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所未闻的判决,不仅傅征和顾静静呆住,便是顾七弦,也怔了一瞬。
不过,他旋即从金世齐递来的眼神里猜到出这个主意的是谁。严刑酷法除开起到震慑的作用,在极端情况时很有用处,这个近身限制令虽然温吞,但
倒也很适用一些比较迂回转圜的时候
待回京,此条或许可以拿出来与同僚们一起商议,再奏报皇上添进靖国律。
并不知道顾七弦在想旁的,金世齐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七上八下
这边,傅张氏还在扯着嗓子怒喊
“阿征你听到了吗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判决娘不服凭什么我不能接近我孙子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来没听过这种判决傅止是我们傅家的种,凭什么不让我见凭什么我知道了,顾静静,是你,是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妇,出的这个杀千刀的主意对不对”
“娘”
伸手就想去捂住娘的嘴,傅征气极
“怎么会是静静”
市井泼妇最难缠,尤其还是上了年纪的。
又是头大如斗的金世齐想着劝两句,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顾静静忽然落寞的开口
“是我又如何娘觉得这是个杀千刀的主意吗您有没有想过,小止误食您给谷香那碗药时,看他难受的样,我恨不得提刀杀人娘不服这判决,我倒觉得这个判决好,至少可以保证小止的安全”
“阿征”
周身血液直冲脑门,傅张氏恶狠狠揪住儿子的衣袖
“你听到了吗,是她,是她处心积虑出的这主意,就是想分开我们母子,分开我和小止”
“娘”
本以为要下狱的傅征此刻也反应过来,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甚至,他很快就想好了,可以把原先的老屋重新修缮,让娘搬回去住,再请两个伶俐的仆妇丫鬟伺候,自己隔三差五回去看看便是。
想到这里,他用力握住激动得发疯的娘,大声喝道
“您难道是想下狱吗”
“就算下狱也比这个好这什么限制令,是诛我的心呐,我不能见小止啊”
说着,她越发激动,“金大人,靖国律中有这种违背天纲人伦的律法吗让一个年迈的祖母不能见亲孙子,你们这是要逼死人呐我不信,我要去京城告御状”
“老夫人,您这”
要自己碰到这种蛮不讲理的货,金世齐觉得最大可能是让人一脚踹飞
可
默念几遍“这是相爷大人对自己的考验”,他起身走过去劝说
“您这是何必呢好好一个家,难道您非要闹散吗”
“不是我要闹散,是顾静静处心积虑”
“下狱是吗”
碎玉几盘的男音忽然响起,之前一直在思考“近身限制令”的顾七弦回神,又起了身,这一回,他连傅张氏跟前都没去,而是立在原处负手,望过去的眼神犹如蔑视聒噪的蝼蚁
“本相可以满足你,直到你把牢底坐穿,永世不得出来。”
和所有人一样,傅张氏对深不可测、传说纷纭的顾七弦有种本能的畏惧。
咬咬牙,她结巴张嘴
“你你你这是”
“想说本相以权谋私”
顾七弦傲然一笑
“是,本相今日就以权谋私了,你能奈何
想告御状且不论你能不能抵达京城,即便让你见到皇上,你觉得自己能告本相的状吗退一万步说,皇上为此处置本相又如何即使摘掉官帽,本相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甚至你儿子下真正的地狱本相的长姐和外甥,由不得旁人欺负
至于天纲人伦,你心里但凡有过这东西,都干不出这种蠢不可及之事”
“你”
又气又怕,傅张氏嘴畔开始流出串串白涎。
任由大胖给自己披上斗篷,顾七弦笼着手往外走。
边走,他边留下串清音
“最后留下一条顾家家规,不管顾家男子还是顾家姑爷,不许纳妾违反者,即刻滚出顾家”
这句,分明是敲打傅征。
完全没想到顾七弦会说出“摘掉官帽”这种话,顾静静百感交集。
深深看一眼忙着给傅张氏喊大夫的傅征,她拔腿追出去。
轿子还在停在的雪地里,待她一走近,包括大胖内的所有人都自动退去周围。
锦帘被掀开的瞬间,顾静静主动的道歉
“对不起,四弟,那天我不该跟你急。”
顾七弦淡淡望向手足无措的长姐。
若论聪明才智,她一直四人中排名最末的,有时甚至让人恼得很,可也是她最勤劳肯干,忘我善良,在过去的许多日子,她像慈母般照拂着自己和二弟三妹。
几不可闻的叹口气,顾七弦口吻平静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经此一事,长姐”
“我想跟四弟一道回去。”
“嗯”之前不是天天想见傅征吗,顾七弦颇感意外。
“娘说既然还想和傅征一起过,就得我自己好好考虑打算怎么做。”
顾静静说得很慢,“我刚才努力的想过,这个限制令真的很好,如果阿征也想和我一起过,他就得拿出实际行动后再找我,不然我和小止还是要住在行云居的。”
“现在不觉得”
顾七弦扬眉
“我们是逼傅征在你和他娘之间二选一了吗”
顾静静羞愧垂眸
“限制令没有限制他,他若还是不能接受,我孤身抚养小止便是”
起身,弯腰,顾七弦出了轿子。
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他主动拍拍顾静静的肩
“长姐要记住,不管何时何地,有无姐夫,你永远不是孤身一人。”
衙门里,府医给傅张氏诊脉后推测她出现了中风前兆,让傅征领回去后再请大夫仔细查看。
瞧着好好的一个精神小伙子这段时间被折磨得形销骨立,金世齐拍拍他肩,语重心长“傅掌柜你啊,应该还是庆幸顾相叫您一声姐夫,否则”
鞠躬以示答谢,傅征背着傅张氏走了。
五日后,他又来到行云居门口。
这回惊羽没有阻拦,飞快将他领了进去。
像知道他要来,暖阁里,所有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