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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咦

    林满慧“咦”了一声,  围着这盆名为“金龙破空”的春兰转了一圈,任斯年没来由地一阵惊慌她莫非看出了什么

    林满慧没有说话,体内异能分出一缕,  探查入花盆底下的细根。

    根系已经完全僵化,  半点生命力都没有。再往上所有的叶片都被喷上某种药剂定型,  锁定生命力,不允许其凋萎。

    任斯年,  他怎么敢

    他竟敢用一盆已经死亡,  被制作成植物标本的兰花来参赛

    林满慧心中怒气勃发,却强行忍住。不行,  现在揭穿的话,  他可以狡辩自己也不清楚兰花已死,他可以道歉撤出比赛,  声誉不受任何影响。

    兰花沉郁而死寂,这种感觉令林满慧很不愉快。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半天方才睁开眼睛,  目光似有剑光寒影。

    “满慧”陈淑仪在远处唤她。

    林满慧匆匆离去,什么也没有说。

    任斯年松了一口气,  这个林满慧有些神神叨叨的本事,似乎什么花花草草一到她手上就能养好,  可别让她看出破绽来。

    野生兰花极难培育成功,  任斯年偷来的那株兰花以生命为代价,也只培育成功一个芽头,  就是眼前这一株。

    以这一株兰花幼苗为研究对象,  任斯年在国内知名期刊发了一篇论文,  为他在业内博得一席之地。离开农科所调入林业局,  只要提起这篇论文,  他听到的话是这样的

    “我们局里的小任,那可是科学家”

    “园艺栽培知道不知道在那上面发了一篇论文,真光荣啊。”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林业局重视科研、重视人才啊”

    上至县长、下至局长、主任,都对他另眼相看。因此这一株兰花是他的命,爱惜非凡。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农科所出来之后,兰花似乎像离群的孤雁一般,渐渐地失去生命力,明明叶片没有枯黄,明明叶艺精美绝伦,可它就是不再生长。

    不论采取什么方式,兰花营养液、促生长药剂、施肥、日照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它就是这样呆呆地,似乎一个心死的病美人。

    眼看着三月兰花展览会召开在即,任斯年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即使现在林业局,他也要在科研领地上占据一定高度。

    有一天,若他成就超过厉浩,一定要再回农科所挽回失去的尊严

    于是,他违规使用药剂,一咬牙将兰花制作成一盆标本。只要不翻开土壤,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盆处于死亡状态的假花。

    他的目光追随着林满慧,心中一突她刚才的脸色不对,莫非看出什么他竖起耳朵倾听着林满慧与陈淑仪的对话。

    “快来看,这盆玉龙晶轮怎么样”

    “嗯,叶片短,尖端出三角状水晶嘴,也有一道金黄色镶边延续到叶柄,和任斯年那盆金龙破空有点像。”

    “那你觉得哪一盆更好”

    “这盆叶片太短,水晶嘴不够厚实,没有金龙破空韵味足,意境到底还是差了些。”

    任斯年心想听她语气平静,似乎没看出什么,估计也就是被我的春兰所吸引,所以多看了几眼。这么一想,他便心定了下来,拉着吴胜男到别的展台欣赏兰花,一边逛一边讲解。他的讲解专业而风趣,听得吴胜男双目含春,对他越发喜爱。

    林满慧沉得住气,一点口风都没有露。直到晚上抱着兰花回到招待所,她才将实情告知厉浩。

    “什么”厉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想今日在展台所见,厉浩拿出照片细细端详,颓然坐倒,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岁“失德之人枉我带了这么多年,竟然连最基本的科研道德都没有”

    陈淑仪也是科研工作者,一听也觉得匪夷所思“植物标本参赛这是把我们大家都当作傻子为了一个奖,竟然连求真务实的准则都遗忘了吗”

    厉浩对林满慧说“好孩子,我知道了。我等下就去找会务组反应情况,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作品出现在展台之上。”

    林满慧嘴角一勾,凑近到厉浩眼前,目光炯炯“老师,你这次一定要听我一次,行不行”

    “怎么”

    “我上次让您听我的,先扶任斯年上去,再一下子将他拍下来,您不听,还教训了我一通。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行不行”

    师徒二人说起任斯年用氢氧化钙伤林满慧的春兰一事,当时厉浩一个没有忍住,结果被他轻描淡写地躲过,如果不是林满慧后来逼出实话,恐怕汪所长还选择信任他呢。

    厉浩犹豫了一下“可是,就这样任由他骗过所有人吗”

    林满慧冷冷一笑,眼中寒光一闪骗过所有人他也配他也敢

    第二日,初赛分数宣布,展台处传来阵阵欢呼声。

    军山农场农科所选送的慧字一号本就是直推入决赛的作品,当之无愧成为魁首,面前站着十来个专家模样的人微笑颔首,显然对这株兰花十分满意。

    滇省日报、花卉报、坤城日报、华夏花卉等报纸与期刊的记者蜂拥而至,咔嚓声不绝于耳,都在等待今天决赛的结果。

    当厉浩、林满慧、陈淑仪一身盛装出现在会场之时,各路记者便跑过来询问

    “厉老,您这次选送的春兰呼声很高,对此您有什么对大家说的吗”

    厉浩看着眼前陌生的记者,停住脚步,说“兰是花草,也是气质、个性、文化、美学的综合体。古人借兰明志、以兰喻德。兰德归厚,厚德载物。通过这次比赛让更多爱兰、赏兰、研究兰花的同仁齐聚一堂,本就是件美事,至于比赛名次在我看来并不重要。”

    记者听了都纷纷点头,拿着纸笔快速记录着。

    “厉老说得真好。”

    “是啊,兰德归厚,厚德载物,说到我心里去了。”

    “金奖也好、银奖也罢,不过就是喜欢二字罢了。”

    隔着热闹的人群,任斯年听到这一番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是在说给自己听。一颗心如擂鼓一般,急促地跳动着。名次并不重要兰德归厚我都已经离开农科所了,老师还想要教训我,休想

    另一边,叶艺组呼声最高的任斯年也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任先生,您培育的这盆兰花据说非常好地将野生兰花变异基因继承下来,快速繁殖技术还登上了国内知名期刊,真是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只是因为喜欢,所以愿意钻研。”任斯年谦虚地回答。

    一个记者突然发问“您这盆兰花与慧字一号是否同本同源据说您还是厉老的研究生,请问你们是否商量好了一起过来参赛”

    任斯年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一些“是的,厉老是我最尊敬的老师,我种植兰花的技术也是老师亲自传授,非常感谢他的教导。”

    记者很刁钻,追问道“可是我看您和厉老似乎并不和谐”

    任斯年看着那个问话的年青记者,目光里带着一丝谴责“您是哪家的媒体,请不要随意评价我和老师之间的关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永远尊敬我的老师。”

    一上午,专家评分,记者拍照,赏花人观赏评点,整个会场热闹而有序。

    没有一个人发现“金龙破空”的猫腻,兰花原本就生长速度缓慢,叶艺作品造型美观,大家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盆花早已经死亡。

    厉浩走过这盆兰花,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双手握拳,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任斯年脸上,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再狠狠地骂他几句你怎么有脸养兰花你就这样养花

    可是,这一次他忍住了。林满慧说得对,若不能一击而中,那就得隐忍不发。

    因为是第一届兰花展览会,举办方采取的是邀请参加制,这一次进入决赛的作品不算太多,到下午三点,所有打分都已经结束,众人站在主席台下等待举办方宣布结果、颁发奖项。

    花艺组,慧字一号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顺利拿下金奖。厉浩与林满慧一起上台领奖,引来记者好奇地询问。

    厉浩并不居功,看着台下记者与观众,微笑解释道“这花是林满慧去年五月从军山悠兰峰采下,成功培育开花,因此兰花名为慧字一号。这个奖项,应当是她来领,我只是一个引路人。”

    “哗”热烈的掌声响起,为厉老的谦逊、对后辈的扶持而感动,也为林满慧年少成名而欢呼。

    看林满慧身量不及厉浩的肩头,纤细苗条,穿着一条花裙子,就像一只误入花丛的小蝴蝶,没想到竟然能培育成功如此美丽、雅致、充满生命力的野生兰花,真是少年俊杰,后生可畏

    厉浩作为资深的花卉研究专家,不肯居功,甘当铺路人,这样博大的胸怀同样值得尊敬。

    记者们纷纷议论,在速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一时之间脑子里已经想出无数个吸睛的新闻标题。

    兰花界后起之秀林满慧

    慧字一号夺得全国兰花展览会花艺组金奖,军山农场农科所后继有人

    慧字一号花开两枝,两代人、师生情、情深似海

    镁光灯不断闪烁,林满慧的花裙子在灯光下闪得宝光,与兰花相得益彰。她与厉浩并肩而立,身旁春兰两根花枝相互依偎,更显得慈爱美丽。

    任斯年站在台下,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人影,心中嫉恨之心愈盛,暗自咬牙你不把我当人,那就莫怪我做鬼了。

    走下台来,欧阳雪松、乔槐等人俱都过来道喜,厉浩却没有笑。他看着缓缓走到主席台下,准备接受奖励的任斯年,眸光暗沉“大家还是关注接下来的比赛结果吧。”

    “叶艺组金奖作品金龙破空由湘省凤梧县林业局选送”

    听到主持人说出“金龙破空”这四个字,任斯年兴奋得脸都变成绯红,眼角带粉,嘴角上扬,抑制不住的快乐。

    他略带挑衅地看了一眼厉浩,仿佛在说你觉得我不行看到了没,我与你并驾齐驱了。

    在任斯年看来,虽说兰花重在赏花,花艺组含金量更高,更被世人瞩目,但毕竟都是金奖,勉强也算得上是比肩而望,是不是

    面对任斯年得意的眼神,厉浩绷着脸,半点笑意都没有。

    任斯年站在主席台上,俯看台下众生,顿生豪气。听到主持人对自己的介绍,他谦虚地说“我只是一个刚刚在养兰路上起步的小学生,这次过来也是想多跟同仁、同好者交流。”

    主持人微笑着问道“任斯年先生,您才二十六岁就能获此荣誉,最想感谢的是哪一位呢”

    面对各种镜头,被镁光灯闪瞎了眼睛的任斯年努力维持着风度,用饱含深情的话语回答道“首先,我想要感谢我的恩师厉浩教授,是他教我如何培育兰花,谢谢”

    他冲着台下厉浩深深一鞠躬,态度诚恳而谦卑。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为他这份尊敬之心。欧阳雪松笑得合不拢嘴,用肩膀顶了顶厉浩的肩头,道“老厉你牛啊,这两个金奖获得者都是你教出来的学生。”

    厉浩没有说话,坦然受了任斯年这一礼。

    任斯年继续道“我还要感谢我们县的吴县长,他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是他发现我的才能,在我受到挫折之时,鼓励我继续坚持做自己,谢谢”

    鼓掌声略显稀拉,只有吴胜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拼命地鼓掌,目光热烈地看着任斯年。

    记者们有敏锐的信息把控力,嗅到一丝八卦的气息。都竖起耳朵,想要探听到一点什么。

    “是吴县长发现他的才能,他受到挫折坚持做自己难道以前他的导师没有发现他的才能,不让他坚持做自己他所说的挫折,莫非来自厉老”

    “人生的成长道路上,谁知道会遭遇些什么”

    “可是,他不是第一个感谢厉教授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他们师生之间有问题。凭借我多年新闻工作的经验,已经感受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一时间,记者都停下了手中的笔,目光在台上意气风发的任斯年、台下淡定从容的厉浩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思索着到底应该如何执笔,应该站哪边的队。

    林满慧觉得这个任斯年令人恶心。

    一边给自己树一个尊敬师长的形象,另一边却不遗余力地败坏老师的名声。他就没有想过“给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吗

    她转过头看着厉浩,微微一笑。

    厉浩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沿着一旁的台阶走上台去。

    嗡嗡地议论声响起,声音由低转高,越来越响。

    有好事者兴奋地说道“来了来了,师徒终于对战,看来厉教授要放大招”

    任斯年压根没有想到此刻厉浩会走上台来与自己面对面,一时之间有点慌。他之所以敢当着媒体说些酸话,不过就是料定厉浩为人善良,对学生有一颗慈悲之心。

    厉浩是个教授、科研工作者,他不是政客。

    任斯年师从厉浩多年,研究生毕业之后依然当他的助手,非常清楚厉浩的为人。他是个直脾气,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这样的人好哄得很。

    想到这里,任斯年微笑着对厉浩说“老师,你是来为我祝贺的吗”

    主持人看到厉浩,也笑着说“厉老,您主动上来是想对您的学生说什么鼓励的话吗”

    厉浩摇了摇头。

    任斯年的心向下一荡,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他抬眼看向林满慧,小姑娘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伸出手在喉间一比。

    肃杀

    任斯年忽然感觉脚底升起一股寒意,顺着脚一直爬到后背,再顺着脊梁骨一直爬到后颈、头顶。

    整个人开始颤抖,“咯咯咯”的声响宛如巨雷一般在耳边响起,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在发抖。

    “老老师,有什么事等我领奖之后再说,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双目中满是祈盼。

    主持人也感觉到有些不妙,他不愿意这次比赛出什么纰漏,便打了个圆场,对着台下笑道“看来,厉老师受了学生一礼,想要亲自颁奖,来,厉老您请拿着这个金奖奖杯,我成全你们一片师生情谊。”

    厉浩接过玻璃奖杯,底下观众长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原来厉老只是想为任斯年颁奖啊吓死了。

    厉浩左手拿着这枚玻璃奖杯,面色肃然,右手指着台上那盆兰花幼苗“这兰花是你养的”

    “是。”任斯年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点了点头。

    “这两天你有没有发现它有什么不对”

    “没有。”任斯年不知道厉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硬着头皮死撑到底。

    “它可还活着”

    轰厉浩的这一句问话单刀直入,似一道天雷自天上径直劈下,任斯年整个人头皮发炸。

    他强装镇静“当,当然。”

    底下人一听,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它可还活着”这是兰花展览会,又不是植物标本展览会,参赛的花当然是鲜活的。

    欧阳雪松一听,便知道厉浩肯定是早就发现了什么问题,却一直隐忍不发,就等任斯年上台领奖这一刻方才发作。

    这是要一棒子封死任斯年所有退路啊。

    这师生二人,到底有什么仇怨,竟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仰头看去,欧阳雪松忽然觉得台上的厉浩就像那高举宝剑的执法者,誓要将魑魅魍魉一扫而光,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崇拜还是害怕。

    乔槐在一旁提醒“欧阳,莫非任斯年这盆兰花有问题前天他们故意砸了厉浩教授的兰花,恐怕积怨很深,你得站好队啊。”

    欧阳雪松一瞪眼“站队,站什么队我肯定力挺老厉。这么多年相交,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一个真正爱花、惜花的学者,若不是小任做得太过分,我相信老厉绝对不会这样不给他留面子。”

    乔槐抬头看向台上四目相向的师生两个,摇头叹息“唉小任可惜喽”明明是天之骄子,有美好前途,为什么非要惹恼厉浩

    厉浩听到任斯年的回答,提高了音量,眼中有愤怒之火在燃烧“你确认,你的这盆兰花还活着”

    心虚到极致的任斯年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兰花能够拿到叶艺组金奖您不为我鼓掌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质疑我”

    他抱起兰花,抚摸着那光滑而细密的叶片,对着台下大声道“你们看,这叶片多有光泽,虽有病弱之美,却锐气十足,所以我才给它取名金龙破空。”

    吴胜男大喊一句“当然是活的,昨天我还给这盆花儿浇了水的。教授怎么了教授就可以胡言乱语吗”

    底下人看着任斯年手中捧着的兰花幼苗,也皱眉讨论着。

    “这花我看过,还拍了照的,这么鲜活的叶子,怎么可能是死物”

    “厉老怎么能这样。”

    “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说出来的话就不用负责吗”

    “就是,倚老卖老欺负年青人吗太不像话了。”

    厉浩的心绪丝毫不被台下的议论所影响,冷笑道“你莫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请人上来验证一下,如何”

    任斯年抱着花盆不肯撒手,眼睛有些发红,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已经离开农科所了还不够吗为了成全林满慧你到底要打压我到什么时候”

    这话里,信息量太过丰富,记者们都傻眼了。

    “厉老打击任斯年,把他从农科所逼走”

    “为了成全林满慧,所以嫉贤妒能”

    “这到底是师生恩怨,还是学生之间的竞争”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林满慧半点也不慌。已经到了兵刃相见的时刻,岂能示弱

    她并指成刀,在空中一划。

    “任斯年,你说老师打压你

    昨天比赛之前吴胜男闯进我的房间、将慧字一号连花带盆砸在地上,原本并蒂连枝折断一根,若不是兰花另发新枝,说不定花就被你毁掉,更无缘获得花艺组金奖。如果不是老师考虑到吴胜男是你恋人,心存善念,早就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了

    我问你这是老师打压你,还是你恶毒报复”

    一片哗然。

    竟然有人在比赛前恶意破坏参赛作品,试图打击对手,这样的人也配参与公平竞争我呸

    吴胜男听到这里,气得满脸通红“你们,你们这花根本就没有事,却还逼我赔钱,真不要脸。”

    听到吴胜男振振有辞,旁边观众简直气炸了肺,纷纷指责。

    “这么昂贵的兰花被你砸了,只让你赔钱、没请你吃牢饭已经是客气的,你还敢骂人家”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男的女的都不是好东西”

    “难怪厉老生气,这任斯年今天能够做出砸花的丑事,显然道德有问题,恐怕当初他离开农科所另有内情。”

    趁你病,要你命。

    林满慧侃侃而谈“你为什么离开农科所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不要把老师对你的爱护与维护当作软弱

    你拿军山农科所实验室的数据抢先发表论文,不仅将团队功劳一笔抹杀,连厉老师的名字你都不署,华夏花卉杂志不收你的论文,你就转投园艺栽培。

    你嫉妒我们养的野生兰花茁壮健康,就偷偷在花盆里撒氢氧化钙,想让花儿枯萎至死,你这样的人品,哪个科研院所能够容得下你

    老师善良,不忍心看到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前途尽毁,所以一直三缄其口。

    你主动调离农科所,到县城林业局上班,老师可有说过半句你的不是倒是你,今天在台上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老师,你还要不要脸”

    任斯年万万没有想到,林满慧这个丫头竟然牙尖嘴利到这个地步,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记者、同仁、专家,把自己做过的丑事一一揭露。

    “你胡说”他脸红脖子粗,再也顾不得形象,站在台上大吼,“都是胡说论文的所有数据都是我自己完成的,野生兰花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种,凭什么我不能文”

    议论声音越来越响,台下一片嗡嗡之音,汇成巨大的潮流,任斯年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不行今天如果不说清楚,自己将在业内永远抬不起头来。

    “你根本就不懂野生兰花的繁殖技术,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够分离芽头,种出这一盆完美传承变异基因的兰花幼苗,你这是嫉妒”

    听到任斯年为了混淆视听恶人先告状,林满慧走到自家兰花展台,在展板之后取出一盆小小的兰花幼苗,高高举起,盯着任斯年的眼睛,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说我们根本就不懂得野生兰花的繁殖技术,你说凭一已之力繁殖出这盆金龙破空,那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现在手里捧的是什么

    我们团队早就培育出野生兰花新品种,只是因为技术方法还没有完善,所以没有参赛叶艺组,大家请看

    这就是我们团队培育出来的野生兰花幼苗,老师这次带过来其中一盆,准备将它赠予滇省大学。

    明明是你私心太重,霸占了我们研究团队的所有成果,最后事情败露不得不调离农科所,怎么现在却反过来说老师打压你说我仗着老师喜爱逼走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师打压你”

    林满慧声音清亮,字字千钧。

    她神态落落大方,手中捧着的兰花幼苗如朝露迎着阳光,璀璨而美丽。叶片虽只有一指长,却可爱玲珑得令人惊讶。

    三根刚刚露出头的叶片似乎是一个金黄色的小小汤匙,中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翠绿,这是矮种与线艺兼备的变异兰花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满慧手中这盆小小兰花幼苗之上,谁也没有留意到主席台边沿一盆装饰用的绿萝伸出一枝藤蔓,慢慢向前攀爬。

    欧阳雪松满眼放光,拉着乔槐的胳膊道“哈哈哈哈,老厉藏了一手,这小小兰花发育得真好。他说要把这盆花送给我,你听到了没白送给我的啊”

    乔槐也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度“有了这盆花,明年比赛我们有希望拿一个冠军啊。他必须得把这兰花培育成果公开,赶紧文”

    观众与记者也很激动,刚才没看到这盆花啊,这小姑娘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军山农场农科所真是牛野生变异兰花繁殖技术如果能够公开,将来兰花界一定会迎来新的发展。

    一想到这种可能,一群民间养花人都挤到台前,围住林满慧,一边欣赏兰花一边冲着台上的厉浩叫道“厉老,教教我们吧。”

    厉浩这次过来原本只打算带一盆兰花,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把另一盆小不点也带过来,准备赠送给欧阳雪松的兰花研究中心,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林满慧抱着手中这盆从家中带出来的兰花,指尖分出一缕木系异能呵护着这个小不点。

    她看向台上呆若木鸡的任斯年,声音不高不低“任师兄,你那盆兰花若不是死的,我就把这盆赔给你,怎么样”

    任斯年原以为厉浩他们只带了一盆兰花,哪里知道他们还留了一手他心中慌乱,正要开口狡辩,却感觉脚底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根细细的藤蔓,勾住他的脚后跟一扯。

    “轰”地一声响,任斯年就这样在高台之上摔倒。

    “啪嗒哐呲”

    他手中的兰花脱手飞出,重重砸在台上,花盆摔了个稀碎。泥土散尽,露出花盆底下苍白的气根。

    竟然全部溃烂

    似乎花土之中有什么支撑着花叶,这盆兰花一落在地上,离开泥土,叶片瞬间枯萎。

    这花,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吴胜男跑上台,扶起任斯年,自己也吓得花容失色“怎么回事兰花怎么突然死了”

    任斯年呆呆站起,蹲下来努力想将兰花收拾好,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他怔怔地掉下泪来,看着手中残枝败叶,嘴里喃喃道“完了,我的花,完了”

    厉浩弯腰细细察看,待直起腰后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即使是刚刚离土的兰花,也不至于如此迅速凋零。我说过,你这花原本就是死的,不过你用了防腐药剂,这才保存至今。”

    防腐

    我的天呐,所有爱花之人都愤怒了。

    “不要脸丢我们养花人的脸”

    “叶片保存如此完好,显然在它还活着的时候就下了手,活生生地制作成标本恐怖”

    “这样的人,也配参加兰花展览会还拿到金奖”

    “滚出去滚出这里,滚出兰花界”

    呼声越来越高,任斯年站在高台之上呆呆地看着底下满脸愤慨、振臂高呼的人群,眼前似乎有金色的小虫子在飞舞,脑袋一阵阵发黑。

    “它原本长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肯再生长,就像是个想要自杀的人一样,谁都留不住它。我把它变成一个永恒的标本,不好吗不漂亮吗你们刚才一个一个的不都在夸这兰花造型优美吗”

    吴胜男看到他这个样子,吓得面色惨白,一边拖着他往台下走,一边冲着人群哭喊“你们不要逼他,不要逼他。”

    主持人诧异地查看着台侧那一枝从大花盆里爬出来的绿萝,自言自语道“奇怪,这绿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台下,人群中。

    看到任斯年声誉尽毁,女儿却依然努力维护。吴承训双手抱臂,牙槽紧咬,目光闪动,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拿到全国兰花展览会的金奖,厉浩与林满慧的照片登上报纸,回到军山农场时就像是凯旋的勇士一般,迎接他们的是鲜花与掌声。

    “好棒啊竟然是全国金奖。”

    “我们军山农场好久没有得到过这么高的荣誉了吧竟然是个小姑娘养出来的兰花。”

    “林满慧,是萌芽计划的成员,还拿过最佳少年奖呢。”

    “农科所难怪要把林满慧招进去,原来是为了这个,真是光荣”

    就连左右邻居都对林满慧多了一分尊重,吴婶也不敢再占她的便宜,这可是全国的第一名呢,全农场的宝贝

    林满慧对这份荣誉倒是很淡然,照样上学、回家、种菜、喂鸡,似乎她所拥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件小事。

    不久后,收到吴承训托人送过来的五千块钱时,林满慧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厉浩板着面孔教训她“钱不能瞎用,你回去就到储蓄所给存上。”但他的目光里却透着一丝笑意。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太缺钱,见到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林满慧看到这一封用黄色档案袋装着的钞票,心里美滋滋的。五百张十元大团结,还挺厚实的呢。

    她将档案袋放进书包,背着回到家,一直等到林景仁、林景勇、林景严三个哥哥都回到家才将它拿出来放在饭桌上。

    林景严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林满慧笑得很神秘“你打开看看嘛。”

    林景勇在林满慧的目光鼓励之下拿起档案袋,慢慢解开缠得紧紧的白棉线,一边说“农科所不是刚给你发过六十块钱奖金吗难道”

    当一眼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时

    空气忽然凝滞,林景勇的瞳孔一缩,张口结舌半天没有声音。

    “怎么了是什么东西啊。”林景严凑近一看,忽然也“嗷”地一声叫,然后就突然没声了。

    林景仁虎着脸上前,一把夺下档案袋“真没出息,什么东西把你们吓成这”

    停顿半秒,林景仁忽然哈哈一笑,伸手将一迭钱从袋子里拿出来,问林满慧“小妹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难道把春兰卖掉了”

    林满慧得意洋洋地坐在椅中,懒洋洋伸长腿,抬起双手枕在脑后“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吴县长的宝贝疙瘩故意打翻我的春兰,我要了五千块钱赔偿”

    林景仁反应过来,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真赔了不会吧”

    林景严也鬼叫道“五千块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就算是县长,一个月的工资也只不过七、八十块钱,怎么可能一口气拿出五千”

    林满慧双目望天,看着灰暗的天花板,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容“你以为呢”

    林景严若有所思地哼了哼“让二哥在公安大学好好读书,将来专查这种贪官污吏。”

    林满慧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劫富济贫”

    林景严一把将档案袋抱住,笑得春光灿烂“算,必须算”

    林景勇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有点胆战心惊,想伸手又不敢,半天说了句“我,我还是把钱存,存起来吧”

    林满慧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千块钱,其余都交给林景勇“这一千块钱,就给每个哥哥买一块手表,再买一辆自行车,添置家具、新衣、新鞋,其余的存起来。”

    林景勇哪里舍得一口气花掉一千块钱,小心翼翼地接过档案袋,看着林满慧放在饭桌上的钞票,道“那个,钱还是节省点花吧。”

    林景严却是个手散的主,笑嘻嘻表示赞同“好,这种横财是得花掉一些,不然心里不安稳。”

    林景勇听他这一说,也有些意动“真的”

    林景严道“当然啊。我听以前的玩伴说,有经验的赌徒要是赢了钱,就会将钱散出去一些,财去人安乐嘛。”

    林景仁冷眼一扫,看得林景严心中一突,忙解释着“三哥你莫生气,这都是我以前的玩伴,现在我专心学习,早就不跟他们来往了。”

    林景仁这才面色稍霁,但依然抬起手狠狠地揪住林景严的耳朵,大吼一声“你是将来要考大学的人,别跟那些混混来往,听到了没”

    林景严一只手护住耳朵、一只手努力扯三哥的手,痛得嗷嗷叫“轻点、轻点,我有好好学,你问大哥嘛。”

    看到哥哥们的互动,林满慧嘴角上扬,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工业票“老师给的,今天下午我们到百货大楼花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