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林樱覆下眼睫
“是。”
“侯爷日理万机,不会管这些小事。”
虽早在院长处听说过北国针对靖国的渗透计划,顾七弦今日见到传说中的英武侯,还是很吃惊
一是堂堂英武侯居然被皇帝安排来抓细作,二则惊于北国细作渗透之广、之深。据英武侯所言,他掌握到一则可靠线报,北国来靖的细作多达四十余人。
其中,为首之人外号千面,长相、性别、年龄一无所知,此人之前在京城搅动出不少风云
根据细微线索,英武侯一路追踪至平城,但又彻底失去所有消息。
之所以相见,既是他亲眼所见福芝手上的雪花烙印,大概也觉得他年纪轻轻有不俗的判断见识
想到这,顾七弦收回思绪,沉静道“你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我来想办法。”
少年俊美的脸上写满认真,林樱抬起幽黑簇亮的翦瞳看着,却是苦涩一笑。
怎么说
说老三惨绝人寰的遭遇,以致于差点跳崖
说她后悔得想撞墙,不该再送老三回胡宅
一个十二岁的纯白少年,之前跟他说起那些狗血,都觉得过。何况,林樱觉得季怀谷有句话说得对,顾七弦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念书越级科考,而不是在这些肮脏里消磨才华和时间
不过,他这般敏锐,瞒是瞒不住的
林樱清淡启唇,平静直视他的眼睛
“老四,你天分极高,读书很棒,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有些事,现在的你还做不到。或者说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的一些东西,你暂时还做不到。说这些,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
垂在身侧的手在淡青袖口里攥成拳,顾七弦泠然接话
“现在的我,没有人脉权势,没有一官半职,能做的确实有限。”
“你别”
“我没生气。一个人若连基本现实都无法接受,何谈日后雄心壮志”
侧眸盯住那点时不时跳跃的残灯,他思忖一瞬,低说,“别院位置我大概能判断,也可以告诉你,但你确定侯爷会见你吗还有你想拿什么和侯爷谈生意”
“这些我自会想办法,你只管告诉我”
依稀能猜到几分她刚说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的东西是什么,顾七弦收回眼神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找宋县丞他为官清廉公正,如你所言,人品也好,对我高看几分也愿相帮。你可曾想过,侯爷拒绝你算正常,若不拒绝,从此以后”
英武侯的显赫盛名,顾七弦了如指掌。
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谁能得知
更何况,一旦与权势者结盟,势必卷入变幻莫测的局势。
而她,连靖国内部的派别之争都不清楚,更别提靖国、北国和呼延国错综复杂的关系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
这一夜燃烧在胸口的愤怒火焰就没熄灭过,林樱捋住拂痒腮畔的碎发,扬起的唇角嫣然无双,“富贵险中求你怎么不想想,若我抱上侯爷大腿,从此什么虎村潭县平城不都横着走吗知道你想说这大概等同与虎谋皮,但只要功夫深,老虎须都拔得,何况皮”
“”
顾七弦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
但瞧她神色飞扬胸有成竹,默了。
自己若不说,她肯定也会去磨宋问。
宋问那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八卦,还是少丢人现眼吧
沧浪别院。
清晨阳光洒落竹林,伴随一道剑气掀起无数碎金流芒,矫若游龙的月白身影凌空而起,身影之流畅迅疾,让跟在后面的惊羽惊叹不止。
对练的风,在林间掀起一阵又一阵浪潮。
屡屡落败的惊羽不干了,拎剑纵越去空地
“哼不来了”
远远听到有人跑来,燕御年亦纵身落地。
不知道手下跟惊羽汇报什么,听得这小子眉眼贼里贼气。
正要询问,他屁颠屁颠跑过来
“爷,有女人找你。”
“”
燕御年反手挽了个剑花,冷漠转身,“滚”
“真的”
见他不信,惊羽挥掉额间汗珠急追上去,“您不信自己去别院门口看呀就是那谁,顾林氏她跟外边的人说要跟您谈生意呢您说这妇人够有意思哈,您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能谈什么生意要我说,她就是垂涎您这张俊脸”
完全没想到林樱还会主动找上门,回到卧房,燕御年边擦汗边沉思。
这边,惊羽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见自家爷完全没听,他吃惊跳过去
“爷,您发什么呆呢难不成您对她也”
“也什么”燕御年俊眉轻挑,不怒自威。
“也”
了解自家爷的清心寡欲功有多厉害,惊羽眼珠一转
“难不成您对她也充满好奇这妇人明显非同一般您瞧,要寻常妇人碰到位高权重的侯爷,还不战战兢兢人家可要您道歉呢还有,您对她的怀疑她很清楚,她非但不躲起来,居然还主动出现,是吧”
“领她去书房。”
门口,发誓要抱侯爷大腿的林樱抬头仰视匾额上的四个大字b
沧浪别院。
潭县地处靖国南方,水不少,但离海多少有点距离。
藏在山里的院子取名沧浪
这,不得不让林樱想起屈原那句流传千古的“沧浪之水清兮”。
正想着,门开了,一身劲装的惊羽笑嘻嘻出来
“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林樱没忘记他那天的动手,“好在这回,我不是被迫来的。”
“还挺记仇找侯爷何事”
“不是说了吗,谈生意。”地位悬殊如鸿沟,林樱内心深处并不是很有把握。
“真是谈生意”
惊羽凑近,吃吃的笑被刻意压得老低
“不是借机再多看一回我家爷的脸”
“”
呃,自己看燕神颜那脸的举措这么明显吗
林樱脸颊微烫,但身为颜狗,看脸理所当然
白他一眼,她淡然反问
“你家侯爷又不是闺阁大姑娘,还怕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