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夜晚亮如白昼,车辆川流不息,嘈杂如被猛烈锤击的鼓面发出声响。
“砰。”
消音的沉闷枪击后,黑暗的房间角落被一闪而逝的探照灯照亮,一个胖身影软软倒地,身下漫出血泊。
在尸体面前的行凶者并未久留,转身走出房间,走廊上空无一人,冷寂如夜间墓园。
银发男人平静地收起,穿过走廊,从逃生通道的寂静楼梯径直上到楼顶。
夜风呼啸,风衣猎猎作响,站在天台边缘的青年背对着入口,举着望远镜凝望夜空,似乎在寻找某颗星星。
他很快放弃一般地叹了口气,放下望远镜,转身朝男人挥了挥手,笑道“辛苦了,琴酒。”
被乌丸莲耶派来美国的琴酒没有对此给出回应,只是冷声道“我不是你的下属。”
这种态度令人厌恶。
这是他来到美国、接触sectator的第四天。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则是他们见面的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去英国了。
“马上我们就是同事了。”sectator从天台边缘跳下,衣摆掀起又落下,那只望远镜不见了。他双手空空地插兜,神情温和带笑,“态度别这么冷淡,让我们一起培养友善和谐的同事情吧,琴酒。”
琴酒转身就走。
“真没耐心”sectator抱怨着跟上,脚步轻快,“去日本之前还有什么可以做要不要放地对空烟花还是送白宫一场摇滚之夜”他说得兴起,加快脚步到了琴酒前面,在台阶上蹦蹦跳跳,“热热闹闹的才好嘛,大家都不要睡觉,快乐地聚在一起等待明天这样很有意思,对不对”
满含笑意的声音,想必连表情都是期待和高兴。
疯子。只有你才快乐。
脑内响起贝尔摩德离开前幸灾乐祸的声音,琴酒对着他的背影嗖嗖地放冷气,又厌烦于对方的喋喋不休,勉强让自己开口应付“无聊的娱乐。”
忠心耿耿的kier难以理解这个人对制造混乱的热衷,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态度,唯一使他反感的是,对方的话语太过冠冕堂皇,虚伪到可笑。
“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你觉得无聊,对我来说,”sectator并不为这个评价感到冒犯,反而理解一样地点头,“是能让我觉得心灵平静的好事哦。”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屏幕的亮光将楼道照亮半边,也让两道不同的脚步声和映在墙上的身影更加鬼魅。
“要我帮你找卧底吗”他似乎与谁互相发着信息,随口问道,“毕竟那个苏格兰都是公安卧底,说不定组织都成老鼠窝了。”
琴酒脸一黑“不用你现在连代号都没有”
他是在之前才知道,暴露苏格兰卧底身份、处理对方尸体的是sectator。boss为何能容忍这个疯狂到不可控的人在知晓那么多的情况下,以外人身份插手组织事务
“这话好过分,我可是想对将要入职的公司展示个人能力呢。”sectator笑了,“市场这么广阔,我这么厉害,不多付出未免太怠惰了。”
所以你觉得自己很勤奋是吗
琴酒回想这几天对方兴高采烈宣布是他做的事,以及来之前美国发生的事,发现竟然不能反驳。
大国的形象被挑衅得彻彻底底,要不是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的人模样和名字,以及不能确定是否是同一个人所为,早就上了国际通缉令了。
异能者啧。
不夜之城,纽约。
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夜晚。
富丽堂皇的酒店里
,衣冠楚楚的企业家们谈笑风生;白人警察拿着汉堡薯条,在街道角落靠着警车谈笑;青年男女们在酒吧里欢快舞动,嗨到不行;拾荒者们翻着垃圾箱,流浪儿童从小巷里被追逐着跑过;高楼大厦上的ed屏播放着各式各样的宣传片和广告街道上车水马龙,整个城市热闹繁华,亮如白昼。
“哔”
一道刺耳的电流音突然响起在整座城市上空。
又或者是,因为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发出了同一个声音,汇聚在一起,便是城市的每个地方都能听见。
扩音器、音箱、麦克风,甚至是深夜电台和广播只要是能与网络连上、发出声音的科技产物,都发出了“哔”的一声。
围绕纽约的哈德逊河静静流淌,但其上缓慢行驶的渡轮却停了下来。
城市依然灯火通明,却在这个瞬间寂静如亘古以前的危险夜晚。
不同阶层的人们与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将目光投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英文歌响起。
是所有人美国人都烂熟于心的歌曲,普普通通圣诞歌,紧接着是平平无奇生日歌。
“怎么回事”
惊慌过后,有人发出疑问。
“怎么还不停止”
“谁做的”
“逮捕做这种事的人必须被逮捕”
“你们快点查把那个人关进监狱”
警局里忙乱起来。但很快,擅长计算机的一些人发现,他们登不上电脑,音乐播放器自动打开,其他程序和软件无法运行,强硬地被剥夺了解决事件的机会。
“毫无疑问,是非常厉害的黑客”
“太精彩了这是个惊喜”
“这么做的人一定是个天才他开了个大玩笑”
喜欢热闹、追求新奇的人们欢呼着。
“屁这是疯子才会做的事”被电流音惊吓到的男人摔掉酒瓶,醉醺醺地抹掉脸上的酒水。
“为什么不放摇滚呢我喜欢摇滚”街头歌手望着广播,跟着旋律弹奏起来。
“嗨嗨纽约市的大家晚上好”在整座城市都因突发情况而混乱时,幕后黑手终于出声了。
那是一道轻快的青年嗓音,圣诞歌的欢快旋律作为bg,像是在歌唱一般,咬字清晰,满含笑意地和所有人打招呼。
这个声音在纽约的夜空中回荡。
“本人sectator,宣布对美国近两周的那些意外案件负责。吓到大家真是抱歉,不过我很开心”
“这个时间我已经离开了美国,祝愿大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在监狱还是在地狱,都要快乐每一天”
“拜拜”
伴随着道别,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警方“快快快调查最近一段时间的出境记录”
而有的人为sectator的“祝福”内容感到困惑。
监狱和地狱这意味着什么
在不夜之城的无数个角落里,随着那个无处不在的声音落下,不为人知的罪犯们眼神木然,如同被控制的傀儡一般,离开了原本待的地方或是改变了行为。
“砰。”
有人从高楼一跃而下。
“噗通。”
有人跳进水池沉下去。
“砰。”
有人对准太阳穴扣下扳机。
“呼”
有人在家中燃起大火。
“砰”
有人开车冲进河流。
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自杀案件”。
待到黎明时,搜集到全城这样事件信息
的官方人员冷汗淋漓。一夜之间,死亡事件高达数百起。
光鲜亮丽的高官和资本家,以及他们家族的成员也在死亡人员中,这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和失控。
来自白宫和其他州的电话响彻不停。
陷于惶惶不安的纽约市满是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他们又收到了来自sectator的匿名邮件其中是所有死亡人士的资料,又或者用“罪证”来描述更加合适。
视频、音频和文件,触目惊心的画面、声音和数据。所有人都展露着丑陋的人类之恶,那一切都令有良知的人类作呕,连灵魂都在因恐惧和厌恶而颤抖。
收集者sectator还在邮件末尾添了个笑脸。
“疯子。”
有人喃喃。
“疯子”
他们怒吼。
而这个时候,sectator已经到达日本,正在去和乌丸莲耶对话的路上。
日本此刻处于夜晚,位于东京郊外的某座隐秘医学研究所中,sectator双手插兜,脚步轻快地跟在琴酒身后。
泛着机械冷光的走廊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身穿白大褂和防护服的研究员们走来走去,并不过多搭理他们。
寂静。
即使脚步声从未停止,也只能用这个词语来描述。
每个人都很严肃,都很安静。
“表情都像自家连同亲友都被炸了。”sectator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一点都不活泼,员工心理状态肯定很严重,你们的医疗部应该心理咨询服务。”他认真地提建议,“没有核心精神的组织是没有灵魂的你们有团建活动吗最近樱花线推到东京了,要不要去赏花”
他们走近电梯,声音恰好能让从电梯里面出来的人听见内容。
棕色短发的白大褂少女微微抬起头,看了过来。
前面的琴酒步伐稳健,但从气势上看随时都能拔枪把枪口对准身后微笑着青年的额头。
棕发少女强忍着恐惧,尽量平淡地移开视线,和他们擦肩而过。
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将棕发少女的背影挡住。
“那小孩是谁啊”sectator捏着下巴,好奇地问,“天才医学生这样的么啧啧,竟然还压榨童工。”
“她是雪莉。”琴酒开口,不再多说。
“真厉害。”另一个人没什么诚意地夸奖道,“年少有为,天赋异禀。”
电梯运行很快停止,琴酒带着人穿过几道检测关卡,把sectator带到了一处简陋的房间。
里面有一个大屏幕,亮着,能看见隐约的人影轮廓。但无论是这边还是那边,都清楚是分析不出来真实姿态特征的。
“琴酒,辛苦了。”乌丸莲耶说,“你先退下吧。”
琴酒瞥了一副兴致勃勃神情的sectator一眼,沉默地低头,离开了房间。
而青年双手插兜,微笑着注视屏幕上的轮廓,并没有立刻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