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进青色砖瓦的缝隙,一遍遍地冲刷从酒庄和戏剧院废墟里渗出来的血色。
游人来来往往,未曾为此驻足。
男人倚在意式托斯卡纳风格的观景台边,任由雨珠落在身上。
透过雨幕什么也看不清楚,北熙烦躁地一抬手,万千雨丝瞬间停滞,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将手放下,一切又恢复原状。
“大人,镇上一个司机疯了,指着车厢大喊大叫,硬要说他的两个乘客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堆破破烂烂的东西,还有两套戏服,标记都被完全裁去,还是幸存的员工认出来的。”
身穿燕尾服的管家递来一份扣押文件。
北熙看了眼,双眸漆黑如子夜,倏忽间,又染上淡淡的笑意,“把他车里的东西拿过来。”
“是。”
过了一刻钟。
管家将收集到的东西呈上。
北熙用权杖挑开两套脏兮兮的戏服外表是光鲜亮丽,内衬和纱质裙撑都染上了葡萄酒的痕迹,还有不少血迹,几乎浸透背部的布料。
一个扁平的铁盒,里边是一小块金子、一个磨损严重的徽章和一处凹槽,根据凹槽形状推测,应当还有地下通道的钥匙碎块。
旁边是个装了一半水的铁罐头,晃动时还能听到硬物的撞击声。
哐啷哐啷,似是醉酒的人和路灯推杯换盏。
北熙打开,发现那是沾血的酒瓶碎片,它漂浮在水面上方,似乎被什么东西托着。
他小心地将碎片取出,水面上出现一些奇怪的数字和字母,轮胎那样一圈一圈地转动着。
当玻璃碎片被完全取出后,那一行行泛着绿光的数字和字母消失了。
“嘁,无良入侵者,害我小章鱼。”
三天后。
庄园内部,伯爵居住的主楼旁的家庭花园里,多了一个小土包,小土包边,是一个无字碑。
细看时,上边有一个浅浅的“二”,兴许想写“云”,但雕刻者技艺不精,只画了两笔,便赌气不刻了。
庄园之主悄无声息地更迭,自毁程序也只来得及摧毁一个酒庄和马厩,根本无伤大雅。
尘封多年的陈列馆再度打开,佣工、家生子、盗猎者们的尸骨,惊骇世人。
各国纷纷报道此案,影响极其恶劣。
王国闻讯,立刻派兵,势要铲除作恶多端的斯托克余党
北熙配合地将一具金棺材摆到大家面前,欢迎众人开棺鞭尸。
群情激奋,所有小镇居民和王国士兵,有过节的没过节的,都上来挥一挥鞭子,只为听那一声脆响。
“我抽死你个老财主”
“收成不好那么多年,居然还重税,收收收,上帝可算把你收走了”
“抓了那么多女孩走,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你活该”
但大家都忘了,遥远的海平面上,还有一座孤岛。
一周后,斯托克伯爵的庄园轰然倒塌,新主人不知去向。
藏匿于人群的北熙,倏忽变成卷发碧眼的浪漫青年,转瞬又是寸头黑眸的狠戾少年,阴柔的、阳光的、阴郁的无数人的眼眸叠在一起,最后凝出北熙原本的样子。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吹去落在上边的柳絮。
时间到了,该去下一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