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离开那处山洞很久之后,尤里安都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姿态。
走出山洞,沿着蜿蜒向上的阶梯一路回到了贫民窟的街头,踩在了崎岖的石土混合的路面,他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一路,他都在回忆从前的事,与阿卡丽的事。从树林间的初相见,到均衡寺庙的一场大火,到千里雪山的再次重逢,画面最终定格在了雪山绝巅上。
一幕幕,一件件,尘封的画面不断涌出。
正是因为回忆,尤里安才会突然意识到,那个女孩为自己做了多少,有些甚至超过了朋友之间应该有的界限而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她而言,却又是那么的过分
原谅他,
在回忆起那些事的时候,尤里安唯一能形容自己的,也只有过分这个词。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尤里安做了许多的事,诸如以势压人、烧毁均衡寺庙,不断的逼迫着一个女孩子,直到她几乎丢下了所有的尊严,狼狈不堪。
那些事情,若是换做是其他人,或许早就恨不能将尤里安生生砍成七八九十段了
可即使是这样,再一次见面,当曾经以势压人的他身受重伤几欲欲死时,阿卡丽却还是救下了他,甚至,用均衡教派最宝贵的圣药来为他续命三天。
能让将死之人多活三天的圣药究竟有多么珍贵在均衡寺庙被他放火烧尽之后,那些圣药或许是均衡教派最后的存货了,
阿卡丽却将它给了他,一个曾经伤害过,并在她心中留下过阴影的男人。甚至还是敌人。
阿卡丽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尤里安不得而知,可他却很清楚的知道,女孩得到了什么
一个朋友的承诺,还有一份轻飘飘的约定。
甚至是
到了最后,那些都没有得到兑现
这样一想,或许也无怪多年之后的再次重逢,阿卡丽会那样气愤,又冷漠了。
望着冷清的街道,尤里安脸上满是苦涩。
朋友
我算个什么朋友
作为尤里安认定的第一个朋友,似乎从始至终他留给对方的都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欺骗。
虽说消失无踪三年并不是他期望的,可世间万事万物总不会事事顺心如意,
错了就是错了,
他从女孩那里得到了圣林奥米卡亚兰,可再次返回索拉卡居住的那片山巅,他却没有想起过对方,哪怕一刻。
要不要找到阿卡丽并向她道歉无视了街道周围那些不断看过来的目光,尤里安沿着破败的街道缓缓向前踱着步子,心中犹豫不定。
以一个朋友,甚至是一个男人的立场,这个问题或许不需要考虑什么,
尤里安不是个无情的人,
他的生命很很简单,亲人,爱人与朋友,就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他做不到什么公私分明对于那些被他认同过的人,即使是敌人,他也愿意为她们付出,
更何况那个女孩,还被他深深的伤过心。
不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找到阿卡丽,向她道歉,并竭尽全力的做一些弥补的事情如果他还愿意将对方当做朋友的话。
尤里安当然愿意做阿卡丽的朋友
可恰恰因为是朋友,还是他人生第一个认定的朋友,此刻的尤里安才会犹豫不决。
道歉当然很好,也很应该。如果阿卡丽愿意接受尤里安的道歉,那么一切皆大欢喜。可如果
她不接受呢
“不论何时何地,放任一个在意的人继续承受伤害,都不是一个正确的行为。”
尤里安自然听得懂斯维因话中的意思,可或许就像他说的另一句话那般,
误会的产生或许很轻易甚至不费半点力气,可想要解除误会,却需要勇气与毅力。
毅力与勇气尤里安从来不缺,可他却担心,自己的道歉对那个女孩会是无法接受的伤害。
停下脚步,默默望着街角的一面墙壁,
半个小时前,就是在这里,时隔三年后他再一次见到了阿卡丽,
可同样也是在这里,他受到了女孩毫不留情的攻击。
向前走了几步,尤里安弯下腰去,从脏泥污水里拾起了一柄遗落的苦无。轻轻甩了甩手,将苦无上沾染的泥污甩落,手指轻轻从苦无尖锐的锋锐上划过,感受着指腹间蔓延开来的刺痛感,
尤里安不由得想起了那场短暂的交锋,他可以肯定的是,阿卡丽心中对他绝对是有所怨恨的。
神念悄然散开,尤里安默默的向前走几步,弯腰伸手;然后又向前走几步
在那场短暂的交手中,阿卡丽前后总共射出了四柄苦无,或许是运气好的缘故,它们并没有被贫民窟里的人发现并拿走,所以现在它们可以干干净净、完好无损的躺在他的掌心里。
可他给女孩的伤害,却不是那些随时可以被清洗掉的污泥,而是停留在指腹上火辣辣的伤口,是那抹沿着刃面淌落的殷红。
也许,对于阿卡丽来说,他最好的道歉方式就是永远不要出现,这样也许在十年二十年后,那些伤心的往事就会彻底变成灰尘,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可尤里安又不能忘记那个在河边落泪的背影,不能忘记那一声“尤里安,你混蛋”的哭喊。
就像一根针一般,深深的扎在了尤里安的心上。重新迈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过好几条街,可尤里安却依旧没有找出拔出那根刺的办法。
在一座狭窄的短石桥前,他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可他停下,却不是因为想出了个答案,而是因为
一阵歌声。
很轻,很柔,
只一瞬间便抓住了尤里安的耳朵,让他忆起了童年,在伊沙农场,在阿兰妈妈身边的时光。
那阵歌声,就好像妈妈唱给他的睡前童谣一般,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没有任何音符的哼唱,却将他脑海里的那些忧愁与烦恼统统带向了远方,让心中充满了平和的情绪。
循着声音的来源,尤里安目光向窄桥下望去,眼中蓦地闪过一抹惊讶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