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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先是静默了会儿,又霎时间如煮沸的开水爆发。
他真的混不吝惯了,在众人灼灼的目光面前也能如此坦诚。
时晚寻的手心都在发汗,被他攥着的手指收不回来,触及的温度几乎灼到每一根神经。
小夏托腮道“哇,裴大队长有好消息记得跟我们说,说不定以后就要吃上喜糖了呢”
时晚寻知道小夏是个口无遮拦的,也没想到连吃喜糖这种话她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钱澄乐得稀奇,调侃道“裴队还需要追人呢喜欢你的小姑娘估计得排队吧。”
他又向一旁的林维泽求证“是不是林警官”
林维泽看破不说破“确实,他之前在警校就挺受女孩子欢迎的。”
裴骁南的眸色沉沉,凝视过来,张扬且肆意。
直白的眼神看得她犹如烈焰焚身。
钱澄兀自感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这么难追”
“害羞,得慢慢来。”
裴骁南靠在椅背上,语气散漫,神情泰然自若。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的雨滴敲落在心头。
孟瑜的指甲恨不得掐入手心,她挤出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刚才让裴队长看笑话了。”
这番话顶多是为了挽留几分自己的面子。
裴骁南挠了下她的掌心,唇边泛起凉薄的笑意“不会,我只是防止不必要的误会。”
不必要的误会,是指他接受别人的追求吗
思及至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孟瑜咬了下唇,抬眸看向对面的人“那就恭喜时记者了,节目名字如你所愿。”
时晚寻当然看出了她眼眸里不甘的情绪,像是冰凉的蛛丝,重重包裹着她的周身。
她淡声“钱主管跟裴队长觉得没问题就好。”
毕竟拍板定夺的不是孟瑜,也不需要照顾她什么情绪。
这一段插曲弄得桌上众人神色各异,不过大多都是扬眉吐气。
尤其是早就看孟瑜做派不爽的人,这位裴队四两拨千斤地让她吃了个哑巴亏,怎么想都很解气。
时晚寻仍觉得如坐针毡,她喝了口红糖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
暖意在小腹发散,消弭了些许疼痛。
将那一杯红糖水喝完她才站起来,轻声道“我去趟卫生间。”
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不算落荒而逃,总之她不想坐在那儿,继续被孟瑜当靶子,干脆出来喘口气。
他们聚餐的位置位于市中心,霓虹璀璨的大楼对面就是摩天轮。
摩天轮一圈圈旋转着,就好像人生的四季轮转,从来不曾停下。
此刻夜朗星疏,风里泛着些许燥热,涌入些平淡的烟火气。
她侧目一望,看到了那道与夜色相匿的身影。
男人身姿颀长,冷白修长的手指捏着打火机,摁下后才凑近点火。
呼出一口烟后,青雾袅袅,将他的眉眼模糊。
这一趟,他才是专程出来抽烟的。
察觉到她跟随过来的目光,裴骁南捻灭烟,喉头溢出一声笑。
“准备看我到什么时候”
时晚寻被他抓包,心跳不由得加快,倒也没回避他侧目过来的视线。
“刚才出来没抽吗”她忽然开口问。
裴骁南“五分钟,也就够我去买杯喝的。”
所以是直接承认了,他是察觉到她身体不舒服,才用了个借口出去专程给买的红糖水。
她眼睫颤动,遮去晃动的眼波。
“嫌我烟瘾重”他目光微顿,嗓音泛着被烟雾摩挲的喑哑颗粒感。
时晚寻怔怔地说“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别说,她这幅模样倒很像女朋友管人的模样。
其实他倒算不得烟瘾有多重,只是行走在西城日复一日的黑暗中,在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的日子里,他习惯性用烟草麻痹情绪。
他直勾勾地望过来,口吻毫不客气“那你多管着点儿我。”
她登时就想到他回复钱澄的那句,说是有人管,烟瘾就没那么重。
酥麻的感觉仿佛顺着他摩挲过的指尖流入心脏,连被晚风拂过的脸颊都愈发燥热了。
时晚寻羞耻地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她抬起长睫去窥探他身影时才发现,男人还挂着闲散的笑,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几乎是近到她往前一步就可以拥抱的距离。
破碎的光影下,他眼皮上淡淡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裴骁南俯身凑近,放软了嗓音“好点了没”
时晚寻思绪卡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应该问的是她来生理期,现在还痛不痛。
想到在西城,男人还给自己买过小翅膀。
两人的关系,似乎陷入了比在一起还暧昧的阶段。
四目相对,像是冒出的噼里啪啦的,比窗外的摩天轮还要明亮。
“好多了,没那么痛。”她回复得声如蚊纳。
周围正好经过了一对情侣,女人将脑袋歪在男人肩侧“你怎么连看个恐怖片都怕,让你去顶楼走玻璃栈道,是不是要躲我怀里了”
“”
她像是没话找话,“这儿还有玻璃栈道吗”
裴骁南唇角微扬,邀请道“要不要试一试”
不知道裴骁南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但他音质沉缓,在暗夜里竟显得格外温柔。
蛊惑到让人舍不得生出拒绝的心思。
时晚寻跟着他上了电梯,温声问“你上去过吗”
电梯是直达的,两人同出一个幽闭空间内,她的手背几乎能贴到他的袖口。
“没有,很多年没回来了,江城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建筑。”
警校毕业后,他就去了南江缉毒大队,严防边境重地。
倘若不是抓捕西佧后受重伤,他也不会调任回到江城任职。
时晚寻闷声“我也是。”
回到江城三个多月,除了工作和出外勤,她都没空出时间去整座城市好好逛一逛。
电梯不断往上升时,眨眼间,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
“裴骁南”
时晚寻瞳孔放大,下意识喊他名字。
似乎是在西城后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她想不到别的人,只会联想到他,像是某种最纯粹的信任。
“我一直都在。”他的嗓音就是此刻的定心丸。
裴骁南的呼吸沉而平缓,贴近她耳廓道“抓紧我袖子。”
光线昏暗,她思绪又混乱,只能按照他指示去做。
摸黑往下探,她微凉的指尖没触及到男人的袖口,反倒是与他的手背相触碰。
时晚寻懵懂地眨了下眼睫,下意识想撤回来,却像是误入森林的猎物钻入捕兽夹。
倏然间,裴骁南将她的一只手握得更紧。
这一回不在是桌下,而是光明正大将她的手彻底包裹在掌心。
她像是箭上的弓弦,被他拨动得颤颤巍巍。
但身体没有陷入黑暗里的僵硬,而是转化为自然的依赖。
时晚寻稳下慌乱心跳,试图冷静下来。
有时候人的恐惧并非害怕事物本身,而是曾经造成的阴影。
比如她怕黑,更确切的说,她只是害怕十五岁被绑架到地下室后,眼前一片黑暗的孤立无援的感觉。
好在只黑了短短十秒,眼前便光线大亮,电梯到了大厦楼顶。
服务生等待在电梯出口处“不好意思,刚刚供压不稳,电梯内的灯光出现了突然变暗的情况,两位没事吧”
她眉目间放松下来“没事的。”
“两位玩得愉快。”服务生甜甜的笑容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
时晚寻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握着他的手上了一路电梯,神色羞赧,几乎是下意识就松开了指尖。
“还以为你没握够。”他深邃的黑眸里盛满了笑意,看得她心潮起伏。
时晚寻彻底呆住,恨不得像鸵鸟将脑袋埋进沙子里。
这男人反将一军的功夫倒是很厉害。
大厦的楼顶处做了护栏加固,再往前走,就是一弯通道,暗夜里的玻璃似乎都在反光。
这么高往下看,确实够渗人。
更何况,对于没走过的人来说,玻璃栈道听起来就不安全。
裴骁南单手抄兜,嗓音低冽“恐高吗”
她认真地回答说“其实一开始会有一点,后面出外勤坐飞机坐多了,好像会好一些。”
但此时此刻,如果旁边没有裴骁南,她的心里还是会残存几分恐惧。
他迈着步子,回过头看她“害怕你就往前走。”
无论是万丈深渊,还是康庄大道,往前走试试才知道。
时晚寻听着他的话,没再低头去看玻璃栈道下的风景,而是专注于前方的路。
结果他突然停下来,她措手不及,直愣愣撞上他的胸膛。
小姑娘偏过头,贴着他胸口,听得到他胸腔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跳比他的还要快。
裴骁南拖着尾调,鼻息沉沉地问“是不是没那么可怕了”
月弯挂在夜空中,银辉倾洒,勾勒着两人的轮廓。
走过这条玻璃栈道,整座城市的霓虹夜景足以收之眼底。
对面的江流微波粼粼,深夜船只的鸣笛声伴随着浪花的涌动声回荡在耳边。
时晚寻由衷地感觉到,跟他在一起,她好像永远都在突破自己的舒适圈。
像是被敲开厚厚的心墙,让她同样足够勇敢足够坦荡。
夜风穿梭过发丝,交错的光线照耀在小姑娘莹白的脸颊。
“裴骁南。”她轻声唤道。
他侧眸凝视过来,喉结上下滚动。
时晚寻整理了下措辞“你刚才是故意那么跟孟瑜说的吗”
“孟瑜”他疑惑了一秒,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反应过来后,裴骁南才轻嗤了声“刚才介绍自己是优秀记者的那个”
时晚寻不置可否。
也只有孟瑜会如此高调,恨不得把这个标签贴在脑门上。
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了句“她是你们台里的优秀记者”
那些殷勤在他眼里瞬间化为不值一提的灰烬。
她只觉得裴骁南的语气里充斥着浓烈的排斥,不由得有几分想笑。
“是啊,去年评选的。”
那时候她还没入职江城电视台,第一天见面,孟瑜也强调了这样一重身份。
片刻,他清清嗓子“那只能证明你们领导眼光有问题。”
时晚寻“”
这男人吐槽起来倒是丝毫不留情面。
知道他行事直接,考虑到孟瑜的家庭背景,她轻拧了下眉头。
时晚寻的目光飘忽不定,半晌才问道“你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
夜风吹着他单薄的衣服,也勾勒着男人身上紧实的肌理。
裴骁南俯身过来,替她挽好耳后纷飞的发丝,指腹擦拭着她泛着绯色的脸颊。
他轻笑了下,好整以暇道“总不能让我的准女朋友受委屈。”
作者有话说
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