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少封缺一分魂魄,搜魂术法对他难起作用。
但剑灵挑动灵线,直接解构识海,将他的生平一帧一帧抽取出来,再借助沧山的灵力,使之投放于众人眼前。
他并非太徽本土的修士,通过灵线,楚兰因他们看见了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境界。
彼境界是为“太微”。
那是一个与太徽十分相似的地方,有术法修真,亦有人间万象。
在太微,有三大宗门并立,其环境深受邪流灾祸之苦,利剑悬顶,随时有被毁灭的危险。
宋行杯也是第一次直面太微世界。
当初太仪天道被“高危篡改者”夺位,流放邪气,太微首当其冲。
有关如何挽救此境的议题在穿书局的大会上被一次次地讨论,也有许多员工前往,却多是有去无回,被拔除暗杀。
各个境界的流速大相径庭,太微的信号越来越弱,逐渐与穿书局失去了联络。
老大说,也许太微会成为下一个太仪。
凡是大灾大难前,境界灵气变动,极易降临气运之子。
有过目不忘本事的宋行杯记得,太微彼时已经达到成“书”的标准。
解少封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他出身于太微的修真世家,但为家中庶子,因自小展露出过人天资,也便被家主父亲同嫡子们一道送去大宗门拜师求道。
楚兰因看到这里,都能凭借多年听话本的经验,推断出剧情走向,所以他才在方才说太过无聊。
剑灵坐在椅子上翘了腿,往嘴里扔了一把灵石碎块,就这样生嚼后往下咽,还歪了身子向沧山那边靠。
沧山搭了手在楚兰因手上,肩膀靠了过去,低声问“还吃吗”
楚兰因颔首,同样压低嗓音答“再来点儿。”
邻座的乔岩没读过什么话本子,正聚精会神地看,一个误抓把楚兰因的灵石给抓了上来,也浑然不觉,就这样往嘴里送。
直到牙关咬合他才痛苦捂脸,被右手边的宋行杯十分敬佩地瞥了一眼,小声道“宗主,楚长老一口钢牙是他的天赋,你这不用勉强”
可见这解少封的过去确实不吸引人,如果不是怕漏掉关键情节,他都想申请拉进度条了。
解家是修真家族,族中弟子拜师的宗门自然不会低。
原有两个选择,其一乃是个不问出身的门派,招生大比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考核制度,不论何种来历,不通过考核一律不招。
另一门派则没有这么多流程,但门内多是世家子,解家的势力在其中就变得平平无奇。
两相比较下来,解家还是把他们送去了后一个门派。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就和楚兰因估计的差不多了。
一个小世家的庶出,在这样一个高门云集的宗门中,多半是会受欺负。
乔岩还挺能感同身受,幼年时他也在富贵人家做小杂役,最知这群人踩高捧地的做派。
要在此种环境中生存并不容易,他自己亦遭受了颇多的苦难,被欺辱被排挤,人家仗他年纪小好指使,脏活累活皆要他来干,犯了错也往他头上栽。
软弱便任人拿捏,反抗就一顿好打,后来旁人当他是条疯狗,发卖出去,死活不论。
再往后就是遇上剑尊与剑灵的事了。
解少封虽不至于有了上顿没下顿,但大世家子整蛊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又在宗门有背景靠山,也不怕犯事,最是看不上庶出或凡夫修炼比自己厉害,便变着法儿刁难他们。
解少封忍了下来,他忍气吞声,只为将这些看不起他、欺辱他的人踩在脚下。
曾经有类似经历的乔岩能够理解这种心情,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恨的滋生是太过轻易的事情。
即使如今他有了大乘修为,他也从来不认为要把过去的苦难当成宝藏。因为他真的不想再饿肚子,也不想被人当成猪狗。
乔宗主也曾因此种晦暗的心思而自责反思,修道者最讲究心纯,他却心中有障,临时指导他们的曜灵长老劝他与自己和解,学会品味苦难。
那段时间正是谢剑尊昏迷养伤的日子,晞山上下,楚兰因最大,剑灵头一回感受到自己的责任所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积极,每日游山巡逻,不放过半点潜在的危险。
时至今日,乔岩依然记得当年剑灵在发现他灵线上的异样时,问他有何困惑。
彼时他也不抱有太大的指望,剑灵自己也没弄清爱恨嗔痴,何况是为他人解惑,于是也就这样与他一讲。
在听罢小岩子的疑惑后,楚兰因果真没懂,却对他说“宝藏应是让你快乐的东西是不不快乐怎么叫宝贝。而且又回不去了,你现在就修你的道,等你能让其他人不过你那样日子的时候,你就救了你自己啊。”
便是这一段话,乔岩回到住处后,却想了整整一夜。
人与人多么不同,不论他人如何,真宝贝就自己宝贝着,让你痛苦的东西到头来还要劝旁人去感激,无非是位高权重后的一种谈资。
被苦厄困住是人之常情,谁也不想回到那样的生活中,但与其高谈阔论,不如以身示范。
他并无天灵根亦可以达到如此修为境界,却没有因过往的不堪,成为当初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
那个被牙婆锁在板车上的黑小子,从没有一刻辜负晞山上的岁月。
可解少封曾受人欺辱,到头来,等他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熬出了头,却又为一个协助发放宗门任务的职位,对新入宗的有灵根天赋的凡间子百般刁难。
他讨好了掌事,私下帮他出主意,收受贿赂,愿意“贡献”的才能有好任务接,否则要么坐吃山空,要么就是轮危险系数非常高的任务。
这宗门风气不正,凡间子纵然有天赋,有些骨气的都被打发去了外门,和个小厮仆人并无差别,又因提前交了高昂的灵石费用,甚至预支了白条,因此陷了许多人在内。
更有走投无路,或是无所依傍的,被世家子捉了去当炉鼎,受百般胁迫,更是求助无门。
解少封聪明又胆大,且眼界不浅,终于在一次任务时,哄那掌事出去还人情,以待来日再长久运行。
而他在暗中偷换了一块任务牌,牌上难度不高,但却隐患重重,果真那掌事出了事,虽是回来了,却被宗门忌惮。
原本他想借机再高升一阶,继续在宗门内谋求高位,然而一人的来到,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此人是谁”楚兰因皱眉望着屏中那人的灵线,“太徽有这个样子的”
乔岩凝神半晌,道“没有,但他这柄白鹤拂尘我看着眼熟,老宋,你觉不觉得他这拂尘像是仙道盟的”
“那个素拂副盟主。”宋行杯也觉得有几乎熟悉,皱眉道“我看他这拂尘似乎是与因果琴类似的法器,你们看这里,他在用拂尘查他的光环”
画面中,正是一位仙风道骨的男子夜访解少封。
男子将臂弯中的拂尘一振,灵力涌入了解少封的识海。
解少封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原来真的有所谓的“气运之子”,原来自己只是一个虽被天道恩泽,却永远只能给人做配的小角色。
他的一切努力,不过是给主角做陪衬和垫脚石
仙风道骨的男子含笑望着解少封,柔声道“这本书中的主角乃是一只狐妖,天生灵骨,气息纯然,化形前就得了好机缘,此后在邪流乱世中大有作为。至于你么,你之未来的道侣亦会与狐妖离去,倒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美人与狐妖为伍,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无权无势,被万人唾骂,在潦倒中孤苦死去。”
到此时,一直沉默的阵法中的解少封这才有了动静,他的魂体上寒霜遍布,却尚在冷笑“我何错之有不过因那狐妖有了主角光环,便能轻易夺走旁人的一切,换成你们,还能泰然处之吗”
好不容易等到幕后的始作俑者出来,楚兰因挺不乐意他的打断,一拉灵线就把解少封放倒。
而沧山冷眼于此人的狼狈,他虽曾处苍生道,但对各道亦有详知。
主配光环从来没有好坏的定义,并不存在某个人天生要当反派,某个人天生会成为主角的伙伴的设定。
“书”的概念显然被此人曲解。
主要负责配角的惊鸿道的宋行杯也狠声道“你若不曾为恶,大可与那狐妖结伴而行,你们这个时段原本的书我看过,什么你的道侣,分明是你强取豪夺了对方”
“那我靠的都是自己狐妖凭什么就被天道眷顾成为主角,凭运气吗,他若与我易地而处,你能保证他会比我做的更好吗”
宋行杯被堵得气不打一出来。
此时沧山却道“那你就肯定,书的内容必然发生”
这一句来的恰当。
宋行杯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道“你离太微许久,各地时岁流速差异,你可知你所在的太微,最后是怎样一个结局吗”
解少封一愣。
“太微受邪流倒灌,邪流在千年后生出灵智,与天道相争,已经完全打乱了原本的因果推论,他所说的内容根本没有出现。”
宋行杯沉声,面上浮出痛色,当时他在穿书局收到太微的消息后,所产生的震撼感在此时依然深刻“那只狐妖,根本没有成为主角,他的光环被邪流灵智夺走,受操控近千年。”
有关太微的故事,楚兰因当年在谢苍山那里听过一段,却不知还有这个后续,也不经正襟危坐,听宋行杯继续讲下去。
“直到最后修士们与灵智决一死战时,他的一缕残魂自肉身内部,拉着灵智同归于尽。虽不敢说他一人之功,可却也为太微争来一线生机。”
宋行杯闭上眼,半晌后睁开,对解少封说“你可知那人为何要让你离开太微,因为太微险些完全被邪流灵智攻陷他若真有心帮你,何不在你的故乡给你谋个主角位置,非要来我们这里作乱,分明是欺软怕硬,你给人当靶子还不知自知,主角选你,由着你来祸害全书的人”
楚兰因抱臂静听,忽而对沧山道“小宋有时候也挺能说。”
又真诚地期望了一下“我再练练,是不是能不吐脏字儿把人讲吐血,上次对谷生阳发挥的不好。兵不血刃,听起来很酷。”
作者有话要说
跑剧情前情g,放心不会跑太久,很快操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