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辰王府庭院幽幽,月华如水,枝叶落影都照如水中青萍轻摇,庭院的主人辰王静坐其中,只穿着单薄的亵衣,斜倚石桌对着一盘棋局久久沉思,顿显孤凉。
褚长溪正要翻身下去,却脚步一顿,快速退后几步将身形隐入一侧楼阁檐下的阴影处,隐匿气息。
宿主,怎么了
褚长溪有人来了。
不仅是他察觉到有人来了,昭九辰似乎也料到,他回过神来缓缓抬手将盘上棋局打乱,黑白棋子分别收置棋罐。
不同于在褚长溪面前的温雅怯弱,此时的昭九辰黑眸深幽寂静,一颗一颗分装棋子,不急不缓,静默无言,显得高深莫测。
不多时庭院中就落下一个黑衣人,满身伤痕,步伐踉跄,恭敬地跪在昭九辰面前,垂首说道,“九爷,任务失败,属下失职。”
“哦,无妨,一国之君没那么容易杀。”
本就不是为了杀他,只是得到消息褚公子与帝王同街游玩,好不畅快,他心里嫉妒难忍,给皇兄找点不痛快罢了,昭九辰捏着棋子的手指收紧了几分,声音冷淡,不辨喜怒,“地牢那边怎么样了”
“还在探查,之前一直没有进展,最近地牢防备似乎有所松懈”
“小心有诈,”昭九辰打断他,收完了棋子,又开始有条不紊将棋局复盘,“再等等,继续查探,切勿轻举妄动。”
“是,”黑衣人伤势严重,手扶胸口似要体力不支倒下,但他硬撑着禀明道,“还有一事。”
“说。”
“那位褚公子似乎趁乱离开了。”
“你说什么”昭九辰骤然侧头看向跪地的黑衣人,一双深眸紧紧定在黑衣人身上,像毒蛇咬住猎物。指尖稳稳捏着的棋子也掉落,砸在玉石棋盘,清脆响声,敲击的黑衣人身形一颤,忙将事情经过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昭九辰听后面上淡定瞬间荡然无存,明显惊慌着急,双手紧握,起身来回踱步,“可曾看见他去往何处了”
“不知,帝王正在派人全城搜查。”
全城搜查
“他可是主动离开的”
黑衣人,“是。”
昭九辰脚步一停,想到什么,忽然冷静下来,甚至心情愉悦地笑了一下,明明儒雅温和的眉目,夜色笼罩着笑的阴森诡异,
“也派人去查,最好先皇兄一步找到公子。”
褚长溪主动趁乱逃离皇兄,那说明哪怕失忆,现在的褚长溪并不深爱皇兄,这一事实比能杀了皇兄还让他高兴,昭九辰挥手让黑衣人下去安排,看着已经复原的棋局,痴痴地笑,
“长溪哥哥,我会让你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的。”
系统,原来那些要救丽王的人不是丽王余孽,而是这个辰王爷的人
褚长溪将下面两人对话听完,才分神回应系统,那日辰王出现时机太巧,如今看来一切都对上了。
地牢遭黑衣人夜探,他在御花园偶遇辰王,三皇子,蛊毒,营救,今夜画舫刺杀
系统大脑程序一团乱,他救丽王做什么
抢美人宿主
可是这些人既然一致认为宿主喜欢的是三皇子,那他把丽王救出来,宿主即便会离开主角,那也是会和丽王在一起啊有他昭九辰什么位置
想到昭九辰对宿主痴迷的模样,又说要让宿主知道真正喜欢的是谁,系统更迷惑了。
难道还有什么不得了的隐情
我靠,宿主当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尽管那黑衣人已经离去,但褚长溪仍旧站在阴影里等待,等一个不会被怀疑的时间点,勉强理会系统,江山易主,改朝换代。
昭九辰在边境待了七年之久,他本就不像表面上那般性格懦弱,安于现状,他若聪明自然会在这些年里笼络军心,掌握兵权,现在主角又可说是“暴君”,他完全可以打着为民除害清君侧的名义“反了”。
系统,所以他是想借你让主角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好趁机夺他皇位
嗯。
系统我看不止,江山美人他都想要。就他那也像是疯了一般的迷恋宿主,怎么可能会把宿主拱手让人
褚长溪淡淡道,也许吧。
少顷,看时间差不多了,褚长溪揭下面具,从阴影里走出,飞身跃下。
石桌旁,昭九辰一边复盘一边分神想着褚长溪离开皇兄会去哪里他虽是很希望皇兄找不到他,但是若皇兄关城门倾昭国之力都寻不到踪迹,他又如何能找得到除非褚长溪主动来找他。
但是,可能吗
昭九辰不禁自嘲苦笑,心口嫉妒泛疼。
正在他想收了棋盘,再细细安排找人之时,余光瞥见一抹玄色衣角正在向他走近,他当即厉喝出声,“什么人”
刚抬头,手中棋子洒落玉盘,溅落一地。
见他震惊呆楞的神色,褚长溪停下脚步,“是我,褚长溪。”
褚长溪常年一身雪白,很少能见他衣着其他颜色衣衫,此时在他眼前站定的人,月华溶溶扑面,他一身黑衣,长发如泼墨,身形卓立,手持长剑,静夜里竟自生几分邪肆,俊美不可方物。
他就站在那儿,便让昭九辰想起当年屡次庇护他安好,少年君子光风霁月的仙人之姿。
昭九辰愣在原地,过去很久,他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怔怔地望着褚长溪,“九辰是在做梦吗”
褚长溪,“”
系统,被你迷傻了
褚长溪略微不解,“为何如此问”
听他清冷音容跟他照面,昭九辰知道自己不是梦魇,出现了幻觉,是他,长溪哥哥真的来找他了。
昭九辰激动地向前走了两步,心潮翻涌鼓动,几乎狂欢的忘乎所以,但又怕眼前美梦成真般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是梦幻泡影,一碰即碎而小心翼翼的生生止步。
他按耐着,压抑着,心口滚烫,舌尖甜腻滚了数次“长溪哥哥”,才努力作出他惯常恭敬端持的模样对褚长溪说道,“只是没想到褚公子会来找九辰,一时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那日你因我受牵连,我未有机会向你表达歉意,今日正好路过,便过来了。”
褚长溪月华裹身,低眉垂目间皎若星月,只是静静站在那儿就让人心生仰慕。
昭九辰实在受宠若惊,“没事的,九辰并未因此受罪。”说着,怕他很快就要离开,便接着道,“院中寒凉,不知可否进屋一叙”
“”
寒凉夏日
昭九辰也知自己着急说错话了,懊恼垂下眼睛,恰又看见被他洒了一地的棋子,更觉自己在褚长溪心中举止毁半,简直丧气不敢抬头。
不多时,却听褚长溪声音依旧沉静,说道,“那就叨扰了。”
昭九辰惊喜抬头,眸光灿灿,“不叨扰,褚公子来此,九辰深感荣幸。”
进内室换一身衣服,昭九辰招人奉茶待客,香茗煮茶,青烟袅袅,他看着身边人,很久移不开目光,屋内清静,灯火通明,他心心念念之人就坐在他对面,声如碎玉,姿容清清入眼,如天上咫尺落凡尘,与他温言说话。
如果这是梦境,那他真不愿醒来,愿就此一生沉溺。
但想到皇兄此时正在四处搜寻他下落,昭九辰试探的问道,“不知今日皇兄怎么会允褚兄独自一人出宫”要知道先前别说宫门,连御花园也不让你出的。
他不知褚长溪来找他,是不是为寻求庇护,若是,他搭上性命也会护他周全的。
褚长溪从灯火里抬眸,清冷眸光仿佛卸下所有防备,真诚说道,“辰王不必担忧,陛下待我极好,不会因此苛责。”
极好
昭九辰愣了一下,简直心底冷笑。
“真的好吗”
“在我看来,是真,”褚长溪放下茶盏,烛火红光照他眉目,眼睛里似乎全然信任,“我自醒来,忘记一切旧事,第一人见的就是陛下,他时刻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待我好,我心里都记着呢。”
他是在哄骗你
听到褚长溪说出将皇兄记在心里,昭九辰又气又急,内心嫉妒烧灼,焦躁不安,开口道,“不瞒褚公子,皇兄其实骗了你许多事”
”嗯”
褚长溪面色如常看向昭九辰。
昭九辰自觉一心为他,见他不信任,却信任那个骗子,简直气疯,脱口而出,“不知皇兄可跟你提过你与三皇子,丽王之间的过往”
终于来了。
褚长溪脸上浮现一丝茫然,“三皇子”
见他如此,昭九辰便知皇兄瞒他瞒的滴水不漏,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一脸凝重,道,“其实褚公子当年真心喜欢的人是九辰的三哥,并非皇兄,皇兄他骗了你。”
“”褚长溪皱眉看他,眼里有厉色。
昭九辰有点急了,“褚公子你信我,九辰所说句句属实,”他苦笑,“说来惭愧,那时我在宫中无人仰仗,备受欺凌,是褚公子多次出手相救,才让我免受许多苦难,九辰真的很感激,自不会出言诓骗你。”
“都过去了,”褚长溪垂下眼,脸上红光犹照,却似恢复冷淡疏离,神情漠然如长空白雪,“我既已不记得,辰王也不必再言谢。”
昭九辰要疯了,就因为他说皇兄的不是,褚长溪便不喜他
心里几经起伏,面上装出来的怯弱终于散尽,昭九辰目光冷下去,“褚公子既然不信,可否听九辰说与你听之后,再作判断”
褚长溪声音淡淡,如寒江水面,冷漠又平静,“可。”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能有那个拖延症,捂脸,今天努力,应该晚上还有一章,对不住了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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