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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变数
    西厢卧房大门一开,凉风贴地潜入。

    庭院中的拍掌声不绝于耳。

    “木道友”

    李普洱在灵屏上加固了一道符,就要握剑走出。

    才走至灵屏边,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正正砸在他面前,溅起了大捧黑水。

    脖子被拎断的吊死鬼横在李普洱跟前,半张脸淹没于黑水中,余下半张尤可见神情上未褪的惊恐慌张。

    “我滴个乖乖。”李普洱低声惊呼,后退几步,抬头去看半空中的楚长老。

    楚兰因双手交拍,对房梁角落一排挂开的白衣鬼魂勾起唇,微笑道“来么”

    吊死鬼们客气客气,不了不了。

    居然就这样你挤我、我挤你,咕叽咕叽地往回缩,在房梁角落团成了团。

    楚兰因缓缓落回地面。

    “小普洱。”他袖手道“哪凉快哪待着。”

    “哦噢哦哦哦”

    李普洱的神情几度变化,调子里一个大起伏,竟原地盘膝,重新坐了下来。

    他横剑在手,顺便往灵屏上再添了几张符。

    同在灵屏中的几人皆是一头雾水,这小道生方才那莫名其妙来了一串海豚音,也不知是何意图。

    再看灵屏外,那位木灵根的医修涉过黑水,正向他们走来。

    边走且边柔声问道“可有人受伤”

    “有”立即有新人高声应道。

    方才触手强行拉人进屋时,他们这里伤了不少人,虽无致命伤处,却多是断了骨头。

    此类伤势寻常急救难有大作用,还需修真境界的医修灵力方可治愈。

    李普洱“啧。”

    他心念急转,回头厉声道“憋着”

    众人一惊。

    这位小道生瞧着十分面善,谁知竟是个大脾气,沉下脸来亦显出几乎威压与气势。

    灵屏中的几人被震住,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面面相觑,唯听得屋外“啪啪啪”接连不断的枝叶怪声。

    藤蔓贴地游动,似水蛇匍匐。

    李普洱头皮发麻,将灵力集中在护阵灵屏上,他修为已近突破,丹田内却不知为何隐有作痛。

    “兄长。”楚兰因眯起眼,目光在沧山与灵屏间来回,低声道,“我也受伤了,你先来看看我,好么”

    沧山脚步一顿。

    回首时,他面上已是焦急神色,道“兰因,伤在何处了”

    “崴脚了。”楚兰因顺手扶在卧房床架上,青绫发带遮住了他的眼,将神色掩藏于晦暗处,剑灵咬了咬唇,摇摇欲坠道“走不动,疼。”

    “娘的,还能这样吗”灵屏中率先喊话的新人怒了“这年头没个好脸不会撒个娇,连被救都不配了哥哥哥哥小哥哥快来看看这边”

    李普洱简直要被这人蠢死,一道禁言咒甩过去,故意冷声道“休要聒噪。”

    除了那憨批新人,剩下的多少也瞧出了异样,纷纷提高警惕,注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木灵根修士速度迅速,以藤蔓抽开还在屋内作乱的鬼魂,就要行到楚兰因面前。

    就在此时,楚兰因忽而提出要求“不行,这个环境太坏了,你帮我清个场可好”

    “无妨。”沧山答道“并不耽误。”

    楚兰因颔首,说“那你过来些,我站不稳。”

    沧山几步上前,楚兰因松开扶住床柱的手,搭在沧山肩上。

    后者顺势托住他的手臂,关切万分“可还站得稳”

    剑灵忽然叹息一声,低声如呢喃般说“真是令灵失望。”

    “兰因,你说”

    话音未落,沧山瞳孔一缩,低下头,却见一把长剑贯穿胸膛

    剑意肆虐,力道极大,竟是捅进去了整半把,自后心穿出的剑锋上开出一簇簇的红花。

    楚兰因拧转剑柄,嫌弃道“清场都不会,还指望你有用。”

    手腕用力,将面前的人一剑破开。

    灵屏内惊呼不断。

    李普洱一回头,见身后几人皆用手捂着眼,抖地不行。

    不是吧,这也没血啊。

    好在还有个稍微胆子大的,在指间开了条缝,胆战心惊道“仙君,多有冒犯,还请海涵敢问、敢问你们修的可是正道”

    李普洱“”

    他忽然来了戏感,邪魅一笑“你猜。”

    被一剑劈开的仿形鬼在半空中聚拢,惨白的脸上一对乌黑的眼珠凸起,向楚兰因瞪去“你如何看出我的幻形”

    楚兰因一指太阳穴。

    化形鬼纳闷道“什么意思,莫不是你有何辨认识海的秘法”

    楚兰因真诚答道“不,他脑子好,你这儿,不行。”

    “你休要得意”幻形鬼龇牙咧嘴,狠声放厥词“与其被这屋子吃,不如让我们开开胃,我保证给你们个痛快的,否则片刻后不好”

    惊叫过后,它身形猛地一晃,盘在屋中的鬼怪忽而大声咆哮起来,其声尖锐刺耳,刺人心神。

    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墙角缝隙逃逸而出,转眼满屋鬼怪消失一空。

    “怎么回事”

    “那门又、又关上了”

    门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方才的一切不过此中幻象。

    一直跳动在屋内撕咬鬼怪的柳逢猫跃至楚兰因肩头,警惕道“鬼气有变,此处将一涡旋,在凝成独立法则。”

    楚兰因并起二指,灵力横过剑身。

    兰因剑上灵力盈满,散发出耀眼光泽。

    危机要来了。

    书房。

    几人来来回回在屋内走了几趟,除了那垂落的诡异的人物画,其余地方也无线索。

    柳云裳化出武器,眉头紧皱,亦感觉到鬼气的异变。

    “啊”

    随之一声尖叫,拉开此夜的序章。

    江陌陌险些跌倒在地,被柳云裳一搀,她指着白宣上的画,颤声道“眼睛他们的眼睛动了”

    不必她提,在场众人只要不瞎,也瞧了个明白。

    画中人原本挤在右上眼角的眼珠子,齐齐转了个方向,变成了顶在眼眶正中。

    饶是宋行杯,也不经背后发凉,对沧山道“前辈,这个也太诡异了,真有无限流的味儿,难道,难道那混账真的将太徽接轨到了他们的游戏场,那天道”

    “天道没准还在打盹。”谢苍山凝了眸,“这画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动,这里叫周府,门口楹联上是生来死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两间房屋必然有关联。”

    转而对柳云裳道“柳姑娘,冥府于鬼气萦绕、阻隔灵力时,会以特殊方法通讯,你可否联系上你的猫”

    柳云裳已凝住心神,与柳逢猫传音。

    她的猫曾在冥河畔等了她许久。

    柳云裳死后魂归冥府,手中杀孽众多,可人族的战场便是刀剑无眼,此类因果在冥册上另有算法。

    而柳云裳又死于祭兰因剑,这就牵连到了修士一边,主持轮回台的几位一合计,决定提那兰因剑灵前来问询。

    不过寻兰因剑的鬼官刚走出不远,就在冥府大门前和剑灵撞了个正着。

    因柳氏一族守护黎国,黎国国君又是良善之人,不曾主动举兵戈燃烽烟,柳云裳此生更是为护黎国百姓而战,她来世的命格并不坏,轮回盘中可投的来世,依然是世家女,且那一年的轮回中空位颇多,搏一搏或许还能拼个皇脉。

    楚兰因袖手飘在冥府,引来众鬼与众鬼官的侧目。

    其中好几位鬼官倒抽口并不存在的凉气,当年古杏城大乱时,冥府几乎所有鬼官都在没日没夜地跑任务,昏天黑地工作的阴影还笼罩在他们心中,以至于一见剑灵就气短。

    兰因剑灵话也不多,冷冰冰飘到轮回台,和主持轮回台的鬼君谈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鬼君也是一脸胸闷气短的样子,把他送了出来。

    剑灵来到冥河边,柳云裳正和她的猫抱头痛哭。

    柳逢此猫,在还是一只巴掌大不到的小奶猫时便被柳云裳收养,或者说柳云裳负责捡它,另有一位史官在照顾,奄奄一息的小奶猫在史官笨拙的喂养方法下奇迹般得以存活。

    等到它毛不秃了可以四处趴趴走,才被在军中养伤的柳云裳想起,拎到枕头边一阵搓揉。

    帐外大雪纷飞,幼猫贪图温暖,从此以后它就在将军被窝里住下,谁动它就和谁急。

    史官每回来柳将军的帐中送药,便会见这猫睡得四仰八叉,有时滚在枕头上打呼噜,反倒教将军得了个好眠。

    战势紧迫,妖兵的出现震慑了敌军,但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柳云裳肩上被劈了一刀,半条胳膊险些保不住,她仰躺在木床上,呼吸弱不可闻,跟随她前来的姜丫头迥自垂泪,哭湿了一条又一条巾帕。

    剑灵直挺挺坐在窗边,帘布后是一片皎白的天地。

    他真正上战场的机会不多,没有灵力支持的妖兵被层层束缚,他坦言杀孽过重之地,自己失控的可能也越大,柳云裳不敢冒险。

    可一旦动用灵力,就是生死关头,烧的也依然是柳将军的命。

    不过他常镇在军中,竟意外发挥了极好的效果,漂浮且冰凉的剑灵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教人害怕。

    少有人与他交谈,士兵们也瞧不懂他在干嘛,慢慢就习惯他这样坐窗口一看就是一整天,总比大半夜乱飘来的好。

    史官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进来,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窗边的剑灵,他知道这是可以力挽狂澜的妖兵,可也清楚地明白,这是会要了柳云裳命的东西。

    他无法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对待他。

    姜丫头的眼睛肿成了核桃,接过药碗一点点给柳云裳喂下去,待到半碗喂完,柳云裳也苏醒过来。

    她细微的动作惊动了那窝在枕边的猫,用爪子勾住她干枯的长发就要玩,却被史官抱开。

    柳云裳苍白的唇勾了勾,抿出一个笑来,看那猫在史官怀里不老实地动弹,哑声道“总也忘了问,谁给它起的名字”

    史官坐在床头的小兀子上,听她猝然这样一问,十分不好意思地答“是我。”

    女将军也是最近才知晓,这猫崽有一个大名,就叫“柳逢”。

    她不再问下去,默默许久,唇边的笑含了苦涩,闭上眼,便又昏睡了过去。

    柳逢猫就这样在军中活了下来,它活在一个冬天,又死于下一个冬天。

    人想要活下去都是艰难,何况是一只猫。

    兴许是这猫除了柳云裳最常缠着的就是楚兰因,剑灵不知如何对付这种软乎乎都是毛的生灵,次次皆是避而远之,柳逢越挫越勇,时常碰瓷楚兰因。

    剑灵天生能养灵,猫又是通灵之物,楚兰因不出帐,柳逢也不出帐,久而久之柳逢越来越灵光,碰瓷的手段也日渐高超。

    某一日楚兰因又被他叼了衣摆,正要断衣离开,却听见这猫传了一声灵音,焦急道“云裳云裳”

    楚兰因去寻了那史官,史官进帐一看发了疯一样跑出去叫军医大夫,原来是柳云裳旧伤发作,在昏迷中吐血。

    军医在救人,史官站在木床边握着柳云裳的手,居然哭了出来。

    剑灵在军中,看到了太多次眼泪,那是些能被他真正“看见”的泪水,他依然不懂其中深意,这些断线似的泪珠蕴含了太多的谜。

    柳逢缩在柳云裳的另一只手边,用舌头轻轻舔着她的手背。

    没有人知晓柳云裳对柳逢的意义,那是在它濒死前一双沾了血腥却依然温暖的手,是一个总遍体鳞伤的人,是它的窝,是它的家。

    后来,柳逢在冥河畔,等待这位女将军的到来。它开了灵智,又有天赋异禀的传音之能,没有法术和灵屏可以阻止它的传音。

    柳云裳与它搭档合作,可以无视所有阻碍进行沟通,这也就是柳云裳让柳逢去到西厢的缘故。

    这头柳云裳一搭起传音桥梁,便听到了对面惊呼狂乱的噪声。

    柳逢奋力的撕咬和尖利的猫叫声响在耳畔,而更强几分的声音,则是呼啸的剑鸣。

    “喵云裳,你们那里如何”

    撕打的空隙里,柳逢才艰难传了句话过来,字句极为断续。

    就在百鬼撤出西厢的瞬间,他们这里地面的黑水突然沸腾,生长出无数邪物,向他们扑来。

    那是真是的邪物。

    由邪水所化,曾在百年前祸乱人间。

    而且这些邪物根本杀不完,身体被打碎后坠下水中,又会有新的邪物滋生。

    邪水在一点点减少,可速度实在太慢,这些怪物虽不至于有太强的战斗力,可源源不断,也极难对付。

    李普洱被楚长老要求专心守住灵屏,他身后的几人大多吓得肝胆俱裂,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少有的几个胆子颇大,斟酌片刻后也抄了家伙冲出去一段路,能打多少打多少,也算是给修士分担压力。

    楚兰因对邪物们太熟悉不过,剑气化灵,收割着屋内邪物。

    柳逢的冥术对邪物并不管用,它一个灵活闪身,避开一道利爪,忽而尾巴扫到一物,浑身一震,尾尖灵活一卷,将那物高高抛起,高声道“这是什么”

    剑灵抬眸,却见那是个四四方方的木块,其上刻了两断一连的三条长横。

    他能看见那横。

    同时刻书房内,梁顶上毫无征兆地聚起了乌云,惊雷凌空劈下

    沧山用藤蔓卷了在雷电范围内的两人,光电晃地众人眼前一片白茫。

    地面被劈出一个大洞,而更多的惊雷,则一把一把,狂乱地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楚兰因冒充他,这鬼还嫩点。

    谷瘫生阳盟主我证明,这招我以前也用过

    沧山哦

    老迢探头忽然降温了怎么回事

    本副本会有一定量的回忆篇哈哈哈抢跑一个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