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围如此嘈杂,姚宁还是素手托腮,懒洋洋躺着,并且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
她肌肤胜雪,双眸凝辉,十分动人。
可姚宁的眼眸深处,却凝结了一抹审视。
苏长乐曾经寻过姚宁。
那少女明明看着孱弱之极,可便算姚宁这种变态,望着也心生寒意。
她不知苏长乐究竟是怎么样存在,可是那样儿的妙龄少女,周身的血腥之气却是扑面而来。
不过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原则,苏长乐对姚宁还算友善。
她还提出点儿建设性意见,以专业人士的身份建议姚宁治疗手指头上的幽蚀之伤。
将北离城献祭,就能让姚宁的手指头痊愈。
不过姚宁那时候并没有答应苏长乐。她给苏长乐打官腔,振振有词,说自己是高贵的神裔,不能干这么危害苍生之事。
她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神女。
但这些自然都是假话,姚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不大信得过苏长乐。
别人性命虽不值钱,可是若是涉及自己性命,那自然也是需要慎之又慎。
姚宁跟苏长乐也不是很熟,自然也绝不能拿自己宝贵性命冒险。
她这么吹逼,苏长乐当时脸色都变了。
苏长乐本来精神也不是很稳定,眼看着就要发疯了。
这时候姚宁才图穷见匕,假惺惺说我不行,你可以找我这外甥试试。
自从姚宁干掉姒华,她看雪枯臣也犯难。
那时候姚宁在姒华面前吹逼,说要好好玩弄雪枯臣,只是自己如今被伤势所累,其实也没什么精力搞别的事情。
妹妹的事情虽然对不住姒华,可那也是她身体还好时候搞的事情了。
如今姚宁身体大不如前,怎么玩弄小雪也没什么剧本。
恰好苏长乐到来,她觉得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如果苏姑娘真的有此能力,姚宁可以另外挑个地儿献祭,她不急的。
她压榨雪枯臣的剩余价值,便想要用雪枯臣试试苏长乐的成色,雪枯臣果然如她预料之中一样应了。
可是怎么说呢
姚宁觉得雪枯臣其实知道自己利用她,只是这便宜外甥并不在意这些罢了。
雪枯臣身上有一种自毁倾向,有一种力量驱动他,使得他不可遏止的做一些极端之事。
那么现在,自己就要瞧瞧,那位苏姑娘能有什么手段了。
只是
姚宁左顾右盼,心里却是禁不住升起了疑窦,那位苏姑娘如今在哪里
那个诡异又失控的苏长乐,仿佛并未在人群之中。
饶是如此,空中的血腥之气却是越来越浓了。
雪枯臣此刻脑海里浮起了苏长乐说的话。
“若以神血为祭,则能让北离城千里之地尽数化为焦土。此地生灵也是会尽数化为虚无。而这血祭之力,则更能带来无上力量。”
苏长乐的话显然也是不尽不实,雪枯臣也不是傻子,也不会毫无保留相信。
但苏长乐有句话大约不会骗人,若以神血为祭,那此地生灵必死
他只要此地生灵毁灭,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天地生灵,皆灭于此处,自己失败的样儿也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他似乎早盼着这么个机会,行此决绝疯狂之事,他的人生仿佛一直在等一个苏长乐。在往日的梦,雪枯臣也一次又一次梦到自己绝望失望,进而毁灭世界,令那些愚蠢的世人十分之震惊。
他自愿的誓血浸染了手心的法印之后,周围红雾更浓了些。
几乎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如此传来,仿佛要将自己的精元尽数吸干。
这是苏长乐之前未曾告知的。
苏长乐就是个坑儿但这个坑本也在雪枯臣的意料之中。
然后他又听到了绿泫脆生生的嗓音“雪枯臣,你究竟做了什么你当真是不知悔改,无药可救”
女修清脆的嗓音里浸染了一抹怒意,就连她的怒意也是清爽的。
他瞧着绿泫眼角眉梢侵染了忿色,看着自己样儿也充满了不屑。
真的好想把这个女修撕碎。
绿泫负面的感情还是太过于浅薄了,并且也是流于表面。
若是能够将北离城修士尽数灭杀,哪怕身负天降之力的绿泫活下来,这个女修的余生也会染上灰色的色彩吧。想来她这个人,终于会体会到一种深刻入骨的沉痛。
才不会这般浅薄的愤怒着
如此思之,雪枯臣内心更增快意
这样子凄艳氛围中,却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
姜玄衣柔和说道“阿泫,若这里的人尽数陨落了,便不大有人能知晓方才雪仙师站都站不稳跌了一跤的搞笑样子。”
哈哈,真的好好笑哦
反正姜玄衣就是这么个意思。
姜玄衣开起嘲讽来,也是很不留情面的。
偏偏雪枯臣就是这么一副心思,他更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使得雪枯臣的面颊已不觉流转一抹赤色。
不过绿泫干正经事时候一向很正经,此刻也不好分心跟姜玄衣开玩笑。
笼罩于北玄城的红雾不是很正常,雪枯臣又说出什么全部的都死的话,看来雪枯臣精神也不是很正常。
绿泫虽算不得一个嗜杀的人,此刻却想要将雪枯臣斩杀,看看能不能阻止看着要来的凶残活动。
自己已经击败雪枯臣了,应该能阻止这一切吧
绿泫举起了渊海剑,眼中流转一抹杀意。
可雪枯臣却笑她天真,他嗓子因为破音已经变得沙哑,此刻更不觉厉声“你也配来杀我我本就要死了”
他已经感受到浑身精元要被一股庞大的力量夺走。
自己将要被抽得干干净净。
雪枯臣轻轻的抬起了手掌,只见他手掌法印出已经出现了阴蚀之伤,呈现了一团诡异的墨色。
而这股墨色不断蜿蜒蔓延,一瞬间雪枯臣整条手臂也是变成了如此的颜色。
按照这样速度,这样的墨色很快会蜿蜒蔓延至雪枯臣的整个人。
而他这个人,也将要被这一片墨色就此吞噬,万劫不复。
这哪里还等着绿泫杀了他,雪枯臣分明一副要被幽界吸干了的样子。
姚宁瞧得心惊,轻轻的扭过头去,心想答应的人幸亏不是自己,苏长乐这贱丫头果然有鬼。这时候,神女已经想着要跑路了。不过姚宁内心还有些犹豫,犹豫要不要在雪枯臣临死前告知姒华是死在自己手里。
若能欣赏到小雪那一刻的表情,姚宁便觉得十分值得。
此刻雪枯臣明明看着自己要完,然而他面颊之上却流转狂喜。
他身躯不可遏制的痉挛抖动一下,因为受重伤眼角已经渗透出鲜血。
雪枯臣甚至笑了一下。
有些话他已经说了一遍,如今却想要再说一遍。
“你们全部都要死”
他说第一遍时,内心是极度羞愤。
然而雪枯臣说第二遍时,他内心却是浮起了欢喜。
一想到世界真可能会毁灭,雪枯臣就浮起了一阵子的喜悦安宁。
他的心竟是极平静,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这无边的平静之中,却偏生滋生了前所未有的黑暗。
当他内心平静下来时候,他耳边却听到了一道男子轻笑声。
“雪枯臣,你败了。”
那嗓音仿佛有些陌生,可是细听却传来些耳熟。
父亲死前,他似乎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下一刻,雪枯臣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圣魔武会之中,那枚种入雪枯臣眉心的种子也已经开始发酵,开始飞快的生长。如今最最激烈的情绪催动间,这颗果子终于是被彻底催熟,散发出了甜蜜的芳香。
雪枯臣神识挣扎着,陷入了一片虚无黑暗之中。
当他清醒过来时候,发觉阳光轻轻的照在自己身上。这样的阳光也照在了河水上,大河被阳光一映,就会散发出一股特别的味儿。
不错,此刻他躺在一艘渔船之上。
河水在船侧轻轻的流淌过,这条小船也是轻轻的摇晃,波光摇曳间,雪枯臣也是微微有些晕眩。
他稍微动动,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这是什么地方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北离城呢
那漫天的红雾消散了,北离城的几万修士也不见了,那个可恶的女修绿泫也是已经不在了。
雪枯臣一身虚弱的躺在船上,亦不知身在何处。
包括那轻笑着嘲讽自己的幽灵,仿佛一下也消失无踪。
这是假的吧
这应该是幻境,自己坠入其中,却不知如何破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雪枯臣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绷紧。
然而身上的痛楚却是如此真实,他稍稍动一动,就疼得连连咳嗽。
正在这时,一道娇柔的女子响起“啊呀,公子你伤得好重,不要乱动啊。”
进来的是一名渔家女,十七八岁年纪,皮肤虽晒得黑了些,脸蛋儿却是很俏丽。
更何况,她还有一双清澈明润的大眼睛,透出了娇憨和质朴。
少女赤着双足,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汤。
雪枯臣忽而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眼熟,自己的人生之中仿佛经历过这一幕。
就像一页翻过的书,再次翻阅时候不免生出了熟悉之感。
是何时经历过的呢
雪枯臣便算要想,此刻却竟似想不起来了。
他头却忽而痛起来。
那少女赶紧过来扶助了雪枯臣,这几日显然是她在照顾雪枯臣。
“这汤里有驱寒除邪的药材,喝了对公子身体有些好处的。”
热汤自然对雪枯臣这样修士无甚作用,他不愿意喝,然而那少女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雪枯臣听得腻味了,也懒得跟她争辩,终究是将碗里含着古怪味道的药汤一口口咽入腹中。
他只是不想要这个女子再吵闹了。
少女喂他喝汤时候,触及神裔天生的俊美容貌,她面孔也是忍不住红了红。
年轻的女孩子就是鲜润动人,她脸红起来时候,就好像一朵漂亮的芙蓉花。
但这般天真的眼,却看不透神裔深邃的内心。
她也瞧不出雪枯臣眼底深处的冰冷和嫌恶。
这个叫阿采的女孩儿不过是个最普通的渔家女。若不是机缘巧合,她绝不会跟高高在上的神裔产生任何纠葛。
雪枯臣是她跟阿爹撒网打渔时候捞起来的。渔民心善,只当这公子是失足落水,便救了他。
哪个少女不好色
雪枯臣那俊美的面孔彻底俘虏了这个渔家少女的心。
哪怕人家态度不好脾气差,阿采瞧瞧脸,也都忍下来。
一个人脸生得好,确实是有好处可以讨呢。
他不肯应阿采,冷着冰山一般的脸,阿采也犹能絮絮叨叨,说个不休。
说替雪枯臣瞧病的,是渔村的应大夫。应大夫虽然瘸了一条腿,医术却不错。附近渔民若有什么水毒肿热,都是开几剂药吃了便好了。
而且应大夫开的药还很便宜,村民也吃得起。
说邻居鲁婶热心肠,心地好,知晓阿采家捡了个病人,还帮衬炖汤煮药。
阿采娘亲早死了,多亏邻里心慈的妇人多照拂。
正因为阿采一个人孤孤单单,话也不免多些。
到后来,雪枯臣的伤也好了。
而雪枯臣的伤之所以会好,也是跟阿采喂的汤水没什么关系。
修士的身躯本就有自我修复功能,他玄气流转,玄胎修复。如今他真气又充盈了全身,使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看着雪枯臣伤势好了,阿采面颊上也不觉透出了沮丧之色。
这个冰山般的俊美男子即将要离开了。
对于她这种平凡的渔家女而言,她就好像要结束一个奇妙的梦。
雪枯臣离开那天,他还特意寻上阿采。
雪枯臣特意告诉她“我今天,便要走了。”
他一向冷冰冰,要走时候却特意告诉阿采一声。那阿采听了,心里忽而也微微有些自我感动式的脑补。
其实眼前的大哥哥气度非凡,阿采也知晓他一定会走,也绝不会留在自己的身边。阿采也绝不敢想他会留下来,能与他相处一段世间,也是自己的福气。
她本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却是舌头打结,竟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然而下一刻,雪枯臣却是凉丝丝说道“所以,我要杀了你。”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轻轻拔出了知我剑。
那雪亮的剑光映衬着少女呆着的脸,阿采怔怔的瞧着,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结结巴巴“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雪枯臣冷冰冰的瞧着她,这样蝼蚁一般少女自然不懂自己的心思,更不会明白神裔的骄傲。
当他失去了修为,毫无抵抗之力,像一条死鱼一样躺下时。
这时候一个最卑微的凡俗之人都能讨要自己的性命。
他只能忍耐听那些人世间最乏味的絮叨,甚至为了让自己耳根清净一些,被迫咽下那散发药味的汤水。
这种最屈辱,最不堪的模样居然被人看见,他又怎么能还容忍这些人活着
他把这些看到自己不堪一面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然而这些心思,他也懒得跟阿采解释。
这种卑微庸俗的少女,又怎么会懂自己那些复杂且高傲的心思呢
故而雪枯臣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身上的鱼腥味,真的是太难闻了。”
他一副自己受够了的样子。
而这么一句话,却已经足以击溃一个小女孩儿全部的尊严。
阿采脸颊上也浮起了不可置信的崩溃之色。
雪枯臣也懒得跟她啰嗦,手中的知我剑也是一挥。
可这时候,他本来应该恢复的真气却是不灵了,他剑挥到了一半,不知为何,胸口也是微微一窒。如此一来,雪枯臣手臂也僵在半空之上。
阿采的父亲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眼见雪枯臣要对女儿行凶,鱼叉狠狠一砸。
雪枯臣身躯摇摇晃晃,居然被砸倒在地。
阿采居然也不伤感了,她开始嚷嚷“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阿采这样叫着,也是叫得很大声。
因为村子也不大,阿采这么一叫,一村子的人就这么哗啦啦的跑出来。
眼见雪枯臣行凶,他们也是对雪枯臣进行拳打脚踢。
这里面有阿采提到帮衬炖汤的鲁婶,还有替人抓药的应大夫。
鲁婶拿的是擀面杖,应大夫瘸了一条腿,便用拐杖恶狠狠戳雪枯臣。
雪枯臣不知怎的,竟不能反抗,竟任由这些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