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乌云密布,雨意浓重,闷得人心慌。
莫莹莹驾马飞驰,直冲皇宫而去。
她带了一队城郊守备军的心腹,众人面色凝重,眼中满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一行人终于行至皇城,朱红的宫墙,在此刻,也被上空的乌云覆上了一层阴影。
汝南王一眼瞥见了莫莹莹,立即迎了上来。
“莫将军,城门口情况如何吾儿周衍呢”
莫莹莹翻身下马,有些不敢看他。
莫莹莹红着眼道“王爷,城门已破,世子让我前来救驾,自己却拦在了城门口”
莫莹莹说着,有些哽咽。
汝南王怔了一瞬,他心脏骤疼,颓然退了一步。
莫莹莹连忙扶住汝南王“王爷保重大敌当前,皇上还需要您”
汝南王怅然道“是吾儿做得对他、他终于长大了”
汝南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但他到底身经百战,知道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连忙将莫莹莹等人送入了皇宫。
入了宫门,莫莹莹率兵直奔文德殿,皇帝高麟和大臣们几乎都待在这里。
殿内气氛压抑至极,不少人面色惊惶,惴惴不安。
众人见莫莹莹入殿,心头更是担忧,纷纷看了过来。
高麟见莫莹莹面色凝重,立即起身“莫将军,外面情况如何”
莫莹莹单膝跪地,沉声道“皇上,宣王已经破城,直奔皇宫而来,还请您立即随末将离开”
高麟神色一顿,年轻的脸上,也浮出一丝忐忑。
但他很快便收了神色,道“朕不能走”
沈太傅连忙出声劝道“皇上,那宣王蛰伏多年,就为了一击即中,若您留下,他定会对您不利”
高麟自然明白沈太傅的意思,他低声道“宣王是朕的皇叔,朕比你们都了解他他一贯办事干净利落,不会留任何后患,朕若走了,他会为了搜捕朕,而大行威逼杀戮之事如今南疆战事未平,若他大肆谋害忠良,我大旻岂不危矣我一人安危事小,朝廷万万不可因此动荡”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们无不动容。
其中不少人,曾经因为高麟年纪小,而不服他的政见,现在听了这番话,反而觉得他颇有明君之风。
倒让人想起了人人赞颂的先帝。
在患难面前,皇帝高麟没有退缩,众臣也暂时抛却了恐惧、彷徨
“皇上,您乃九五之尊,岂能落入反贼之手”
“皇上,您快跟着莫将军走吧哪怕是用血肉之躯,我等定当努力拦住宣王”
“是啊皇上虽然年少,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大旻不可落入宣王之手,您快走”
高麟看着众人,心头颤动,面上却依旧坚定“诸位不必再劝你们都是我大旻的肱骨之臣,不可做无谓的牺牲,宣王要来便来,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弑君”
众臣见劝不动高麟,心头更是焦急。
就在这时,如雷的脚步声,纷至踏来。
莫莹莹立即起身,护在高麟身前“小心”
她带来的丁字营士兵们,立即拔刀备战。
下一刻,大殿的门被人撞开。
叛军刹时涌入大殿,一下将众人团团围住,在场的文臣们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来。
宣王的幕僚将五花大绑的汝南王推到了殿前。
汝南王满脸是血,却依旧不屑地冲着门口呸了一声“乱臣贼子”
门口的光线刺痛了众人的眼,宣王立在门外,抬步,踏入文德殿。
他逆着光,缓缓抬头,没有看立在中央的高麟。
反而将目光放远,视线落在了高麟身后那把金黄的龙椅之上。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如今,终于近在咫尺。
他一步接着一步,向龙椅走去。
莫莹莹剑指宣王,怒道“站住大胆宣王,居然如此大逆不道,敢逼宫造反”
宣王顿住步子,幽幽转头看向莫莹莹,不屑地笑了声“本王倒是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有几分血性,可惜啊,跟错了人”
说罢,他目光转向高麟,冷笑一声“皇上,好久不见。”
高麟立在莫莹莹身后,身子笔挺,没有一丝惧色。
他沉着眼,看向宣王,出声“皇叔,先帝在时,便对你信任有加,朕登基之后,也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为何”
宣王一目不错地看着皇帝高麟,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谁人不贪,谁人不想皇上就因为出身尊贵,便能坐拥天下,站在权力之巅,凭什么”
高麟看着宣王,怒道“朕知皇叔才干卓绝,故而将北疆大片地域都划给了皇叔,皇叔为何还如此贪心”
宣王冷笑“你以为,将北疆施舍给本王,本王就要对你感恩戴德”
“当年父皇议储,本王与皇兄,都在人选之列,可因为皇兄是嫡长子,父皇便选了他,弃了我若不是因为出身,这天下,早就是本王的了本王隐忍到今日,已经给足了皇兄面子”
高麟唇角微抿,神色肃然“所以自去年南疆战役起,皇叔便与西夷勾结,在南疆设局陷害镇国大将军,又连同永安侯罗封,想方设法夺取兵权,是不是”
宣王神色傲然“是又如何,皇上现在还问这些,不觉得晚了么”
高麟继续道“待兵权夺取无望,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着南疆开战,便趁火打劫,攻入京城真是好计策,好谋算”
”
沈太傅呵斥道“大胆宣王你逆天行事,就不怕被百官诟病,受万民唾弃吗”
宣王不以为意,狞笑一声“百官诟病杀了你们谁还敢诟病本王”
众臣一听,面露震惊。
话音一落,宣王一挥手,身旁的叛军便蹿到了殿中,将众臣压制住。
殿中镇守的大多是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并没有挣脱的可能性。
莫莹莹立在高麟身前,雪亮的长剑指着宣王,一刻也不敢放松。
宣王凝视着高麟。
高麟冷眼看他“亏得朕一直对你如此信任,没想到你狼子野心,处心积虑谋夺皇位,朕真是看错了你”
宣王不屑地看着高麟,嘲讽出声“皇上,你还年轻,这世道险恶,人心复杂,这江山,还是交给皇叔稳妥些传国玉玺在哪”
高麟唇角微动,道“朕不可能交给你,别做梦了”
宣王笑容一凝,眼神阴鸷“皇上,别逼我。”
高麟虽然四面楚歌,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怯懦“有本事,你就杀了朕。”
宣王面色一沉,怒道“既然如此,那本王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了”
说罢,宣王一把抽出长剑,直冲高麟面门而来
莫莹莹大惊,抬手格挡,兵器相交之时,却忽然听见利刃破空之声
宣王忽然惨叫一声,长剑脱手,“哐当”落地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宣王的手臂突然中箭,血流如注
莫莹莹抬起头来,目光投向门外,眼神刹时一亮“二哥”
众臣也循声看去,顿时大惊
“莫将军回来了”
“这、这莫将军不是早就遇害了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人是鬼”
莫寒将手中长弓递给亲兵,信步踏入殿内。
他一身银色甲胄,泛着肃杀的寒光,逼得人不敢直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银甲的士兵们自殿门口鱼贯而入,一下便占住了大半个文德殿,叛军们一见此景,顿时背后生寒,面色也踟蹰起来。
两方对峙,文德殿中的局势扳回一城。
宣王捂住受伤的手臂,狠狠盯着莫寒,道“莫寒,你果然没死”
莫寒冷冷瞥了宣王一眼,道“南疆一役,数万士兵因宣王殿下的私心而丧命,这笔账还没算,我怎么敢死”
宣王冷哼一声,道“私心本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旻”说罢,他抬手指向高麟,道“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哪里懂得治国”
莫寒道“笑话,皇上不懂,难不成宣王殿下懂”
宣王捂着伤口,咬牙切齿道“这些年来,本王将北疆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本王又哪一点比不上他他不过是运气好,坐上了皇位,被一众大臣扶着便罢了”
莫寒道“若宣王殿下真的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便不会让那么多无辜的人白白丧命你治理北疆也好,如今攻入京城也罢,不过为了权势罢了何必说得那般冠冕堂皇”
宣王目光直视着莫寒,道“莫将军,我知你莫家对皇室忠心耿耿,高麟能许给你的,本王一样可以许给你,甚至比他给得更多若你今日肯与本王一道”
“宣王殿下。”莫寒面无表情道“你恐怕还没有认清当前的形势。”
“南疆战事已了,莫家军十万大军已经到了京城门口,如今城内还剩下一万多城郊守备军,两方加起来比之你的七万大军,如何”
宣王勃然变色,道“不可能莫家军昨日还在与南疆大战,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莫寒,你想诈我”
莫寒唇角微勾“宣王殿下,昨日的南疆战报西夷大败莫家军,莫家军单日折损三万人这消息看得可满意”
宣王一顿,怒道“什么意思那战报是你伪造的”
宣王一直十分关注南疆的战况,他得知南疆与莫家军打得难舍难分,便按照原定计划,在今日攻入了京城。
他原本计划得好,南疆的战事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待莫寒回来时,他早已安排京城改朝换代了。
可万万没想到,莫寒这么快就结束了南疆的战役,带领莫家军回到了京城。
莫寒抬剑指向宣王,道“宣王殿下,你输了束手就擒罢。”
“不可能,不可能”宣王惊疑中带着忐忑。
箭伤令他面色痛苦,宣王紧紧压着自己手上的右手,形容狼狈,与方才意气风发的样子比起来,判若两人。
“不本王没输”他转头看向高麟,语气忿然“本王不过是欠了些运气罢了,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造化弄人,一步之遥”
宣王说罢,回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皇座,最终目光落到高麟面上。
四目相对,他猛地抽出手臂上的箭矢,向前方的高麟冲去
“唰唰”两声闷响
莫寒和莫莹莹的长剑,同时刺中了宣王。
宣王心头一凉,他怔怔低头,自己胸前,插着前后两柄长剑,鲜血汩汩外流,红得发黑。
宣王手中的箭矢终于落地,一双血红的眼睛,仍然簌簌盯着高台上的龙椅,满是不甘之色。
高麟身形微僵,怔然看着宣王。
片刻之后,宣王轰然倒地,但身子依然努力地向龙椅的方向爬去,可才爬了两步,却不动了。
高麟默然看着宣王,这个一直疼爱他的皇叔,终究是一场虚情假意。
高麟闭了闭眼。
“带下去。”
众臣如释重负,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
莫寒撩袍,单膝跪地“末将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众人重新将目光汇聚到了死而复生的莫寒身上,满是疑问的神情。
高麟露出笑意,虚扶一把“莫将军请起”
莫寒站起身来,与高麟相视一笑。
早在围场狩猎之时,莫寒就悄悄见过皇帝高麟一面,当高麟得知莫寒还在人世,更是坚定地将兵权握在了手中,所以才没有让宣王和永安侯,找到下手的机会。
高麟见莫寒风尘仆仆,面有疲色,温声道“如今宣王已死,善后之事,按部就班处理就好你许久没有回府,早些回去,看看家人吧。”
叛军得知宣王伏诛的消息,顿时军心溃散,战意尽失,没过多久,便被吴小刀和白燃安排收编。
“将军,那些叛军大多不明就里,以为来京城是救驾的却不曾想被扣上了造反的帽子,唯有随宣王入宫的这批人,才是他的心腹,知晓全盘计划。”
莫寒微微颔首“知道了,你按规矩办便是。”
顿了顿,他开口问道“莹莹呢”
吴小刀和白燃对视一眼,白燃低声道“她去找世子了宣王入城后,在城门附近与世子有一场鏖战,听说世子身中数箭现在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莫寒轻叹一声,道“罢了,让她去罢我先回府。”
镇国将军府里,还有人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