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兄到底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金羽浮风如流光消散在薄雾中。
焰火红印, 玉骨折扇。古清语想到第一次见这人时,对方打着报仇的名义上山寻褚长溪约战。桃花树下,花瓣如雨,青年一把折扇轻摇, 紫衣贵雅, 风流倜傥。
从来都不是寻仇的姿态。
反倒像是静候佳人。
但他却实实在在追着人打了几百年的架。
魔尊复仇,苍吾大乱, 如今连这妖帝也来搅和, 古清语看向容泽, 不安道, “他会不会和湮赆之连手啊?”
容泽走向书案的脚步一顿,“不会。”
古清语急的跺脚, 粉色衣裙, 如花娇嫩, 她被宗门护的太好, 心思单纯,“怎么不会?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容泽一时语塞,安慰道, “那两人……不可能连手。”
“为什么不可能呢?”
“……”
有些恶妖比之魔族鬼界一般凶险,在人间作乱。
容泽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以师兄弟伤势要紧为由将人打发走。
书案上的书页被风吹的哗啦作响, 笔架上的毛笔也摇摇摆动。
这里是苍吾最高的峰, 山巅常年积雪不化, 但玄天楼却不见一丝风雪, 玉阶下还开有百花,剑起临风,花卷如潮。
站在此处往下望, 翠绿山林,灵气葱郁,波澜云海中的四十八峰尽收眼底,他与褚长溪曾一起修行问道千年,一起仗剑天涯无端,除魔卫道为己任。
容泽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走下去。
偏偏遇人阻扰。
无间狱,黑水河。
剑尊仙人手中剑,冷寒剑光照的天地大亮,长发翻飞,他眉目清俊,周身灵力碎光,如天降仙人。
还未被退婚的大小姐,面纱抱琴,音破山河。
各门派中青年才俊,如世家公子。
佛门慈悲,但有人以手缚白凌蒙恩断念。
年轻妖帝紫衣折扇,懒懒散散,邪魅逍遥。
明明清冷的剑尊,回眸望时,总能生出风月无边。他仙姿孤影,便像一把出鞘的剑,立于天地间。
而湮赆之——
扮作的少年模样,唇红齿白,眼眸乌黑湛湛,清透有光。
他曾护剑尊仙人如命,入世百年,人尽皆知。
百年前两人大婚,湮赆之身份未暴露之前,不仅得宗门长辈认可,还得所有有心人心死。
不是没有原因。
可谁能想到他是魔族中人呢?
仙雾之下,似还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尸山血海,百花染红。
出了玄天楼,容泽被传唤苍吾主峰。
破碎的殿门还未修整,清风卷入一路血气。
苍吾沉寂,山峦雾气变得很重,整个天地都似蒙尘。
容泽端正行礼,道,“掌门师伯,不知有何事找晚辈商议?”
玉盘上,书卷悬空,上面灵力浮动着各方往来的密信。
掌门眉须皆白,一身素白长袍,本是仙风道骨,此刻却显得格外苍凉。
“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师叔祖给长溪测过命盘,他暂好,你无需太过忧心。”
魔头此番报仇,嗜血成性,但鞭子甩出去见是褚长溪挡在前竟方寸大乱甩回自己身上。
百年前被剔骨,他未曾对褚长溪动手。
百年后寻仇,依旧下不去手。
不可否认,湮赆之对褚长溪的好几乎刻在骨子里。
他舍不得伤他。
但凡知他们过往之人,都心知肚明。
魔界少君曾对剑尊仙人用情多深,根本无须多言。
容泽垂下眼帘,皱眉道,“但难保魔尊会以仙门苍生威胁师弟其他事。”
“泽儿指什么?”谷祁问道。
“他是个疯子……”容泽指尖微动。
谷祁道,“现在苍吾难敌,只有仙门连手或可一战。”
容泽点头应是,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问道,“师伯可知当年师弟他……将湮赆之尸骨带去了哪里?”
“这你应该知道啊。”
剑尊仙人在大婚礼后得知新结道侣是潜藏正派的魔族中人,便亲自动手杀夫正道,后用其魔骨对世间妖魔天生的威压,逆行结印,镇填魔渊之门。
这是世人流传的佳话。
可实际的真相呢?
那一年,婚礼前夕,不知从哪传出凌清道人的小弟子其实是魔界少君的消息,秘密传到苍吾各峰主的耳中,于是设局,设阵……逼其现出真身。
诛魔大阵启动前,未免剑尊仙人不信打草惊蛇,所有的一切行动,都是瞒着他的。
诛魔灭魂。
剑尊仙人却在知晓的那一刻,仿佛意料之中一般,神情平静,只淡声要求众人让他亲自解决。
于是阵法内被设下结界,众人只得束手在阵外,隐约听得现出真身的魔头疯狂癫笑声,最后结界撤去,结界内的两人竟是一同消失了……
魔界少君被苍吾剑尊剔骨抽筋,扔入万魔窟,还用其魔骨反压魔族……这些虽是事实,可是其间具体经过如何,谁也不知。
魔界的雨来自魔渊尽海,对修道之人有害无利。
湮赆之总是来不及思考便作出“保护者”的姿态,凝成的伞,雨水隔绝在屏障之外。
滑下的水痕映上他白发,浅淡的光泽,入月光下落雪。
他看着不那么疯了。
不似刚从魔窟中爬出时癫狂暴戾,此刻沉静下来的面容,眉目如画,只是红眸看起来依旧浮浮沉沉的血气,情绪不明。
但想起什么,他笑了一下,语气亲昵如这百年恩怨是非都不存在,“长溪,等魔渊之门事了,我们再走一趟人间吧。”
“只有你我二人。”
那入世的百年,所遇结伴之人太多。
多的他恼火。
褚长溪听后只是淡然地看着他,“放我下来。”
湮赆之反抱更紧,直言道,“不放。”
“……”
挣扎或抗拒似乎只能自取其辱。
黑白衣摆掠过石阶,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湮赆之很有闲情逸致。快跨过殿门时,似乎觉察到什么,突然脚步停下,转头望向雾蒙蒙的雨中深处。
片刻后,他唇角微扬,神情阴戾又玩味。
原本沉静下来的眼眸,再次血气翻腾,压抑的躁动与血腥。
百年前的少君,如今的魔尊大人。
他一直有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实力。
褚长溪心道:他下界无敌,怎么玩?
系统急得团团转,【快快快,找出另一位任务对象。】
回到寝殿,湮赆之喝退所有侍从,径直走向床榻,才将怀中人放下。
“没脏,”从头到脚好一番打量,湮赆之笑道,“长溪即便是脏也只能脏在本尊手里。”
褚长溪看他像看疯子。
发冠未束,如墨长发散落在雪白衣衫上,眸中浅淡如冰,明明很冷,可专注看谁都教人心动。
他本该静立云端,湮赆之也曾奉他如神明。可终究真心错付,他把他拉下神坛。
心中隐痛,却又无比痛快。
窗外大雨,雾气扑进室内,带入几分湿寒。
想到某位雨中来客——
“长溪可知自己现在什么身份?”湮赆之单手解领口衣襟,俯身逼近,“如何伺候主人,可学会了?”
外衫褪下,里衣颜色艳红。
褚长溪目光微凝,冷声道,“现在白日。”
“白日如何?”湮赆之双手撑在床榻,将人圈在怀中,“食髓知味,仙人滋味太好。”
“……”
虽然因为下雨,室内光线昏暗,但时辰还未到午时。
系统被惊到,【才多久?又来?】
褚长溪,【……给别人看的。】
【给人看活春宫?什么癖好啊!】
褚长溪,【………】
见他沉默,湮赆之用力吻上他的唇,一股子狠劲,“你是我的。”
谁敢觊觎,谁就得死。
殿中白日也点满红烛。
湮赆之流了汗,汗水顺着肩颈滑下,花火花红鲜艳欲滴,糜艳至极。
“如此一来,是谁伺候谁……”
“你……滚。”
“现在滚可不行。”
七情花毒没有固定毒发时辰,只需被人挑起情|欲,便可发作,毒发便不能停。
雨溅石阶的声响不知何时停了。
纱帐隐隐绰绰,泄出破碎的清冷声线。
“湮、赆、之……够了。”
“唤我夫君。”
“……闭嘴。”
“呵……那就不够。”
湮赆之走后,褚长溪第一次主动戳系统。
【怎么了?】
褚长溪,“得让他知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系统,【宿主是指哪方面?】
“情花毒。”
系统直乐呵,【怎么了?吃不消了?】
褚长溪语气平静,“这毒无解,果然疯的没救了。”
【不然世界主角怎会换人?】
所以,换成谁了?
他们都在等的那人几日后才出现,对方没那么蠢,明显的天罗地网往里踏。
魔界不仅魔渊门封印出现异动,连邪魔生灭源地的万魔窟大抵也是因为湮赆之从中走出而出现古怪现象。
“那里若现世,人界大概就完了。”
湮赆之似乎也是意识到严重性,才会匆匆离开。
这个世界天道的制约,在平衡。
湮赆之沦为世界规则对立面,必须有人救世,真正杀了他。
【他死了,我们任务就失败了。】
“所以,我们任务出现悖论了。”褚长溪说。
他的两个任务对象,必须一生一死,这世界才能稳定,但谁死了,任务都算失败。
系统崩溃了,【那怎么办?】
褚长溪摇头,“不知道,先找出那位是谁吧。”
魔尊宫殿中一夕之间被栽种不少人间花卉,也用了特殊法力,维持它们吐艳欲燃。
褚长溪端坐窗台,他被禁锢灵力,无法修行,便静静翻看手中的一本书,白衣玉冠,隔着红霞万顷,成片的花海,他神情不动,更显清俊冷漠。
匆匆离去的魔尊,不知为何又去而复返。
系统:【奇怪,记录显示湮赆之还在议事堂啊。】
褚长溪闻言看过去。
来人红衣外面罩了黑色斗篷,低着头,整张脸隐在阴影下,只能看到下巴和略显浅淡的唇。帽檐下倒是落出不少白发,周身也隐隐带着魔尊大人惯有的血气森森。
手指一样的苍白无血色,腕上系着熟悉的红绳,悠悠落下,一步一步迈过重重禁制。
隔一段距离,他落下斗篷,抬眸望了过来。
明明同样的身形神情,可只一眼就让褚长溪明白,此人非湮赆之。
褚长溪:【是妖君宣斐。】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