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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好一个从未亏待
    “无妨。”陈秉生摆手,今日早朝,有关天灾民生军饷重要的事情,魏舒自觉不懂,没有沾染半分,在一官半职上闹闹小性子就当是乐趣了。

    没想到失忆后的魏舒居然这么好哄。

    光天化日之下亲亲了,不仅没训他“成何体统”,还哼哼唧唧的说还要,怎么办

    陈秉生忍住想揉乱魏舒脑袋的手。

    这人,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但这些本就是你欠我的,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魏舒别开视线。

    “我知道。”陈秉生神情认真,“是我错了,今后慢慢来补偿你。”

    魏舒看了他好几眼,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道“好啊。”

    陈秉生喉结微动,突然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哑言道“挽卿”

    “你信我。”

    魏舒点点头:“我信。”

    陈秉生看着她无所谓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

    魏舒也不说话了,兀自往书房走,“皇上先回吧,晚些时候,等奏折臣看过了会送到皇上房中。”

    “那你去哪”

    魏舒不再说话,加快脚步离开了。

    陈秉生想跟,然而李清和其他宫女太监先找了上来,乜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皇上请。”

    陈秉生“”

    这人还当真没眼力见。

    李清也有点犯怵的看着乜九。

    他对这种动刀动枪的人都有些畏惧,默不作声的把皇上往身后扯了扯,乜九白了他一眼,向旁边撤了一步。

    陈秉生念着魏舒方才的神色,问李清“今日可有人进宫”

    李清愣了愣。

    御花园,叠石凿池,筑亭辟馆。

    几枝红梅花开如胭脂一般探入正中央的亭里,清晨的露水凝在枝头倒映出负手而立的男子。

    他已年过半百,岁月打磨的稳重像光滑的磐石。

    一阵脚步声响起。

    “师父。”魏舒立于台阶下。

    宗离回头,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耐住气,但是见到魏舒还是怒火攻心,“逆徒你今天又在早朝上干了些什么好事”

    一下朝,风言风语就传到了老国师耳中。

    本就忧心忡忡的宗离听见魏舒忤逆皇上,玩弄权力,气到差点背过去。

    这丫头以前也不这样啊

    怎么这些年沙场磨的,倒是更加不如从前了。

    他宗离再看不惯先皇也是忠心耿耿,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徒弟竟然会如此欺君罔上。

    “师父不用有顾虑,这些都是我一人的决定,全都怪在徒弟头上就好了。”

    宗离呵斥,“这是怪在你头上的事么那陈秉生从未亏待过我们,你休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若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快放了皇上,跟我去认罚”

    呵呵,从未亏待

    好一个从未亏待。

    魏舒眼神冰冷,“他不值得我效忠,这罚,我不认。”

    “你”

    宗离气到手抖,指着沈晏,突然感觉这个徒弟很陌生,陌生到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他深吸两口气,走到魏舒面前,“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到战场,它改变了你。”

    魏舒一笑“后悔了”

    问完后她自己嗤笑一声,“是陈秉生他亲自养了一匹野心勃勃的狼,我能臣服听命他,自然也能掌权得势撕碎他,就看他配不配。”

    宗离怒目,魏舒腰间的匕首出鞘,剑光闪过压低的枝头,惊落了一地红梅。

    “那我就替先皇除了你这个余孽”

    魏舒一歪脑袋,轻松的避开了宗离的一剑。

    这人的确是老了,速度和力量对她造成不了丝毫的伤害。

    她从宗离的眼看见了他眼中浓浓的失望和愤怒。

    这个人,似乎很多年都是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了。

    她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到当年轻松爽朗的模样。

    她在这里没有父亲,她曾经当做亲人的人一个个都已经撒手人寰,唯独当年宠她惯着她的师父还在。

    她本来是无比珍惜的。

    但是这事关于陈秉生,她冷静不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强迫她去变得冷血狠厉,变得不再像她。

    可是她又傻傻分不清,究竟哪个模样的才是她。

    梦里百转千回,她有很多面孔,正常的荒唐的,统统都杂糅在一起。

    她分辨不出。

    她只知道,如今,陈秉生要她死,师父也要她死。

    所有人都要她死。

    凭什么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不会再向任何人妥协。

    魏舒眸中掠过一丝偏执的执拗和疯狂,倒映着笨拙的剑影,还有扑身而来夺剑的陈秉生。

    陈秉生

    魏舒扭头,心中一慌。

    陈秉生卸去了全部的内力去接宗离的剑,终究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即便是宗离惊慌收手,也在陈秉生的手臂上划出了重重的一道口子

    霎时间,鲜红的血液飞溅在魏舒惊恐的脸上。

    那抹惊慌直接压下了眸子里翻腾的执拗,以至于澄澈的眸子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只慌乱的看着陈秉生的那道伤口,映着血红。

    陈秉生倒吸了口凉气。

    嘶

    还挺疼。

    沾血的剑被扔在地上,叮当作响。

    陈秉生将剑踢回魏舒的脚边,压着股气斥责,“国师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长公主”

    宗离茫然的站在原地,双手颤抖,不可思议的看着双手。

    他刚刚伤了皇上。

    那个他老友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儿子。

    “皇皇上”

    陈秉生横了宗离一眼,捏住魏舒的下巴抬起来检查,魏舒想躲,却被一句话镇住,“别动,朕现在没力气制住你。”怀中的人儿果然僵着不动了,垂眸盯在了陈秉生翻出血肉的手臂上。

    陈秉生仔细看了她,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幸好,她好好的,浑身上下都好好的。

    陈秉生心中欣慰,甚至将魏舒脖颈侧掉落的一根青丝吹开,动作和吹落稀世珍宝上的一粒灰尘别无二致,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没有你重要。

    “你为什么会怕我有事”魏舒直直地盯着他。

    “我怕你不肯躲国师的剑。”陈秉生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以前挨打都不敢躲的,一根筋就挨罚,朕算是怕了你了。”

    陈秉生突然勾起了往事的回忆。

    可惜往事随风,他抓不住。

    他能看到,应该抓住的,除了当下,无他。

    陈秉生好像想到了什么,略有些尴尬地放开了死死护着魏舒的手。

    魏舒揶揄的看着他,“皇上想到了什么”

    “朕忘了,你现在会躲了。”

    陈秉生悠悠叹了口小气,他好像操心过头了,就像雌鸟担心幼鸟不会飞一样,结果转眼之间幼鸟已经褪去了幼毛,换上了华丽惊艳众人的亮羽。

    好像也挺不错的。

    魏舒猜不透陈秉生的心思,但听到那句话就嗤笑一声,淡淡道“是啊,是你教会了我。”

    “皇上食言了,臣也是。”

    本来气氛好好的,偏偏那句话想根刺扎在魏舒的心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秉生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然而一群人蜂蛹而至,“国师大人行刺皇上,快来人呐”

    陈秉生嫌弃的看了眼,这帮人来的再晚点,尸体都能凉了。

    侍卫隔开了宗离。

    宗离好像还没缓过神来,看起来有点颓丧。

    魏舒的亲信围了过来,看了眼陈秉生手臂的伤口,抱拳问道“主子,可需要唤太医”

    魏舒这才抹去了脸上溅到了血渍,眸色复杂,“给皇上包扎。”

    陈秉生的手臂伤的有些深。

    一是魏舒她师父气在头上下手有些狠,二也是陈秉生为了装武功尽失,没用内力去抵挡。

    包扎上药自然也是废了不少力气。

    陈秉生搬了个凳子看着这出闹剧,下头问魏舒,“国师你打算怎么处理”

    “师父年岁大了,受不住罚,也念在多年征战有功,在府上禁足就好。”

    魏舒挥挥手,“带下去吧。”

    “等等”

    陈秉生喊住了他们。

    魏舒有些意外地皱眉,“皇上还要做什么”

    陈秉生随意系好布带,上前拨开了侍卫,“朕有几句话与国师说。”

    侍卫瞅了瞅魏舒的脸色,看长公主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便让陈秉生过去了。

    两人走到假山旁,避开了所有人。

    “老臣有罪”

    陈秉生拍了拍宗离的肩膀,这位国师既是开国元勋又算他半个老丈人,终究不好向他撒气,他缓声道“朕无事,关于魏舒,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

    “皇上请讲。”

    “前朝南梁鼎盛时期,打的秣凉俯首称臣,每年都会按时进贡马匹丝绸,周边小国也一向安定,这些国师想必清楚。”

    宗离立马点头。

    “然先皇在世时初起,秣凉忽有异动,分明不是起兵最佳时机却频频来犯我大奉边陲,长公主当时是主动请缨去平北的,却不想回来时也遭了些暗算。”

    “皇上指的是”宗离眸子一暗。

    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对他的徒弟下手

    “瘴气。”

    “臣知晓,秣凉的王身边年初多出来了个美人,惯会使毒雾瘴气和蛊,倒不像是秣凉本国人,也因此难对付了许多。”宗离想到这忽然皱眉,却又抓不住什么线索。

    “正是。”

    “魏舒这些日子”陈秉生正说着,脑袋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瞥,忽然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话弯,“她这些日子大败秣凉实属不易,功不可没,国师切莫误会她。”

    “当然,朕也不希望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话题被扯离了瘴气,宗离明显愣了愣,只能顺着陈秉生,“可他们都说魏舒那丫头回京后野心膨胀,做了许多出格的事儿。”

    “谣言罢了。”陈秉生轻笑,“现在朕说的话国师也不信了朕好端端的站在这,难不成是假的”

    宗离认真思忖着。

    陈秉生神色坦然,他所言没有半句虚的。

    魏舒有做出格的事吗

    没有。

    魏舒手握大奉十之的兵权,是他准的,不算出格。

    魏舒上他的龙床,也是他拐的,不能算出格。

    魏舒想为自己的副将谋个一官半职,更是合情合理。

    陈秉生不觉得魏舒有做任何一件错事。

    “国师当年对魏舒严苛,朕能理解,但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定她该死,这恐怕就过犹不及了。”

    宗离深吸一口气,他何尝不想化干戈为玉帛

    可惜,多年过去,物是人非,人心都是会变的。

    他已经看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了。

    他觉得,他怕是快到了该去找老朋友的时候了。

    “如果皇上无事自然是最好的,老臣心急闹出了乌龙,但是魏舒现在长大不听话了,圣上切莫要惯着她。”

    毕竟老友的江山,他不能让任何人糟蹋了,哪怕是他亲手培养的徒弟。

    “放心,朕从不惯着她。”陈秉生这话答得理直气壮。

    宗离狐疑的又看了两眼,也觉不出有哪里不对,“臣还有疑虑。”

    “国师请讲。”

    “皇上为何对魏舒这么好”

    陈秉生沉默了一会儿,道“说来话长,是朕对不住魏舒,朕以后会告诉你的。“

    “为皇上出生入死本就是我们的使命,没什么对不住的。”

    陈秉生摸了摸鼻子,也不说了,宗离便先行告退。

    他独自在原地站了会儿,他在等人。

    然而魏舒就是躲在暗处不肯出来,他只好装不知道的往回走,经过假山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力道拽了过去

    陈秉生假装不敌被按在了假山石壁上。

    果然,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儿就凑了上来,贴着他的耳朵,“皇上方才和师父说了什么”

    魏舒故意靠近陈秉生,“我想知道。”

    陈秉生心中忍不住好笑,面上镇定的反问“你不是听到了吗”

    魏舒突然愣住了。

    “你知道我在听”

    陈秉生老实地点头。

    魏舒眼神里的揶揄逐渐消散,变得漠然。

    她缓缓偏头,看着青石板转有些心凉。

    方才陈秉生为她挡刀,却被她冷嘲热讽了,原以为和师父私谈的时候,他会趁机向外界寻求帮助脱困。

    却不想他对如今诸事未曾多提一句。

    可现在,这个人,告诉她,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这。

    那刚才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