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盛心
人死了会去哪里盛心不知道,从来没有人给她说过。
她只是觉得像她这样失败的人,应该是到不了天堂的吧。
她太懦弱了。
可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生来就拥有外人羡慕的好家世,妈妈和姐姐都疼她爱她,她还能考上a大翻译专业,她能自由自在地爱一个人,能光明正大地说出对他的喜欢。
这一切的美好都在妈妈发现爸爸外面有人开始戛然而止,在妈妈死在老宅的那一天,她的人生彻底灰暗。
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姐姐也离开了,厨房煮面时被热汤的蒸汽烫伤,她疼得连呼吸都困难,却不敢放声哭,奶奶会骂她是装的。
不让她听见,就不会挨骂了。
后来她就从老宅搬出去了,她小心翼翼地生活,尽量避免身体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可还是避免不了磕磕碰碰,疼的时候她就看孟泓翌的照片,他是她的光,是她活着的希望。
她一直都知道,妈妈活着的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因为嫁给爸爸放弃了做演员的梦,如果她代替妈妈去做演员,妈妈在天堂看见了应该会开心吧。
还有,她是不是就能更近距离地看见孟泓翌了
那是她十几年的人生中做的最离经叛道的决定,她明白师父的恨铁不成钢,她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师父的厚望和栽培。
但是她太想靠近孟泓翌了。
在决定进入娱乐圈后,遭到了爸爸的强烈反对,以前她是害怕爸爸的,害怕因为她做错什么事情让爸爸迁怒妈妈,她的人生一直被爸爸掌控着,这种压抑的臣服,在妈妈去世之后,也就不存在了。
一个不配做丈夫不配做父亲的人,她为什么要费劲讨好呢。
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快而散,他甚至扬言不会给她哪怕一丁点的支持。
这是一种变相的威胁,她无所谓。
她签约得非常顺利,还成功拿到了一部女一号的戏,她幻想着以后能和孟泓翌并肩在在一起,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道陷阱。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她可以坐在同传箱里精准地翻译与会者说的每一句话,却没办法演好一个角色,剧播出后扑了,舆论把剧扑的原因全部推给了她,所有人都在骂她。
而当初签约的陷阱一点一点开始显现,正华真的不曾给她任何一点支持,她差点被天禾高层强上,她在娱乐圈的梦破了,最终以被雪藏终结。
在每一个难捱的夜里,她都是看着孟泓翌的照片默默流泪,他是她年少的欢喜和信仰,只是他离她太远了。
放下所有尊严去讨好接近孟泓翌,大概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欢喜和信仰,一直以来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样子,他已经不是当初没人气被排挤的少年,他有无数的粉丝,不缺她一个;他对她也不是记忆中温柔的模样,他嫌弃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怀疑她做着一切的动机都是为了蹭他的热度,就连她亲手煲的汤也罪大恶极。
她鼓足勇气表达对他的喜欢,也被舆论用来攻击她。
她没有错,是她的喜欢错了。
大概是她不值得被爱吧,不然为什么会没有人爱她了呢盛松茂真的没有为她铺哪怕一条荆棘丛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三打着盛松茂的名义给女儿铺了一条通天大道。
还有孟泓翌,他那冷漠嫌弃的眼神,像一把把尖刀,扎在她的心口上。
所以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不然就这么终结了吧。
生无可恋,是最简单也是最冷漠无情的四个字。
呼吸即将停滞时的挣扎,不比她受过的十倍疼痛更难熬,大概是活着的时候已经受够了痛,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不想让她死了还受痛。
本以为她会有很多放不下,然而在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无牵无挂。
她不爱了。
意识混沌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她应该会下地狱吧。
毕竟她懦弱到连她自己都厌恶,她不会爱人,也不再被爱,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她,天堂怎么会收她这样的人呢。
就这样混混钝钝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只有漆黑一片。
是幻觉吗
她竟然听到了鸟叫。
“霜霜你终于醒了”
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唤彻底将她唤醒。
在床上躺了三天后,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穿越了,这个小姑娘名叫云霜,二十一岁,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失明和失忆,是车祸留在云霜身体上的后遗症。
父亲从商,母亲是教师,还有一个哥哥,是外科大夫。
车祸之前,云霜刚刚大学毕业,正准备找工作,车祸后,云霜被妈妈接到工作的江南水乡小镇,医生说这里适合养病。
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于盛心存在过的迹象。
“霜霜,晚饭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门被推开,凉爽的空气中被带进来一阵热气,她很喜欢这种被中和后的暖意。
今天周五,爸爸回来了。
她推动轮椅朝门口去“今晚哥哥回来吗做板栗,是哥哥爱吃的。”
轮椅被一双大手稳稳当当接过,中年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爽朗“别管那个臭小子,爸爸做霜霜爱吃的,梅干菜扣肉,炒虾尾,让你哥给你剥虾。”
爸爸陪她说了会话,就去厨房里忙活了,哥哥临时有一台手术,回来已接近九点,在云霜的坚持下,全家等到哥哥回来才开饭。
做的都是原来的云霜爱吃的菜,她也爱吃。
哥哥把虾尾全部剥开放进小碟子,云霜几口就吃完了。
“爸爸,下次能做松鼠鳜鱼吗”
她吞了吞口水,只能凭听觉感受家人的反应。
这是她最爱吃的一道菜。
一直以来她都是小心翼翼地和这家人相处,她怕露馅,怕他们发现她不是真的云霜,这是她第一次大着胆子提要求。
她想永远留在这里了。
餐厅有一瞬间的安静,三人眼神对视,而后惊喜“没问题”
云霜听出了这种惊喜,就在她想分辨的时候,哥哥又给她夹了一筷肉,“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镇子上多是凹凸不平的青石砖瓦,家人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只有哥哥回来的时候回带她去转一圈。
吃完饭正是水乡小镇的夏天最舒服的时候,白天的热气逐渐消散,晚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水汽,从木桥上走过,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转了一圈回去后,云霜洗完澡打算去倒水喝,路过爸妈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先是妈妈长长的一声叹息“自从车祸后,霜霜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云霜双手紧紧地扣住栏杆,浑身像被抽光了力气,要被发现了吗
妈妈还在继续“以前被惯得不成样子,在家里跟个小霸王似的,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过,好像跟咱们隔着一堵墙似的,我这心里也堵得慌。”
丈夫安慰道“霜霜这不是失忆了吗她不认得我们,跟我们生分也很正常,再说你以前不是常说要她改改脾气么,怎么现在懂事了,你反倒比以前还愁了。”
“我现在就后悔以前说这些话,只要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她当一辈子小霸王都行。”
“儿女自有儿女福,霜霜是长大了,这种事情急不得,要慢慢来,你没看见今天她撒娇要我做松鼠鳜鱼的样子么,给孩子点时间,她也在努力融入我们。”
“哒”
一滴泪掉在手背上,云霜忙去拭泪,一只带着沐浴露清冽香的手覆着一张柔软的纸,按在她的泪痕上。
她抬眼,轻轻唤了一声“哥。”
哥哥“嘘”了一声,拉她进了卧室,刚进去,传来隔壁爸妈卧室的门被拉开的声音,她听见妈妈在外面嘀咕着“是我幻听了吗”
等爸妈的门再次关上,耳边又传来哥哥那好听的带着假意责备的声音“还学会听墙角了”
她压下一直以来的讨好和小心翼翼,嘴角微微上扬“哥,我想吃泡面。”
哥哥无奈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推她坐在椅子上“等着。”
哥哥走后,她循着脚步声出门,下了楼,站在厨房门口。
她听见楼上的门拉开,妈妈气急败坏的声音飘下来。
“云降,你又给霜霜偷着煮泡面,说了多少遍那东西没营养不要吃,你怎么就不听个”
泡面的香味卷着油烟机的声音和妈妈,冲向她身体的每一个器官。
云霜忽然笑了笑,她喜欢这种烟火气息。
她也是有人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