,多的是露胳膊露腿的,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招摇了。

    冬喜羞羞愤愤。

    场内宾客如云,主角已经到场了但是宴会迟迟还未开始,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人物。

    冬喜环视礼台,眼睫毛细长弯曲,像蛰伏的黑色蝴蝶,玉色质地的小脸蛋暴露在场内的灯光下,美丽动人。

    顾延的衣服有专属的金丝纹绣,在衣领的右侧边缘,肉眼可见的昂贵不菲,冬喜身量小,黑色的西装外套包裹着她纤柔的身段,引得不少打量的目光。

    有些字句落在耳朵里,不知道是咸是酸,冬喜听得多,也就见怪不怪了。

    无非是旧人引荐给新人“瞧,这就是顾家大少爷的配偶。”

    “上回我不在,没见着,原来是这么个模样。”

    “感情真好,顾少那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还给她衣服披呢。”

    “是啊,看着又年轻,真是一对璧人。”

    “璧人”

    冬喜忽然听见有人捂嘴干巴巴笑了两声,似乎在质疑这句话的含金量。

    也确实,放眼昭山,对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多了去,看不惯她的人也比比皆是。

    眼不见心不烦,冬喜拿了一块芋泥千层酥就离开了那里。

    但山路崎岖,前有狼后有虎总是不太平,走到中心区,冬喜冷不丁又撞见了闻夫人。

    婆婆打扮的珠光宝气,正在和老朋友叙旧,冬喜见到她的一瞬间下意识转过身去。

    这也不能怪她,平时被婆婆训斥太多,扭头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但是闻夫人眼尖,轻易就发现她,她叫住冬喜的脚步。

    “是小喜晚辈见了长辈,怎么不过来懂不懂规矩。”语气已经有不悦的成分了。

    冬喜身体微僵,躲不过只好听话转过身,乖乖喊母亲。

    闻淑懿上下打量她两眼,淡淡嗯了一声。

    只是这态度中庸,看不出好坏。

    冬喜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自己反应,就不该转过身去,她正懊恼着,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突然一位墨绿色裙子的贵妇不嫌事大,笑着开口

    “看把儿媳妇吓得,闻姐姐平时是有多严厉。”

    本来没什么,这话一出忽然就让婆婆和她两个都难堪起来。

    冬喜微微窒息,接着立马摇头“没有,是我刚才没看见母亲。”

    “是没看见,还是故意装没看见啊。”绿裙子的妇人不依不饶,笑得意味深长,“这两者之间,意思可差得多了。”

    一下子又没完没了起来。

    冬喜突然身处风口浪尖,她看出来婆婆的表情有些难看,似乎发觉了她刚才是故意躲着她的,她正在斟酌回什么,就在气氛凝重的时候,顾延突然过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冬喜拉到自己身侧,看也没看这群人一眼,只是低头问冬喜吃过东西没有。

    冬喜冷不丁看见他,愣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其实她右手还握着一块千层酥,不用想现在应该已经被握得半碎了。

    顾延注意到她将右手藏到身后的动作,但是没立即问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顾延的气质很沉很冽,冬喜站在他身边忽然又有底气起来。

    不管平时他怎么样,但是骨子里总归是护着她的。

    这些阔太太们唯恐天不乱,和稀泥是一把好手,顾延完全不想搭理。

    顾延问完冬喜,抬起头,他像是才看见自己的母亲,有些惊讶地招呼道“母亲也在。”

    “嗯。”闻夫人本来想发作,碍于儿子的面子忍下去了。

    那些搬动是非的阔太太们见顾延来了,也突然有些讨没趣,纷纷聊起别的。

    就在冬喜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到此为止时,不料这时小寿星突然被她奶奶抱过来。

    小孩子惹人怜爱,妇人们都围过去逗弄了。八成是刚才的气还没有顺全,以及闻夫人做梦都想抱孙子,种种念头之下,她忽然又直指道“瞧瞧人家的肚子,就是争气。”

    该来的总会来。

    在场只有冬喜没有生过孩子,谁争气谁不争气一听就明了。

    冬喜觉得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深浅不一,她刚缓下去的一口气又被提起来,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那些看戏的贵妇人明显听出来什么,原来婆媳之间还有这样的矛盾在啊,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婆婆内涵,果然只是表面上光鲜,其实过的并不如意。

    闻夫人耳根子软是一方面,不喜欢自己的儿媳妇也是一方面,所以轻易就能被牵着鼻子走。

    冬喜于是又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她明白,不说话就不会犯错,于是她选择沉默,只用耳朵听就好。

    就算再难挨也总会过去。

    顾延察觉到冬喜的退缩。

    “哎呀,别这么说,现在的小年轻面子都薄,不知道规矩事小可以学,千万可别丢了面子。”绿裙子贵妇笑得咯吱咯吱的,不知道是解围还是添乱。

    “是啊是啊。”

    更有甚者得寸进尺,指桑骂槐地对着小婴儿说“听见没,没规矩还不争气,宝宝啊,以后咱不学,啊”

    又是一阵调笑。

    闻夫人也连连附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闻夫人是在给她的友人台阶下,毕竟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儿媳妇让自己多年的好友不尽兴。

    顾延觉得冬喜的手冰凉,比那天凌晨爬床时还要冷几分。没人知道她固若金汤的外表下,是怎么样的一个揉捏不破的心肠。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也没有人在意,那些人在意的只是这一瞬间的笑话。

    毕竟富太太的生活千篇一律,太无趣,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闲得慌,越是这样八卦踩人的事情,她们就越喜欢掺和。

    尤其是冬喜这样出身平平的。

    就像是精美图样上的一点新奇装饰,一只可以逗弄的小鸟。

    人就是这样,站得高了就一个劲奉承,摔得惨了就无休止的占便宜。

    冬喜深以为然。

    顾延没有说什么,依然拽着冬喜的手,平静的面孔上滴水不漏。

    突然“那您好好教,儿子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就拉着冬喜走了,半点没停顿,丝毫没给自己的母亲留面子,更别提那些看戏的。

    冬喜也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整懵圈。

    “你顾延。”

    闻夫人见状,没想到他会为了冬喜得罪外人,气的在后面叫他。

    顾延理都没理。

    兵来将挡,小秘书急忙上去拦住。

    “老夫人,您消消气。”

    碍于边上有媒体,闻夫人这才罢休。

    冬喜被牵走,懵归懵,脑袋一直都低着,手腕也没有使劲,整个人都听从顾延的指引。

    视线落在她的鞋头,那里镶着一圈白珍珠,鞋子是香奶奶这个月新品,她浑身上下的装饰品价值数十万,即便这样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其实那些夫人们说的没有错,她确实不争气。

    终于远离那群动辄嚼舌根的无聊人,顾延松开了她。

    冬喜又看了看顾延,依旧是那副俊意的眉眼。

    人中龙凤,天之骄子,而她呢

    “手这么冰还敢穿成这样,是不是嫌命太长,菩萨不找你你是不是要自己去找菩萨”顾延挑眉对着她。

    思绪被打断。

    冬喜愣愣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听见后她想也没想轻声说“不找的,我不信菩萨的我只信你。”

    似是在告白。

    “”顾延一时间没能接上话,他没想到冬喜会这么回。

    默了会。

    “你倒是会顶嘴,这本事刚才怎么不用在她们身上,对我倒这么无情,牙尖嘴利。”

    “可是,可是她们没有说错,我确实不争气”冬喜一本正经地解释。

    “是吗你就这么想为我传宗接代”顾延听出了她话里的埋怨。

    冬喜下意识点点头。

    “那你就想着。”

    忽然间,顾延的态度又不好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这样。

    冬喜急了,上去扯他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每次都这样沉下脸,有话好好说,你别生气。不要宝宝就不要宝宝,我不着急。”

    顾延的唇抿成一条线,既然冬喜先示了弱,他也松动下来。

    “以后见到这些人,扭头走会不会”顾延说完又反问,“我上次不是教过你”

    冬喜想说哪有这么容易。

    “至于争不争气。”顾延稍作停顿,“你就安安分分做你的顾太太,有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言语间透着一抹决绝,似乎她不配成为他孩子的母亲似的。

    冬喜一听,抓住顾延袖口的手倏的松开。

    打个巴掌给颗糖,是他惯用的手段了。

    沉默片刻,顾延突然又想起来他刚才看见的画面,于是没头没尾地问冬喜手里藏了什么。

    冬喜本不想说,但受不住顾延的目光,最后还是磕磕巴巴地说是芋泥酥。

    “芋泥酥”顾延听见这个答案,太阳穴旁的青筋有些突突。

    因为突然撞见婆婆,在长辈面前吃东西不礼貌,于是这酥饼她就一直都捏在手心了,现在将手掌摊开,东西果然已经碎了,碎了不能吃不说还糊了她满手的麻薯粉。

    顾延看着摊开在眼前的小手掌,忽然愣了两秒,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无语极他反而笑了出来。

    真的太呆太呆。

    他稳住冬喜的手,丢掉不能吃的酥饼,接着掏出手帕就开始帮她擦,一边擦一边还笑,真就是半点儿办法没有。

    顾延的头半垂着,耳朵轮廓精致,表情看起来十分无奈且没辙。眉眼本就肆意俊美,一笑起来就更摄人心魄。

    冬喜看着他专心且细致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看呆。

    擦干净手,这件事才算是真的不了了之。

    但冬喜却知道,顾延这样做其实无形之中又加重了婆婆对她的不喜欢。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只能以后慢慢用实际行动再去弥补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平安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