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枯臣的剑名唤知我,这把剑比寻常的剑要显得宽阔,如今就在雪枯臣的手掌之中,更衬托出雪枯臣几分端方之意。
便算是那些不喜欢雪枯臣的修士,此刻亦是不得不承认,眼前雪枯臣风姿是十分出色的。
他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明珠,天生就是别人注意的焦点。又或者说,这时间的神裔本就是强大的。
一旁的“月鬼”站在一侧,他带着面具,看着幽沉低调。与雪枯臣一比,宁寂这个“月鬼”可就是黯然失色了。
雪枯臣并不觉得眼前的对手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他瞧过月鬼跟绿泫的对战,那些凡俗修士可能会觉得精彩,可是对于雪枯臣而言,这一切毕竟也还在雪枯臣的狙程之内。
雪枯臣来这儿,也不过是虚应个景,并不觉得自己可能会输。
伴随那悠扬的钟声响起,宁寂手掌伪装成银剑的柔铁也化作了一缕缕飞舞的银芒。
那些银芒嗖嗖飞舞,就好似天空下了一层雪,如此轻盈的流转,也是越转越快,越转越多。
那些光辉就那么如此凝聚,润入了在场修士的双眸之中。
这和上一次的比试可是截然不同。
绿泫心里也是不觉升起了古怪之。
在场其他修士也都生出讶然了。
不过历代圣魔武会,这比试的修士都会搞出压箱底的绝技,并且不会在前期比试中随意展露。那么大家虽然惊讶,其实也不是很惊讶。
那些银芒顺风回旋流转,一点点的光辉流淌间,却也是不断的扩大,最后将整个比武台都就此淹没。
两人的身影最开始还能窥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到最后却也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两域大修都纷纷以神识探寻,只盼能寻出些许端倪。可神识触及之处,也不过是一片虚无杂乱,根本不能窥见半点痕迹。
那些光彩将两人吞没间,不知为何,雪枯臣至始至终,身躯都是未曾动弹。
无人留意之处,雪枯臣眼底已经留流淌了一抹冰冷杀意。
只因为上台之初,他识海已经传来了一道戏谑的嗓音。
“神裔之血,也是可以参加圣魔武会吗”
对手道出了自己身份,使得雪枯臣胸中杀意也是蠢蠢欲动。
他没有阻止这样子行为,因为无论这个魔修知晓什么,想要得到什么,雪枯臣已经决意将之斩杀。
屏障稳定瞬间,雪枯臣手中的知我剑亦是蓦然涌出。
那股强大的神裔之力滔滔不绝的涌来,是足以令在场围观修士震惊得掉下巴的。
若无这副屏障遮掩,那么他们就能看见了雪枯臣的这一剑之威。而如此之威势,与雪枯臣平日里的表现可是大不一样,这一击绝对是神裔之力。
这所谓的要挟实在是愚不可及,那眼前的魔修也该因此付出代价
这些心思流转间,知我剑已经到了宁寂跟前。一缕细细的银丝出现在宁寂跟前,替宁寂挡下这极为凶残的一击。
他如此轻易为之,显得轻松惬意,举重若轻。
这时候雪枯臣灼热的愤怒却仿佛被泼了一层冷水。
他忽而冷静了些。
眼前之人能这样子的要挟,说明这样子的人本身就是不简单。他做出了这样子的行径,就自然能有应付这一切的资本。
而且圣域修士可以不要脸,魔域的也可以。
雪枯臣不是什么正经的选手,那么“月鬼”也不是。
这场比试普通凡俗修士难窥端倪,而神裔和魔裔都很尴尬很漠然很心照不宣。
姚宁眼珠子闪闪发光,伸手托腮。
唉,姒华这个便宜妹夫可就失算了。姚宁喜欢看热闹,她嘴里说无聊,可是每日必来。
姒华笃定自己儿子无敌,也就没那么关心,这次居然没有在瞧瞧。
否则今日之事,只怕还是要有趣些。
一击而退后的雪枯臣心中一悸,他终于学会了警惕一些了。此时此刻,他终于发现自己遇到了一场真正的比试了。
在这场的比试之前,雪枯臣的每一场比试都有着必胜的把握,从未有过什么别的可能。
对方轻轻一笑,那笑声中多有轻蔑,更是禁不住激起了雪枯臣的斗志。
然而眼前的人却像是一座高山,仿佛是说不尽的深沉。
是什么人要针对姬琚,所以刻意对付雪枯臣,好使姬琚颜面扫地
眼前这位月鬼,莫非就是所谓的幕后黑手,更是这件事情幕后操纵者。
雪枯臣这样子阴谋论,当然没想到自己身上了。
他的知我剑越发沉重,挥洒之间也是多了一些滞涩。
千万银丝却轻巧从宁寂十指间流淌泻出,编织出一场宽大的巨网。
眼前奇景令围观修士目瞪口呆。
伴随时光流逝,比武台上的巨大银球方才发生了异动。万千银辉又化作细细的银针,重新归于操术者的手掌之中。
风烟散去,比武台又重新展露在众人面前,处于下风的却是雪枯臣。
这时一道嗓音也是透入了雪枯臣的耳中,润入了他的识海。
那是一道平静冷漠的嗓音“你,认输吗”
当然雪枯臣也刻意高傲的不认输,那这属于比较坚强的行为了。要说这坚强在哪里呢,妖罗刹已经是做了示范。
真的会死人的哦。
魔域修士不太讲究,更不会在意所谓的大局。人家一疯起来,只怕也是真会搞你。
一枚冰莹的刀锋从宁寂手心化出,轻巧的削断了雪枯臣的一缕发丝,使得冰锐的尖刃死死的贴着雪枯臣的颈项。
那小小用力之下,雪枯臣的颈项间竟不觉渗透出了一缕鲜血。
那缕鲜血蜿蜒而落,不觉带着几分痛楚。
宁寂跟他遥遥相对,却只需轻轻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取了雪枯臣的性命。
神裔的高傲涌上了雪枯臣的心头,使得雪枯臣感受到阵阵屈辱。
也许他应该清傲说一句那便死了吧,死若是一场灿烂,又有何不可
雪枯臣原本也以为自己是这样子的人。
他一直那么忧郁,寂寞中分不清生与死的界限。姒华为他身躯性命担心时,他却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是那样儿的肆意,不但俯视着那些凡俗修士,而且又有着神裔没有的超脱。
那种高傲,至少是雪枯臣自以为的认知。
可是现在,雪枯臣傲慢的话到了唇边,却并没有说出来。
原来,他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超脱。
雪枯臣唇瓣动动,他既没有出言讽刺,也没有开口认输。
他想活着,可这些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明明想要活下去,他却总不愿意为了自己性命好好挣扎,仿佛这样子一来却多了些超脱之意。
那贴在雪枯臣颈项间锐铁未曾割破雪枯臣的咽喉,而是向下一挥,狠狠在雪枯臣胸前划下一记
那血花飞舞之间,雪枯臣的身躯摇摇欲坠,咚的跪倒在地。
他伸出了手掌,捂住了自己的伤口,任由伤口淌落缕缕鲜血。
此刻他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平素的清雅风姿也是荡然无存。
一想到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雪枯臣就羞愤欲死。
“身为神裔,俯视这些凡俗修士是不是很有快感毕竟你在神山,和其他神裔比起来,也是不过如此。”
那些声音在雪枯臣的识海之中响起,雪枯臣都分辨不出这是现实的声音,还是只在自己识海里回想。
可伴随伤口的痛楚泛起,仿佛连雪枯臣的心灵也被击溃。
他心魔顿生,正在对他大肆嘲笑。就如他清雅端正的坐在了姒华跟前,说谢欢人世间的烟火气,讨厌神山的寂寞。
可所谓的烟火气,也不过是那些凡俗修士崇拜自己的目光。
若那些人开始质疑,雪枯臣就不那么喜欢所谓的烟火气了。甚至连圣魔武会都让他生出了厌意,只觉得很乏味。
如果雪枯臣认清了这些心思,那么这一切都变得庸俗起来了。
他这样儿想着时,整个身躯都发抖。
“若你不肯认输,我便让所有的人知道,你是神裔出身,并不是什么雪家的雪枯臣,更不是什么凡俗修士。而你,你却是这么故意卖弄。”
对方那样儿说话,就好像掐住了雪枯臣真正的痛点,令雪枯臣整个人瑟瑟发抖。
咚的一下,雪枯臣手中的知我剑终于坠地。他沉闷的嗓音就好似水底透出来,自然而然生出的闷意“我,认输。”
他内心却升起了滔天恨意,不单单是这一败之辱,还因为对方竟探知自己的神裔身份。如此一来,这就是一个长长久久的把柄。
然而雪枯臣的心尖儿却又有无尽的疑窦。
这个人究竟是谁他能击败神裔,难道是魔域的魔裔下场
那些魔族探知词典,故而以此要挟,阴谋布局
雪枯臣就是喜欢脑补,这阴谋也是大格局。
只是他剑坠瞬间,对方却发出了低低的轻笑。
对方脸上虽带着面具,可伴随一声清脆声音,面具裂开一小片,露出了他一颗眼珠。从这个角度,也只有雪枯臣能瞧见。
那不是活人的眼珠,那生来残缺的眼眶里,存着一颗滴溜溜的剑珠,焕发出金属般的冰冷光华。
就像是什么冷血动物的眼睛,瞧着令人心中一悸。
瞧着,可真是眼熟
雪枯臣唇瓣轻轻的颤颤,就好似吃了一口凉水,内心之中翻腾起了惊涛骇浪。
是,是他
竟然是那个卑下的废物
他虽和自己拥有部分相似的血脉,却不过是一件残次品,生来就是为了雪枯臣弥补身躯上的缺陷的。纵然雪枯臣在姒华跟前风轻云淡,却已经笃定宁寂定会给自己治病。只不过,雪枯臣想要搞得面子好看一点儿,不想那么简单粗暴。
那时候自己寻上了绿泫,还将宁寂说成了一件礼物。
可是现在,对方却是成为了高傲的胜利者,甚至在比武台上这样儿的击败他。
宁寂手指轻拂,面具上的缺口又弥补如初了。
他将声音传入了雪枯臣的识海“弟弟,你也不怎么样,你就不要整日想着用我来治病。你比我,真的是差得太远了。”
弟弟,你就是个弟弟
雪枯臣本已经跪地上了,此刻终于哇的呕出了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也是点点烟烟。
当然宁寂这么爆马,也是有些风险的。
纵然雪枯臣猜不到他是魔主,可也能猜到他用意不纯,和魔域高层勾勾搭搭,不是个正经的圣域修士。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寂却是胸有成竹“如今你和我皆握着自己把柄了。你会告诉咱们那位父亲吗今日我在台上,这么让你跪下来”
答案是显而易见,自然是不会。
姒华当年嫌恶宁寂是个残废,便将他弃之,甚至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若雪枯臣是稀世珍宝,那宁寂就是地上的泥。
现在优秀完整的雪枯臣却被一个残缺之物打败,以雪枯臣的自尊,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这件事情,他根本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时候风中却传来了一声窃笑,雪枯臣眉心传来了一缕细碎的刺痛,使得他微微皱眉,蓦然按住了眉头,可他也没多在意,此刻雪枯臣已经被激烈的情绪包裹住心头。
姜玄衣想,算计一个一个神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神裔因为力量强大,精神力也比旁人要强。
种下种子,需要宿主心神生出裂痕,给人可趁之机。
那么现在,姜玄衣终于将一颗种子种在了雪枯臣的眉心。
姜玄衣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便不免皱眉看着自己徒儿。
“好了阿寂,你也玩得差不多了。”
难道宁寂还当真以魔主的身份违规下场,去摘取眼前圣魔武会的胜利果实宁寂自己也是不屑于此,当初还一脸高傲,对姜玄衣严词拒绝。
如今魔主下场,本就是雪枯臣违规在线,就算是那些神裔都瞧出来了,也自己心里有数大约是不能够发作的。
姜玄衣的剧本是线击败雪枯臣,然后就做出两败俱伤之态,让宁寂一场退出。
现在雪枯臣跪也跪了,血也吐了一地。要是宁寂再不演,只怕也是来不及。
这么几个人以神识传音,对于其他的普通观众只不过是一场默剧。
他们只瞧见雪枯臣跪下认输吐血,一连串行云流水般失败,搞得不知道多凄惨。
而一旁的“月鬼”脸上带着面具,也是瞧不出喜怒。他似轻轻一笑,然后也是身躯一颤,竟似伤得极重。
宁寂暗暗一咬牙,虽然姜玄衣也说得合情合理,他也确实没有别得选择。可是莫名间,就觉得这很可能是姜玄衣的恶趣味。
他那个便宜师尊一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也很可恶。
而自己呢,一向正经得多。也许因为这样子,姜玄衣可能更加看自己不顺眼。
这样想着时候,宁寂咚的栽倒在地。
啊,这个世界拼的是演技。
现任魔主如此默默想到。
这样子的比试结果,也是令许多人都震惊。“月鬼”虽然看似取得了胜利,却是被人扶着下台。
没多久,魔人那方就传出“月鬼”已经无力再战的消息。
那么这次圣魔武会就只剩下最后一场,已经不用让姬幽的手指头搞黑幕了。
最后一场平平无味,是芳华道艳竹对战奉神殿经赦。
胜利者因为失去另外半场的对手,直接晋级圣魔武会的魁首。
不过对于姜玄衣而言,他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
像他这样子的好人,已经不露山水搞了圣魔武会两次作弊大事件,而且居然还没有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和平。
姜玄衣也感觉自己棒棒哒。
这场无人关注的魁首对决最后以艳竹取得了胜利。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的荒诞,有人就算是成为圣魔武会魁首,也是无人关心的。
甚至在艳竹和经赦比试之际,底下的观众犹自交头接耳,各种脑洞大开阴谋论,挖掘之前雪枯臣和宁寂的比赛发生了什么。
乃至于最后艳竹取胜,大家反应也就是哦,这样啊。
虽然对艳竹不礼貌,许多人眼里半决赛方才是最后的决赛。
艳竹站在台上,一阵风吹来,她也禁不住瑟瑟发抖。
她觉得有些冷。
那种冷,也是一种心里面的冷。
呵呵,原来一个人成为圣魔武会的魁首,也是可以这么不被人关注的。
她做错了什么
错在她清清白白,不搞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