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叫倪燕归
陈戎觉得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一时想不起来。
下午他又去送花。单车在人群中穿梭。
一群过马路的小朋友发出了欢声笑语。一个女孩大喊“哪里跑”
这个瞬间,陈戎儿时模糊的记忆给提了上来。
他的电单车慢慢减速。
对了,幼儿园时,隔壁班有个凶悍的人,就叫这个名字。一个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女孩子。
她还是那一个她。他却不再是儿时嚣张的模样了。
下午,陈戎送完花回来。
路口陆续有人停留,他们的目光都看向同一个方向。他的眼皮跳了跳。
一个路人说“冒烟了啊,是不是着火了”
“快叫消防车。”有人拨打了电话。
一个邻居向他招手“陈戎,好像你家着火了。”
不是好像,那就是陈戎家的窗口。“我妈呢有没人见到我妈”他记得,今天母亲没有出门的计划。
“不知道。”邻居摇摇头。
不知什么时候起,母亲的记性越来越差,经常煲着汤,人却没了影。
他好几次听到煤气炉“滋滋”地响。
陈戎拿起备用头盔,往家里跑。
途中,他见到上次高利贷的几人,从楼梯跑出来,趁乱冲进了人群。
陈戎没有时间去纠缠那些人,他最担心他的母亲。
他家的门上了锁。
他颤抖地拿钥匙,在危急之间,他竟然还有空想,最近母亲状态不对,应该早点送她去医院的。
她如果出事,他就没有家了。
开了门,果然,厨房烧了火。
他想过去。门前猛然窜起一阵大火,他被打了回来。
正在这时,房间有声音传来。
火从厨房到客厅,就要到房间了。到处是灰烟。陈戎捂住口鼻,冲进房间“妈”
里面的人不是他的母亲。
而是那一个把晾衣杆当打狗棒的女孩。她的双手被捆在椅子上,瞪起眼睛看着他。
半个小时前。
倪燕归正要出门,听见楼上有小朋友尖叫了一声。
夕阳斜斜照进楼梯,这一刻突然安静。她仔细去听。小朋友的声音变成了轻轻的“呜呜呜”。
她脚步很轻,上楼没有发出声响。
到了楼梯平台,她悄悄地探头。
有一人在撬锁,另一人钳制住孩子,捂住他的嘴巴。第三个人长了张驴脸,上下张望。
倪燕归缩回了头。
他们撬的是楼上那户的房子。这是一群小偷
倪燕归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开了。”一人说。
“进去。”另一人说。
小朋友的呜咽变大了。
第三个人说“让他闭嘴,烦死了。”
倪燕归心中一凛。虽然不在武馆,但她没有荒废练武,基本功都在。这几人下盘不稳,对付他们,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先救孩子。
一人开了门。
与此同时,倪燕归窜了出去。
对方反应极快,把手上的匕首一反,抵在了小朋友的脸蛋边。
那个孩子惊恐万状,却又无法挣扎,圆眼睛瞪得极大。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她站在楼梯边,“我来换孩子。”
驴脸瞥着她。他问那个孩子“你去报警吗”
孩子摇头,吓得哭了。
“行,换。”驴脸嘴上这样说,但这俩都是目击者,他不想换。
他给另两人使了眼色。
钳制孩子的那人上前一步。
倪燕归也往前。只要孩子脱离他的掌控,她就可以出手了。
那人走得近。
她飞快地砍向他的手腕,夺过孩子,后退时,立即把孩子放在身后“快跑。”
小孩子吓得无声,脚上却飞快,往下溜了。
倪燕归松了口气。正想要大展身手,然而她涉世未深,没想到对方除了刀,还有针。
那人向她刺了一针。
她推开他,狠狠踢去一脚。
药效极快,短短十几秒,她就站不稳了。
她听驴脸说“这针剂量大。之前有个效果特别好,睡了一觉醒来,还失忆了哈哈。”
倪燕归还有意识,但身体不听使唤了。
驴脸又说“赶紧进去。傻嗨说,玉石藏在校服里。”
她陷入了沉睡。
倪燕归做了一个梦,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她要呼吸,深深呼吸,但觉得胸腔憋气,想捂捂心口,又动弹不得。
她慢慢转醒,一时间不知身处何方,抬起眼皮,见到上方墙上挂了一张装饰画。
画很抽象,像是湖水,像是悬崖。像
有烟雾飘来,她又咳了好几声。终于转醒,发现自己的处境很糟糕。
有烟,因为有火。
她见到房门外浓烟滚滚。
失火了吗
很多火场的人,还没烧死,却被呛死。
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她大口呼吸,却被烟雾呛到。
她逃不了,她被捆绑在椅子上。刚才发生了什么混沌意识里,她沉不下心去思考了。
她站起来,连着椅子,想跳到窗户那边去求救。
然而,手被捆得结实,没几下,她被绊倒在地,椅子撞到地面,发出声响。
她躺在地上,手脚发软,使不上劲,脑袋晕沉沉的,像是有人强拉她要睡觉,但她不能睡,她要求救,张嘴吸入的空气仿佛有灰烬的感觉。
她连连咳嗽。
突然,有个人冲进来,对着她喊“妈”
那是少年,倪燕归觉得哪里见过。
他戴着头盔,手里也拿了一个头盔。
这是倪燕归突发奇想,这是无头骑士
陈戎没有时间细想,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他见到她扭曲的姿势。因为和椅子绑在一起,她只得贴着椅子躺。
他在桌上拿出剪刀,迅速地剪掉她的绳子。
她灰头土脸,眼神很迷糊,仿佛不清醒。她坐起来,又差点倒下去“晕”
他把备用的头盔戴在她头上。然后打开窗户。
只有他自己的话,他完全可以沿着水管爬下去,但如果带上她,他不确定。
没有时间了。陈戎走到床上,抓起床单。
周围不止有烟,空气烫热起来,火烧到了房间。
倪燕归没有声音。她浑沌地半睁眼,费劲地望他。她的状态很不对劲,感觉要昏迷了。
他说“别睡,我救你出去。”
突然间,有一股陡然升起的高温空气袭来。陈戎正要回头,却被抱住脖子,扑到了床上。他知道不妙。一回头,果然。
天花的灯绳被火苗烧断了。
如果她不扑过来,灯就直接砸到他。
她用背挡住了灯。她闷哼几声,后知后觉,三秒后才“啊啊”大叫“好痛啊。”
灯没有火苗,但温度烫人。
陈戎闻到了一阵焦味。四周到处是火烧的各种味道。他宁愿相信,这阵焦味不是来自她的皮肤。
她的上衣被烫出了大洞。
不幸中之大幸,他刚才给她戴了头盔,她没有被砸到脑袋。
她喊“我再也不要做好事了,再也不要了,做好事真痛啊”
“好好好,不做了。”他赶紧抱住她的腰,把她扶起来。
“我要当坏人。我抽烟喝酒,无恶不作”她很痛苦,紧咬牙关,但闭不上嘴,一直喃喃说话。
“好,出去以后你就当坏人。”
“我毁容了,我一定毁容了。我嫁不出去了。”她说话的声音变小了。
“不会的。”陈戎拧紧了床单。
“被火烧过,就很丑的。”倪燕归疼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她必须说话,分散注意力。因为她太疼了,疼得牙齿都打颤。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梦醒就好了。
但噩梦真的会这么疼吗
“不丑,很美。”陈戎把床单和被单绑在一起。
“你就说风凉话我都要自己给自己送花,丑了更加没人要。”
“我要。你嫁不出去,我要你。”陈戎也口不择言了。
“不要。”她却拒绝,疼得直发抖了,也还要说,“谁知道你长什么样,天天戴头盔,脸都不肯露。我喜欢帅的好痛啊,我都这么痛了,我一定要嫁给大帅哥。”
陈戎摘下了头盔。
她瞥他一眼“你过关了。”
死而无憾了。
倪燕归不说话,变得安静。
他重新戴上头盔,用床单捆住她的腰,背起软趴趴的她,再绑紧自己的腰“我们出去。”
“出去了你要娶我啊。”费了最后的力气,倪燕归抱住他的脖子,疼得直掉泪。但她强忍不哭。
“好。”陈戎到了窗边。
底下有许多人向他招手。
“这里。”好心的路人找到了大被子。几人围着被子,各自拽紧。
陈戎这边有两个人的重量。被子不一定受得住。
远处有消防车的鸣笛。
四周烫热,令人窒息。等不到消防车了,他必须立即把女孩带出去。
陈戎踩在凸窗台。
玻璃都烫得惊人,他的手心瞬间红了。
他用床单一端系紧窗框,然后扶住她的腰,向着侧边的露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