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赶紧闭上眼睛。
她还想再和林樱说说话呢,一点也不想这时候醒
只是,蓝阙却已瞧见她睁眼。
以为她是不想看到自己,凤眸阴翳的男人徐徐起身,居高临下盯住装睡的人,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武宿纵容陛下胡闹,臣已革除他殿前指挥使一职。陛下既身体抱恙,请好好休息几日。请陛下放心,所有事臣会酌情处理,保证”
“呵”
又一个只对自己忠心的人被翦除
又怒又伤的容锦再装不了睡,冷笑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就这样,国师大人还要否认我是你手里的傀儡
实话实说吧,当不当这个女皇,我其实根本无所谓既然国师大人这么看重至尊之位和无上权利,不如我禅位吧省去我这个中间傀儡的诸多麻烦,由国师自己登基,岂不是更好”
清亮如星的眼神直刺蓝阙,容锦又重重加了句
“国师文武双全,由你来当这个皇帝,想必会做得更出色。”
蓝阙的眼神,并不闪烁。
但是,漆黑似夜的瞳仁里流动的雾霭,无人看得懂。
抬手又像小时候一样摸向她的发顶,他像是完全没被激怒,平静又温和
“皇位是你的,我怎么可能拿走好好休息几日,别再胡闹了。我们抢在靖国之前休养生息一年,如今靖国内部并未完全安定,时机刚刚好,后面得考虑南下”
“我没胡闹”
从前有多奢望和贪恋这只手的碰触,此刻就有多愤怒和伤心
用力打开那只摩挲发顶的手,跪在床上半直起身子的容锦双眼逐渐通红
“国师大概忘了吧,现在的我不是三岁不是岁,不要用小时候那套来对付我在你眼里,我不管做什么都是胡闹,包括爱
你也是蓝阙,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容”
“别叫我”
情绪被彻底点燃,容锦厉呵
只是,眼角却又落下了冰凉的泪。
“蓝阙,我就想知道,在你眼里你心中,我究竟算什么
我之所以当这个劳什子女皇,都是因为你想让我当,既然你这么瞧不上我,我也没这个野心,为什么你连放我走都不行你知道吗,蓝阙,有时我真的很羡慕司棋,大家都是被你玩弄在掌心的棋子,至少她”
串串泪珠滚落,容锦的嗓子吼到嘶哑
“至少她每天都陪你在身旁”
“你和她”
蓝阙仍然波澜不惊,“不一样。”
悲恸袭胸,容锦狂笑
“是吗那你倒是告诉我,明明白白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和她不一样”
“小锦儿”
处理过无数棘手的问题,这是蓝阙第一回面对泪落如雨的女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似乎有些烦躁的捏捏眉心,耐住性子解释,“我会明明白白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当一名合格的女皇,和我携手荡平天下,实现统”
“滚”
再不想听他多说半个字,容锦右臂一挥,直接用内力打开殿门
“滚”
“好,我走,你好好休息。”
蓝阙说罢,转身就走,宽大飘逸的淡青锦袍在金砖上旋出优美但冰凉的弧度,步伐之沉静,并无半分留恋意味。
临到门口,他又止步,遥望春夜漆黑黏稠的夜空,轻渺又说
“小锦儿,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理解
失魂落魄跌坐在华贵无匹的榻上,容锦心说。
偌大寝殿就剩下两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小
袁子见她一直哭,心里亦慌得不行。
一方面,他随时怕国师灭自己口,毕竟知道得太多,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万一容锦真的哪天就负气走人,届时该怎么办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还得跟着女皇陛下才靠谱啊
犹豫半晌,他跪行上前
“陛下,御医给您开了安神”
“打晕我”
“什么”小袁子惊恐到脸扭曲,陛下这是被刺激得精神失常
“让你打晕我”
之前每回自己睡着,林樱从未出现过,容锦觉得或许她的出现需要并非自然入睡的契机。只是,小袁子哪里敢对女皇下手,又是砰砰磕头又是长跪不起,哭得容锦心烦意乱,直接罚他去外面守着。
寝殿一空,她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来到太医院存放药物的抽屉里找到曼陀罗和安息草
曼陀罗致幻,安息草助眠,碾碎服用,效果堪比迷药。
偷摸回到寝殿,容锦很快服下两样碾碎的粉末。
只是,也不知道这样睡着无用,还是林樱尚在休息,她没出现。
林樱再出现,是七天后。
这日,容锦和被她强行留在栖凰殿的慕泽、铎格两位公子饮了许多酒,被小袁子迷迷糊糊搀上床时,耳畔响起久违的温和叹息
“唉,你以为自己喝成这样,他就会心疼了”
明明前一秒还醉醺醺,下一秒,立在黑暗中的容锦只觉得分外清醒。
不过,她还是傲娇的轻哼
“你所谓的睡一会儿,就是七八天这么久”
黑暗中传来林樱的轻笑
“你这是掰着手指头在等我”
“嘁,谁等你,我不过是闲得无聊。”
“你这不叫闲得无聊,叫被软禁。”
“”
被怼得体无完肤,容
锦下意识就要恼。
但很快,她意识到什么
“你知道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
“差不多。”
林樱唔了声,“大概在你登基半年后,所发生的事,我基本知道。”
“既然你醒了这么久,为何一直不出现”容锦又郁闷了。
“不是不想,而是我出现不了。”
大概是修整得还不错,林樱的声音比上回清晰些
“每每我醒,都是你睡得毫无知觉的夜晚。而且,每次能醒的时间很短,短到有时可能只有几秒钟。但是,你每天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批了哪些折子,我又像被灌入记忆似的,知道得很清楚。”
“那”
容锦咬唇,“出宫那日见到假顾七弦,你也知道”
“知道,只是我眼力不如你,第一时间没看出来他是假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