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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妗却还是摇头“还是不了。”
沐寒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不想再欠人那么多东西了。”谈妗道“我还不起。”
王晏禅于她修行上帮助良多。
他也是个擅长教导低阶修士的人,这从他整整有六个筑基修士徒弟就能看出来。
他是小峰长老，小峰紫金峰这地方是他通过一届又一届的筑基大比慢慢圈下来的，他早年财务上并不宽裕，收的徒弟也不多。
前前后后就收了七个真传和三个入室弟子,剩下的都是干杂活的受雇佣的外门弟子。
十个弟子,筑基六个十个里有八个还是他从外门捡来的弟子,剩下两个据说也是捡的主峰看不上的这在整个剑派里没几个筑基修士做得到。
在简义林靳文新栾止一几乎是同时筑基的这件盛事之后，徐沁言座下也才五个筑基期的弟子，且五人中只有靳文新和简义林这两个连着襁褓被捡回来的，灵根没达到内门弟子的要求。
徐沁言年纪也不小了，过二百了。
而王晏禅虽二百八十余岁,但也有四十来年没收新徒弟了。
在整个蓬煌中心,王晏禅都能担得起一句名师的称呼。
王晏禅给谈妗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欠王晏禅的，她能用身体和下半辈子还；但若是换成欠须沐寒的，她就想不到偿还的方式了。
“你”沐寒能看出谈妗并不是给自己找借口。
谈妗不是真的变成了金丝雀，不是回到优渥舒适的环境中后,就再不愿意继续过艰难的生活了。
正因此她更想劝动谈妗。
她如今非常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进入仙府之前怎么没来找谈妗。
她曾经想着自己和谈妗关系不深厚,做这些事情没有理由，炉鼎的期限也差很远,且很可能会伤王长老的脸面；但如今看来，想做的事情，但凡不伤害到别人，又哪里非需要一个理由。
早在进入仙府前,她就有打动王长老的能力；金丹级的丹师，好商好量地说话，没几个筑基修士能拒绝。
但她那时候欠缺非必要情况下主动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意识,也下意识觉得，王晏禅雇了谈妗十年，她似乎没有理由与立场打断这场交易。
再就是那个时候沐寒没地方安置谈妗。
谈妗给长老做过炉鼎，还差点做了侍妾，肯定会有许多风言风语，而当时沐寒自觉完全不具备应对这些事情的能力。
如果当初没想那么多，早早就过来，或许一切能简单许多。
毕竟那个时候王长老可没有发喜帖。
王长老这回办的事情还真是很郑重也很大方，看得出来对谈妗是很重视的，虽然这份重视是因为什么实在不好说。
但他越郑重，沐寒想从他那里把谈妗要出来，就越难办。
一不小心就会把王长老变成个笑料，不是笑料那也是不会太有助于声名的下流谈资。
阻止谈妗成为王晏禅的侍妾其实很简单，谈妗也是宗门弟子，她不乐意了，装愿意得像一点，再找几个机会直接偷跑离开紫金峰就行。
离开紫金峰，王长老也就不能直接把她怎么样了。
长老胁迫低阶修士的事情，放在结亲这种问题上是最好解决的，不涉及财物的话，宗门都不用查证，直接勒令长老谨言慎行就可以了。
涉及财务那拟个数退回也就完事了。
而且若是闹得够大，以后谈妗出了点什么事都会有人说是王长老做的。
但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不管是为了沐寒自己还是为了谈妗，这事沐寒都不能办得难看。
她必须得好好和王长老谈一场，让王长老愿意放人，并且给予王长老足够的补偿补偿方式和后续事情的处理还得商定一下，不然一不小心又会给王长老谈妗以及她自己增添一些奇怪的名声才能带走谈妗。
那些发出去的喜帖，真的，带来的风险太大了。
沐寒考虑的东西很多，而这些东西当事人谈妗显然不需要考虑就能想到。
所以她拒绝得十分坚决
但看出她内心真实想法的沐寒并不会这样就放弃。
她想不出能用什么办法说服谈妗。
说以后慢慢还，谈妗或许也不一定有这个信心。
说别的
沐寒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还记得十年前送我的接骨藿吗”
那东西确实是谈妗送的“是因为它太贵重了吗”
谈妗说完后摇摇头“那其实并不算是一份贺礼，那是谢礼。我拖累了林爽方萍雨，你救了她们，算是弥补了我的过失。你不用在我面前说那些糊弄林爽的话，我知道，你帮她们两个，就算是没怎么倒搭钱，那也肯定是什么都没挣却狠忙了一场。”
谈妗想说那东西送出去的时候，她并没有要就此与沐寒交好，给自己增添一条人脉的想法。
沐寒当然知道。
而且她也早就猜到那份过于贵重的贺礼，若真是谈妗送的，那大概是因为什么。
“你那株接骨藿帮了我大忙，说是救了我两回命都不为过。”沐寒想到沉檀碧甘香，也不觉这是在撒谎“而且还帮到了宗门。
“接骨藿可以做高阶迷香的药引。
“我再没在别的地方找到过接骨藿。如果你没送我那东西，那么那种迷香或许我这辈子都炼制不出来。
“而这迷香，帮宗门抓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证。”
沐寒说完这些，才道“帮你，我不会觉得你欠我很多，你也不必如此觉得。那接骨藿就是很重要。而帮你如果你愿意，我就与王长老谈一谈，我现在是金丹级的丹师，许多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谈妗闻言，心中挣扎了一阵，到底还是点了头“那就劳烦你，帮我一把。”
她心中想的却是，若真能离开，那还是得记着欠个人情。
等沐寒见到王晏禅，尽可能用小心、尊敬的态度说明了来意王晏禅一直是吃软不吃硬，仗着自己没什么牵挂你硬来他就和你硬杠的那种人，这种人若是让他觉得你一上来就是在威胁他，一点诚意都没有，那后续肯定不能圆满收场之后，王晏禅斜眼看过来
“须长老这是已经与谈妗说过了”
沐寒道“谈妗说，她一切听王前辈意思，王前辈若不介意，她便离开紫金峰。”
谈妗是肯定能离开的，她也不怕以后谈妗留在这里因为此事受委屈。
王晏禅却笑了一下“成，看来，是真的很想走。”
沐寒没接这话，只道“谈道友感念前辈当初搭救恩情，也感激这些年来前辈的照拂。”
王晏禅移开目光，眼睛看向前方，道“她真不想走，须长老现在便不会坐在这里了。”
沐寒微微向前低了下头，再挺直腰背“谈道友无意冒犯王前辈。”
王晏禅又看向沐寒“须长老可知，我的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了日子便定在下月廿二。”
“已有所耳闻。”沐寒道“我知此时提及此事实在不是时候，但因此便连提都不提便放弃，”她笑笑“徒给以后增添烦恼，也是没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对于谈道友去向的问题，若前辈愿意割爱，那便欠下前辈一个人情，便是基于此考虑的。我知道前辈不差什么，若是平常时候，或许都由着谈妗去留，但此事喜帖已发，这事会陷前辈于尴尬，便提出，但凡是无碍宗门法度且我能做到的，前辈尽可以差遣。”
沐寒顿了顿，王晏禅没说话，她便继续道“这亲事因为什么吹了，也尽可以由前辈解释，我与谈道友二人绝无二言便与人说谈妗是犯了些错，被厌弃了，也使得。
“其实我这里有一法，若前辈不介意割爱，按此法不会过于损伤前辈名声。”
其实就是事后传言，是有人看不得谈妗日子过得好，故意去王长老那里传闲话，说谈妗和刘易府当年的事，而王长老原本对此不知情，此时方知被蒙蔽，一怒之下把谈妗赶出去了。
这是谈妗之前提出的。
王晏禅真不缺什么东西。
那就肯定不能拿财物或者许诺去换他的脸面而且这种要求无异于是对王晏禅的侮辱，很容易激起王晏禅的怒火。
不过这法子还是对王晏禅有一些影响的。
或许会有人嘲笑王晏禅。
“若这个也不行，那就说我志大才疏，毁了王长老洞府内的药田吧。”谈妗还这么说过。
她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志大才疏”这四个字了。
所以但凡有可能，她甚至宁愿背负一下水性杨花之类的桃色流言。
“须长老和她商量得不少啊。”
沐寒听着这话，觉得语调有些奇怪了，于是一发谨慎“我们也算是少年的情谊，谈道友送我的一样药材帮了我极大的忙，我曾因为一些事情，知道她对侍妾外室等存在的厌恶，故虽知道她感念前辈恩情，心甘情愿为前辈侧室，但也忍不住想阻止她这么做。”
“呵。”王晏禅笑了两声“是真厌恶啊，看出来了。”
“我之前允诺过，十年之内助她筑基，她可和你说了”
这还真没说过。
沐寒吓一跳，到现在她一发认识到谈妗放弃了什么，也一发认识到了谈妗的决心；她稳住气，表情从容，并未流露出自己是第一回听见这个许诺的尴尬和惊诧，只是稍微有些赔笑的意思“是前辈对她优待。”
“是啊，优待，到头来还是留不住人。”
沐寒微微停顿，不见王晏禅立即说话，便接道
“前辈对她十分优容宽厚，亦是十分支持。此事确实难以启齿，只是晚辈不愿放弃，坚持想找前辈，冒犯地问上一问。”
王晏禅忽然道“我若就是不愿意好好放人，你要怎么办”
沐寒笑道“前辈说笑了，不过，若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的话，谈道友虽受前辈恩惠颇多，但也是我剑派的弟子，但凡不出山门，不往内门地界走，在哪里也不过都是一回事。当然，晚辈承诺给前辈的，绝不会因此有所更改就是了。”
沐寒话好像是没说明白。
但王晏禅却听明白了“你说的轻巧，是有完全把握带她离了这紫金峰不成”
沐寒微微欠身，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如非必要，她不想激怒王晏禅。
王晏禅沉默了一会儿。
两人似乎僵持住了。
沐寒依旧保持着向前欠身、面带微笑的状态坐着。
半晌，王晏禅笑起来“对，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