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灯一直没有亮起,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江寓声家里玄关处的昏黄的灯光。
岁妄半跪在冰凉的瓷砖上。光影绕过他清瘦的身形倾斜而下，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雾。
他半张脸藏匿在黑暗里，半张脸微微侧头对着一旁的江寓声。
从江寓声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岁小猫眼眸中的深灰色好似一点点翻涌了起来。
郑文导演一瞬间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我你就算，就算这样，你怎么能打人呢”郑文导演憋了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岁小猫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郑文导演生怕他再一脚踩到自己的胸前,他慌张地抬起头，支支吾吾,竟然慌不择路地将求助地话语抛给了江寓声。
“江哥，您刚才看到了吧，他直接上来就踹我一脚,我还什么都没怎么说呢,”郑文导演翻身双膝跪到地上,想要伸手去抱江寓声的小腿,“您都看到了吧,您要为我做主啊”
岁妄感觉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现在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感受到原在自己身后的江寓声似乎终于动了,正越过玄关一步步向他们这里走来。
岁妄听着那人细微的脚步声微微转过脸,试图努力平复着胸腔中翻涌的怒意。
冷静，冷静。
岁妄手指攥成了拳,低低地喘息着。
不能再让江寓声看到
一只温热的手指突然遮住了岁妄的双眼。
“这回还不错，知道用没受伤的那只膝盖撑在地上。”江寓声将有些茫然的岁小猫一把拉起,压低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笑意,“看来定惩罚还是有用的。”
岁妄
郑文导演
“江哥,您没有听到刚才我说的话吗”郑文导演哆哆嗦嗦地问道,“刚刚是他先踢的我，您怎么”
“你闭嘴。”江寓声森然开口，却是眼神依旧看着岁妄，连眼神都没分给郑文导演一下。
郑文导演之后的话语一瞬间被吓了回去，他看着江寓声弯下腰，漫不经心地帮岁妄拍了拍膝盖上莫须有的灰尘。
“江哥，”郑文导演把心一横，咬牙开口道，“您要是再不管这件事，我就要报警了。”
江寓声终于转回头，静静地望着狼狈跪在地上的郑文导演。
“或者，您能够把我刚才提到的东西，借给我，”郑文导演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继续开口说道，“这样我或许就可以选择将大事化小”
“好啊，”江寓声突然开口打断了郑文导演的话。
郑文怔愣地抬起眼，却见江寓声先是半蹲下身，将旁边沉默的岁妄抱到玄关处的鞋柜上坐好，然后走进房间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后塞到了岁妄手里。
岁妄
他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神情有些微妙地抬起头望向江寓声。
“刚刚郑文导演您的话语，涉嫌言语侮辱、勒索。我现在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打电话报警了，到时候您可别忘了如实称述，”江寓声低低地笑道，“至于您说的踢人伤情鉴定应该也鉴定不了毫发无损的伤员吧。”
江寓声望了旁边的沉默的岁妄一眼，岁小猫轻轻白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轻点了一下头。
江寓声没忍住勾了下唇。
他了解岁妄，
“我，我什么时候言语侮辱了”郑文导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试图狡辩。
“您刚刚跟岁老师说的话，您以为我真的没有听见吗”江寓声沉声开口，打断他的话。
原本安静坐在鞋柜上的岁妄猛得抬头。
郑文导演的眼眸也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刚刚说那些话时他特意凑近岁妄，就是为了不被江寓声听到。
这些无凭无据的事情只能作为一个口头威胁，江寓声背景深厚，郑文导演不敢动他，但却敢壮着胆子赌一把，去恐吓看似无依无靠的岁妄。
没想到却是个比江寓声还难缠的主。
郑文导演想到刚刚岁妄眼中闪过的一抹寒光，心中无限后悔，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立刻离开。
可惜江寓声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对于您的剧无法继续拍摄下去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我记得按照我们当时签的合同的要求，如果非我方原因导致拍摄无法继续，您方是需要赔付我方一定的违约金的。”
江寓声轻声笑道“郑导这么懂法，应该不会忘记了这个吧。”
“你”郑文导演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他半个身子都躲进了黑暗里，满脸阴翳地望向江寓声，又将视线逐渐转向拿着手机的岁妄。
郑文导演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惶恐转为了阴狠。
“好，好，江寓声你欺人太甚是吧。”郑文导演见岁妄手中的电话似乎已经被接通了，他顾不上许多，只愤愤地瞪了两人一眼，一头扎进了身后的黑暗中。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江寓声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怎么会有这种这么能自我感动的人。
他也没有在意，只转过身走回房间，慢慢地带上了大开的房门。
江寓声没有注意到的是，郑文导演走到昏暗无光的走廊尽头突然顿住，他微微侧过身，嘴唇轻微地嗡动了一声。
“我答应你的要求。”郑文导演眼中暴出红血丝。
黑暗的角落内传来一声低低的疑问“嗯”
“只要你能报复他。”
啪
背靠着房门的江寓声还没来得及转头，手中突然就被塞入了一部已经接通电话的手机。
“自己拨的电话，自己接。”岁妄绷着脸，垂着头没敢看江寓声。
江寓声蓦然失笑“人都走了，你怎么这时候还真给我接通了。”
岁妄坐在鞋柜上晃悠着自己的双脚，没有说话。
刚刚他听到江寓声跟郑文导演说“听到了你刚才跟岁老师说的话”时，整个人仿佛被一桶冷水泼下。
他不敢去想象江寓声是个什么反应。
于是他恍恍惚惚地看着手中的电话终于接通，恍恍惚惚地望着江寓声笑着来到自己身前
慌乱的岁小猫下意识地就用手中仅有的一部电话又将人推了出去。
而江寓声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喂”江寓声半转过身，冲着电话那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还在吗”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只不靠谱的岁小猫晾了人家多久。
对面沉默了几秒，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咬牙启齿的声音“劳江先生关心，我还健在。”
江寓声听着沈琢愤怒的声音，没忍住低笑出声。
电话那头的沈琢悲愤异常。
他莫名其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本着警察有事必帮的心理迅速接通，结果问到嗓子都要冒烟了，除了背景音里模糊的对话声，沈琢一句清晰的话语也没有听见。
要不是沈琢听着背景音里的声音像是江寓声的，他早就挂断并且将人拉黑了。
“这是江先生的电话号码”沈琢皱眉，没好气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江寓声望向对面神思游移的岁小猫，下意识地敷衍道。
“没什么事你”对面的沈琢终于憋不住了，他愤怒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对面的江寓声赶忙改口“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刚刚有人来找我和岁老师麻烦，本来想打给你寻求一下法律上的援助，结果”
对面的沈琢只听到了“有人找自家师父麻烦”。
他立刻紧张地道“什么师父没有事情吧刚才那么长一段时间空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江寓声将手机从耳朵旁边微微拿开，他有些无奈地笑着看了岁妄一眼，岁妄抬起头瞥了一眼江寓声，突然一把伸手拿过手机。
“我没事，刚刚长时间空档是因为没注意你在手机里。”岁妄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琢
他面对自家师父不带一丝情绪的话语，心中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师父，那刚才找你们麻烦的那个人现在”
“是郑文，已经走了。”岁妄顿了一会儿，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所以现在不需要你了。”
沈琢
对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滑动声响，沈琢急得在电话那头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叫住岁妄。
“师父，等一下”
岁妄的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的手指微微停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却还是耐心地放下手，又将手机乖巧地贴回了耳侧。
对面的沈琢似乎十分笃定自家师父会听自己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开口道“师父，还有一个小时。”
“”岁妄握着电话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你说什么”
“今天下午，我答应您，如果我要去找cr，会提前一个小时打给您。”沈琢沉声开口道，“刚好cr刚给我回消息了，我现在就准备前往。”
岁妄电话那头传来“咣当”一声响动，沈琢手指蓦然收紧，他愣了愣，有些小心地开口唤了一声“师父您没事吧”
“嗯。”过了半晌，电话那头的岁妄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这回轮到沈琢愣住了。
“师父，您真的没事吗”沈琢有些犹疑地开口，“如果您今天身体不舒服接受不了，我可以换一个时间”
“没事，你去吧。”岁妄低声说道。
嘟，嘟
沈琢剩下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岁妄就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岁妄没有问沈琢cr在哪里，也没有问为什么cr会忽然给他发消息，岁妄表现的仿佛就像真的不在乎这件事情了一样。
但沈琢很了解自家师父。
他微微摇了摇头，和队里的人打了一声招呼，随手拿上外衣走进了夜色中。
岁妄这边也确实如沈琢所想。
电话刚一挂断，岁妄便立刻从鞋柜上跳下来，径直向门口走去。
“岁老师这是要去哪里”旁听了沈琢和岁妄两人全部对话的江寓声后退一步，挡在门前。
岁妄抬眼，一眨不眨地望向江寓声。
自刚才听见郑文对自己说的那段话之后，江寓声表现似乎一直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正常的让岁妄这个常年研究人心理的，都看不懂江寓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岁妄手心渐渐沁出冷汗，他望向江寓声背后的房门，突然不想再猜了。
“江寓声，”岁妄倏然开口，“你刚刚听见郑文导演跟我说的那句话”
让岁妄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人竟然笑了起来。
“我没听到。”江寓声轻笑道。
岁妄剩下的话语一瞬间全部销声匿迹。
江寓声望着面前怔愣的猫咪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没听到，但我也知道他肯定说了很不好的话，所以你才会那么生气。”
江寓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岁小猫柔软的头发“别生气了，生气可是会炸毛的。”
岁妄微微仰头望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他突然不想问了。
他想要再等等，想让这些难得的温柔再多为他停留几分。
岁妄不得不承认，自己再一次胆怯了。
江寓声微微弯下腰，握住岁妄的手“所以岁老师刚刚想问我的，是什么”
岁妄垂了垂眼。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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