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生阳脚步虚浮,将怜拂背至一处山洞。
龙血雪山之南,过落阳关石碑后,修士将受浊气压制,雪山灵力又限制了传送,前后不通,困局已至。
楚兰因斩了山石和野蔓堆在洞口用作伪装,不远处有灵火忽隐忽现。
散播邪雾是幌子,实际是天华阁修士在沿山搜人。
山洞幽冷,甜腻的魔氛却冲得人直欲作呕,谷生阳双腿打颤,胳膊发软,将怜拂放下后,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给他喂了进去。
怜拂已经连开口讲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湿漉漉的眼睫半阖着,随时都会昏厥。
“你那伯父的保密术做的真烂。”
楚兰因半蹲下,用灵力探过怜拂周身的经络,确定他一时半刻还丢不掉小命。
扭头再对谷生阳道“龙骨困灵阵,这东西是从你们家流出来的罢”
剑灵伸手时,衣袖滑下一截,露出的手臂上爬了一片血色灵纹,如蛛网密布,又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将要爆裂的白瓷。
这红白两色相比之鲜艳,几乎可以烫伤人的眼睛。
谷生阳垂下头,双手绞紧了衣袖。
身为研究员,曜灵的保密工作其实做的很好。他的书库分内外阁,外阁可供盟中同僚借阅,内阁则用密钥才能开启。
但百密一疏,他书库所有的权限,皆对谷氏父子敞开。
幼年的谷生阳,在伯父游历在外时,常帮盟中长辈借取伯父书库内的藏书。
他并不知自己借出了多少书册,而轻信于他人的苦果,却早已埋下。
盟中长辈常说,爱屋及乌,曜灵是因为他已故去的父亲才待他如亲子,可既然是亲子,为何他每每问询灵物一事,伯父便轻飘飘掠过,不愿多提
或许是因为只愿意与父亲谈罢伯父不教,谷生阳便从书库中取,盟中的老师自然会教他。
他曾为自己的勤奋沾沾自喜,如今就要尝到代价。
楚兰因五指如钳,灵力涌入谷生阳的识海。
百川剑灵的灵息已经十分微弱了,甚至无法召回。
神龙殉界,龙骨化为万里山川,可天火灼身时,也还有未烧尽的残骸,散落在天南海北。
属于太徽天道顺位的神格的碎片内纳其中,对不容于此间的灵物有天生的压制作用。
而这里已是魔界范围,所有清修的灵物亦如修士一般,实力会被大大打压。
百川剑的主人,把他留在了那个阵中。
而天华阁的修士半数走火入魔,再服用邪丹,短时间内修为暴涨,他们倾巢而出,楚兰因击退一批后,又有几批自四面八方涌来。
修士灵根由在,因果尚存,杀又不能杀死,兰因剑灵不久前才灵躁了一回,拖着两个受伤的小的也麻烦,便且战且退,总算突出重围。
龙骨困灵阵都搞出来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这架势都快赶上饿死鬼出来觅食,绝不是只为了一套刀法和丹方。
楚兰因想不明白,伸手去拍怜拂的脸,“小拂儿,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还是你知道什么”
靠在山壁上的怜拂气若游丝,勉力睁开眼,哑声道“仙道盟,定天针。”
仙道盟因铸定天针救世而闻名修真界,也是因此功德取代了昔日的天华阁。
可定天针其实并不完美,而是有残次品,这也是仙道盟内最大秘密。
那根残缺的定天针究竟在哪个阴坑中,对任何一界,皆是挂在头顶致命的悬剑。
如今道魔双方同盟关系初步建立,可一切仍是如履薄冰,百姓刚从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中缓和过来,一旦定天针之事公之于众,后果不堪设想。
“定天针”三字一出,谷生阳心脏狂跳,脸色刷白。
他虽不知此残针的落处,可却知道这件事直接影响了仙道盟的存亡,以及小拂儿的生死。
谁会相信修士们真的是随机定下了残针的位置况且这绝对的真相也其实没那么必要。
此针若在魔界,魔族势必翻脸,魔君血脉式微,难镇下属,亦有战火烽烟之险。
而若是人界,仙道盟大义灭族,必然墙倒众人推。
哪怕最好的结果是在沉龙关,那沉龙关附近十二城又成了多数人的牺牲品。
邪流祸乱下,人心却不齐,不过各扫门前雪而已。
当初怜潜主持救世大计,魔界的态度本就是作壁上观,是仙道盟初代担下此责,走至今日,可谓步步艰难。
谁知这个秘密竟被天华阁知晓。
好在天华阁的叛徒目前也没有办法确定这残针到底在甚么地方。
但怜潜夫妇身死,他们的孩子还活在世上。
谷生阳此时气息翻涌,如果怜拂不知情还罢了,可他偏偏知道这个秘密,还瞒了他们如此之久。
幼时的怜拂无意中听见父母的谈话,他只当这个秘密会随着自己埋于地底,不成想还是招来了祸端。
楚兰因环了胳膊,心道这还真难办,小拂儿就像老大一块肥肉满地跑,天华阁拼了命也要把他抓住,而一旦他被抓住,哪怕被救了,仙道盟又会将他如何
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剑灵再懂不过。
龙骨困灵阵在,楚兰因也杀不了人,他一只灵闯出去还算有可能,拖着这两个就险。
如今各大门派的修士多在关内,大修士又在开净化阵涤荡邪物,如谢苍山那般连动都动不了的大能修者是大有人在。
仙门支援怕是来不及了,魔界那边又在抓屠纹和避开邪气感染,似乎也指望不上。
这样待在这里迟早要被发现,楚兰因寻思要不就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就在此时,谷生阳忽然喃喃道“嫁衣换灵之术。”
“什么”楚兰因抬头,“什么术”
谷生阳常来往于曜灵的书库,此时忽而想起几年前曾读到的一个术法。
而之所以印象深刻,也是因为彼时伯父因为他的发问训斥了自己。
他在了解了嫁衣换灵术后,问他伯父道“可让百川与我一试”
曜灵曾想借住法术让梨花脱离树形,除凝灵化形这一条思路外,自然也包括借他物行动。
譬如木傀、尸身、或者双灵共生等方法,继而发现此术于灵物可行,不会有排斥和弹魂现象发生。
肉身如屋,神魂如客,嫁衣换灵,是为换屋而小住。
“行不通。”楚兰因听罢他的解释,否认道“这玩意儿能归入禁术,如果此术可行,太徽早把你伯父劈了,夺舍他人肉身,就算是修士也视为禁忌,且不论小拂能否承受,你就不怕我拿了不还”
谷生阳博闻强记,道“换灵时会有三个限制,时限、心限、命限,至多几个时辰,此术自解,双方自愿不可有半分强迫,换灵后二人同生共死。”
他用力闭上眼“兰因剑,小拂儿不能落在他们手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别别别。”楚兰因摆手,道“我不念佛。”
剑灵觉得很荒唐,而且对他来说操作难度实在太高了。
换灵后他不仅要装成小拂儿,还要保住这肉身不死,而神魂夺舍,修为同比肉身,剑灵不知道谷生阳哪里来的自信,凭他一人能带着怜拂成功逃离。
届时谁也不能打,容易全部白给,还不如杀出去搏一个出路。
怜拂是楚兰因看着长大的,他是很喜欢这个小孩儿,可这个术法听起来就不靠谱。
在剑灵心中,就像是临到阵前,才把兵器抛了去搞三十六计,还是现场翻书那种,完全不着调。
“兰因剑。”谷生阳忽然双膝一弯,扑通就跪在地上,楚兰因向外避开,却被他扯住袖子,听谷生阳哽咽道“兰因剑灵,当我求你,只有你能救他”
不、不是这孩子小时候还挺可爱的怎么越大越糟心
嘈杂灵音传来,楚兰因猝然抬头,心道到这山头来了,如果走阴阳边界是否可以
谷生阳也发觉山道灯火,慌不择言道“兰因你要什么都可以拿去,我求你救他,他、他与谢剑尊两情相悦来日你若与谢剑尊定下兵主契,他便是你另一位剑主,求你救他一命”
“你扯着我有什么用,两情相你说什么”
楚兰因一顿,低下头,眨了眨眼,道“你说谁”
谷生阳浑身发抖,灵气亏空,颤声哭道“师父,是师父小拂儿早有心意于谢剑尊,谢师父碍于千年不结尘缘才没回应兰因剑,刀剑护主,亦护亲族,你不顾我,也该,也该”
“小拂儿。”楚兰因站直身,问靠在洞壁上昏沉沉的怜拂“可有此事”
怜拂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腿上的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肺腑中如千万把短刃在脔割,怜拂虽久病,却从未受过如此伤势。
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灵力流散,血液在流淌,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死亡仿佛触手可及。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在这里。
许多年后,山洞中的这一幕,依然会在怜拂的梦中重演。
他一次次想要纠正,想要打醒当时的自己,可是伴随嫁衣换灵术绮丽的法阵开始运转,梦境破裂,再不可挽回。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每一次的吐息都是煎熬。
山壁冷幽,风雪不尽,怜拂合上眼,叹道“是我思慕他。”
剑灵从不说谎,也不怕人族说谎。
灵线的变化会告诉他们所有的真相,所有的真与假都彰显无遗。
可剑灵那时还不明白,人亦会欺骗自己。
在剑灵眼中,谷生阳没有骗他。
楚兰因不知为何,识海一片空白。
而他手中的兰因剑发出了一身低低的鸣声。
“兰因,此术我烂记于心,绝不会出错。”谷生阳双手扯住他两边的袖子,肩膀剧颤,抬起头道“我们杀出去,必然九死一生,他们抓住了人就不会再穷追,我们去关内求援,必不会抛下你。”
其实直到嫁衣换灵术的发动,楚兰因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明明是很不值得信赖的术法,却仿佛森罗幻术,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在一刹那构成的逻辑阻碍了他的判断。
两情相悦,思慕在心。
是朝朝暮暮长相思,是心上人。
是百川剑话本里的苦楚与不舍,是柳姑娘的念念不忘,是史官想用兰因剑自尽殉情时的一瞬间,想起昔日那女将军说“你要好好活下去,我永远希望你岁岁安好。”才咬牙往前走的,那一个真挚的寄望。
剑灵把逻辑理顺了。
如果怜拂不好的话,他的心上人也会难过吧
乔岩抱着百川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他收紧双臂,不知撞到多少石头和树枝,终于栽入了一片银花丛中。
他一步不敢停,踉跄着就要爬起,可腿上无力,软倒下去前,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师父”
乔岩向来笃信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看到谢苍山的刹那,猛地哭了出来。
他双手冻伤严重,显然灵气已经不足以附体,却还是将百川颤抖着举到谢苍山面前,“我去晚了,百川他、他”
“别慌。”谢苍山接过剑,一个固灵阵按下。
百川剑身上正在弥漫的裂痕得以控制,可剑灵都化不出来,便知伤势已深。
乔岩焦急万分,却未乱至语无伦次,尚可将当前局面报给谢苍山。
邪化的魔物被各处阵法镇压后,天华阁叛逃还有后手,便在雪山散布邪气,引发雪山灵力回响,地动连连,已崩了五坐山头,埋了四个修士的净化阵。
净化阵一旦启动,阵眼便几乎等于被困其中,常需他人辅阵,可突如其来的雪崩还是令众人措手不及。
目前魔族正在派魔搜救,可是如今受困者众多,一时要找到兰因长老和师弟们也十分困难。
乔岩亦受了伤,但还是咬了牙去寻人,寻至一座雪山时,竟在雪中发现了许多撕碎的话本子的纸张。
再往方才山崩处走,便见正在撑灵屏的杀红尘的剑主与垂死的百川。
杀红尘的剑主看到终于有人来,厉声对杀红尘道“行了,修士找来了你快随我去协助陛下。”把半死不活的百川剑塞给乔岩,强行御杀红尘而去。
这位魔物给撑一道灵屏已经仁至义尽,也没管他撒手后乔岩能不能继续顶住,总之乔岩差点把小命交代在了雪山,一番挣扎求生自不必提,再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谢苍山的净化套阵的最后一个阵法已释放,银花葳蕤开放,邪气正在被逐渐净去。
他听罢乔岩的讲述,再添一个凝灵的阵法,道“你便用当初我教你救且祝东风的那个法诀救他。”
乔岩将百川剑重新抱过,却见谢苍山拂袖,银花盛放至极致。
邪气大股大股被蒸腾上天空,乔岩瞪大眼,道“师父”
这是催阵,与中途破阵而出无异。
曜灵在给他们讲课时曾说过,净化阵法在太徽实在寸步难行,能做到如今地步已经不得了,并反复告诫谢苍山不要轻举妄动,各境界有各境界的法则。
如今却是顾不得太多。
谢苍山平复内息,再起灵屏,对乔岩道“我去找人。”
银花如海,风起人去,转眼谢苍山已不在原地。
乔岩一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心知自己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但百川还要他全力救助,便凝住心神,运灵在掌,道“兄弟,坚持住”
楚兰因昏昏沉沉,四肢百骸全都像灌了铅。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当人可真糟糕。
第二个念头则是可惜,我还没看见真正的烟花啊。
不久前,两支红莲烟花已经被谷生阳放完了,因风雪之故,没升多高就炸开,想是除了附近天华阁的修士能看见,其余外援是一律瞧不见的。
这孩子变坏了。
当时楚兰因听见烟火升空的两声响,就十分郁闷地想着。
嫁衣换灵术后,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山洞里,彼时他睁开眼,就见月出东山,将雪映的发亮。
这个换灵术竟让他能透过怜拂的眼睛,看到人族眼中的世间。
以及属于人族的感知。
楚兰因扶着山壁想要站起来,试了好几次,皆失败了,一条腿除了不舒服啥用也没有,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剑灵费了一阵功夫才反应过来,这便是人族里讲的“疼痛”。
天华阁的修士已经因烟火赶来,楚兰因歪歪倒倒,单腿蹦了出去。
真是感谢小岩子当年的示范,剑灵一边想,一边夺了一个修士的剑,砍了七八个人,砍没砍死不知道,不过现在他是“怜拂”,天道这算账怕是要算不清了。
人真的潜力无限。
这一点楚兰因深有体会,天华阁的修士也深有体会。
一个瘸子竟一顿乱蹦突围了出去,蹦到崖边毫不犹豫往下一跳,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楚兰因并不想坐等被抓,或者坐等被救,就算最后不得不落入被动,也是能拖一刻是一刻。
况且在剑灵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人会来救他们。
这座雪山曾经楚兰因来过,那让他险些杀死屠纹的修士遗阵就在这附近,那么冥府与人界的阴阳缝隙或许也在这里。
他若是能闯到冥府去,冥府鬼官必然会来抓,届时能查明他非肉身本人的魂魄,估计会扣押几日再去找怜拂来对峙,与夺舍案处理起来差不多,冥府奈何不了他,到底都是坐牢,楚兰因更愿意去坐冥界的牢。
不过哪里事事如愿。
他跳下山崖后本可借大雪掩蔽,抓住藤蔓一路下滑自雪山深渊,反正有自己的神魂在,怜拂也不会轻易咽气。
可偏也有个莽汉不怕死,也随他跳了下去,中途一箭把藤蔓弄断了,又用灵力反冲,导致楚兰因摔在半山腰的石台上。
莽汉摔下深渊摔死了,楚兰因这假扮的“怜拂”也被抓了。
剑灵并不是很想回忆落地时的那个瞬间。
想来他脚踏实都没几回,就和山石来了个“亲密接触”,几乎被摔散了架。
然后被修士问东问西,用搜魂术刮识海刮了好几遍,他也不想回忆。
他听见对方说“不愧是怜潜之子,真是个硬骨头,搜魂搜不出来,他的识海被封住了。”又说“要抓紧时间,问出定天针之事。”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跑出去,我大喊一声我不是怜拂他们会不会气的把这身子砍成三段,干脆破罐子破摔,那种程度的伤我可救不活。
剑灵发散地想。
他没有想到可以用怜拂的身体当做筹码,剑灵不通什么缓兵之计,他们向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对人族的弯弯绕绕并不熟悉。
然后他又长叹怜潜啊怜潜,我白给你当儿子了,你特么在天之灵可要保佑你儿子的皮囊顶得住他们的拷问
事实证明好像顶不住。
同族总是贪恋一些人族的感官,可当时楚兰因就得出结论,当人一点儿也不好玩。
因为人真的很脆弱。
有时剑灵觉得自己又变回了灵体,轻飘飘地浮起来,却能看到这屋子顶上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有发光的雪花在窗外纷纷扬扬地吹落。
白色的,如柳絮,如撒盐,如鹅毛。
在风中翻卷,后来看不见了,又恍然听到与灵音大不相同的簌簌沙沙的声音。
幽暗的地牢内,剑灵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他们以后会结成道侣么。
会签一个道侣契,念那些拗口的诗词吗
他们以后还会生娃娃吗哦不对,两男的,生不出来。
楚兰因随后又发现怜拂血挺多的,心脏却好像有点问题,他喘不过气。
千年不结尘缘,所以不能明目张胆的喜欢,就像百川那些苦情虐心的桥段里讲的一样,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不让大家发现,却在一个眼神的交互中,倾诉了脉脉的温情。
千年一过,就可以昭告天下。
怜拂那样喜欢桃花,他以后会有一宗的桃花。
如雾山上灼灼的云烟。
“我说小美人,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楚兰因听见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也不知道啊。
却紧紧攥着胸口的一缕生息。
“唉,不过也算你倒霉,谁让你又投了谢苍山的门派,你们这个门派真的是一向喜欢多管闲事,这下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劝你不如早点说了,说残针在魔界,只要这一声,我们给你个痛快的,何必吃这大苦头。”
“你说你,没个爹妈疼爱,仙道盟的人又各个算计,活的无依无靠的,多没意思。”
楚兰因大为不解,这就没意思了,那我这剑生不就更没意思了
“唉,你怎么这么倔,罢了,把那”
这人话到一半,忽然起身往外跑。
楚兰因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终于有了个喘息的机会。
他拆东墙补西墙式地用灵力挨个捞一捞怜拂的五脏六腑,又想这双眼睛可怎么办,还能不能用药草复明,这脸蛋可怎么办,这岂止是毁容,万一补不回来,以后小拂儿出去走走都能止小儿夜啼。
血流了这么多,得喝多少红枣汤啊
楚兰因按了按胃,又迷迷糊糊想,谢苍山会给怜拂做红枣汤么
热乎的红枣汤是什么味道
冬天可真冷啊。
咣当
地下室的暗门被踢开,凌冽的风雪气息席卷而来。
楚兰因忽然闭住呼吸,那脚步声与沉重的心跳同了拍。
无数的声音被在耳边放大了,却又掩在嗡嗡杂乱的响声后。
谢苍山的灵力笼了上来,手臂绕过他的膝窝和肩膀,身子紧接着就是一轻。
这么多血,黏糊又脏。
剑灵在发高热,已经整个烧糊涂了,他想要挣扎,也想要侧过脸去。
却听见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响在耳边。
“不要动。”
好听楚兰因一喜真好听
不过随即怜拂的心脏又开始发毛病,拧成一团,又几乎碎成了八瓣。
谢苍山来救的是他的心上人,所以他不怕血污,也格外紧张。
好罢,原谅你气息不如从前抱我的时候稳了。
空气开始流动,他们到了外面,风雪却吹不进灵屏来。
在一瞬间,楚兰因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但又被清淡的灵力驱散。
紧绷的一口气松下来的一瞬间,怜拂的身体似乎终于整个垮掉,开始不住咳血。
剑灵死死攥着前襟,灵力在涣散,却忽感有微凉的手指覆上来,灵流缓缓淌入,谢苍山说“兰因,呼吸。”
楚兰因欸他叫我什么
然后天旋地转,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些剑灵的雪夜絮话
百川。
虽然应该已经要习惯了,但被小主人留在那里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失落呢。我可是从他是幼崽时就看过来的,他出生还咯咯对我笑来着,抓周也抓的我
很多年以后,百川剑灵在下雪的夜里,偶尔会想起那一次被独自留在龙魂困灵阵的经历,即便如此,出于剑灵的自我认知,他当时也并不恨小主人。但慢慢的,当那个孩子已经完完全全的长大,百川看过了他谷生阳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人族的幼崽变得不再可爱,那曾经带着他飞高高的剑灵,也就不再怀念了。
杀红尘。
铁打的魔剑,流水的剑主,但那一任的魔,倒还记得。在杀红尘请求他留下来不要让百川被大雪淹没时,他犹豫了,却居然真的应了下来。他说红尘,你可以与仙宗往来,因为现在局面需要,不过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能认识一些新朋友呢。
后来这魔被另一只更厉害的魔宰了,魔剑再次易主,他不知这宿命的尽头何时到来,但话本子听多了,也会偶尔在下雪的夜晚偷摸着祈祷,自己能有一个好结局,或者,折在山花遍野之处,也似乎不错。
兰因。
人比他想的更加脆弱,哪怕是修士,也是一堆血肉搭成,一颗心脏拳头大,还容易出毛病,怕冷怕热也怕疼,但竟比任何生灵都要顽强不过雪很白,落下的声音也很好听。
后来每逢雪夜,楚兰因都会爬起来看,谢苍山在这种时候会格外的犯tsd,甚至到了有点儿黏灵的地步,于是就一起拥着厚厚的被子临窗赏雪,雪坠枝头,反倒岑寂。为什么不知不觉就唱起来,卿卿谢苍山你在叫谁好叭,你们的花样真多,但下一次不要这么紧张哦,毕竟雪夜真的很美。
这一段会对后续各个人物的行动有决定性影响,早先安排好了可能会有一点虐,骂我骂我别骂兰因老谢,多种因素导致qnq滑跪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