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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8章章杀夫正道十三
    来人立在那里, 眸光落他身上,却像隔着太多东西,不言语,又深又沉, 隐隐压抑着什么。和存档记录里出现的折扇公子大不相同。

    褚长溪放下手中书, 淡淡问道,“你是谁?”

    金光浮现, 金羽幻翅高涨, 黑袍人转个身现出真身, 身穿金色蟒袍的男子, 眉心间焰火欲燃,金冠束发, 面容格外妖异俊美。

    魔界的暮色如血月, 拂过的风都带着咸腥的气息。

    霞光落了白衣半身, 身后红色纱曼飘飘。

    褚长溪皱起眉, 道,“是你。”

    他剑光皎月,气质若霜若雪, 看起来怎会是该待在这种地方的人?

    宣斐攥紧了手指,咬牙道,“跟我走。”

    褚长溪冷淡对视, “我走不得, 你回去。”

    为何走不得, 两人心知肚明。

    魔尊前几日血洗苍吾, 毫不手软,他以此要挟褚长溪,他如何能走。

    “褚长溪……”

    男子手中没有了那把折扇, 固执地一直走近,血红的光影沾了他身,衣袍大浮大掠,腕上红绳像血流。周围下的禁制,随着他的走来,震动的周围物件嗡嗡响,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魔尊的法器灵魄全凝在那截红绳上。

    一般死物辨不出此人真假。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看错了人,你偏不信。”

    他唇边浮现一丝苦笑,生来妖帝,自有他的傲气,他追着这人几百年也未曾肯放下身段吐露一字一句,可这一刻,他眉目拧痛的面色都惨白,“他如今如此对你……你现在可看清楚了?”

    系统面板灰色暗格,毫无动静。

    其实意料之中。

    宣斐说,早就和他说过……

    褚长溪抬头,浅淡的眸光看了他一眼,冰若琉璃,霞光碎影,动人的美丽。

    “拿来。”他向宣斐伸出一只手。

    宣斐一愣,旋即见他在看他腕上红绳,只觉心一冷,五脏六腑都在抽痛,他强迫自己平静。

    “怎么?他给你的东西,我碰不得?”

    伸出的手未收回。

    “褚长溪!”

    视线顺着他仰起的脖颈滑至他白衣领口,若隐若现的红印,能让人轻而易举想象出这些时日以来,两人都做了什么。

    宣斐的手微微发颤。

    他收回视线,落回剑尊仙人的脸上。

    思绪骤然凌乱,撕扯的心口抽痛的愈加厉害。

    这就是湮赆之故意而为之的目的。

    “事到如今,你还信他?”

    褚长溪看向他,“信他什么?他作恶多端,为祸苍生,我定不会放过他。”

    “那你会杀了他吗?”

    褚长溪未曾有疑,道,“会。”

    “………”

    “你若再戴着这东西,会有麻烦。”褚长溪见他显然不信的神色,心底觉得好笑。

    他对湮赆之做过什么?

    直接上手将宣斐腕上红绳解下,褚长溪拿在手里,四周隐隐狂躁的魔气牵引出的震动骤然停下。

    红绳上的器灵化作烟雾,缠上他手腕,试探了一番最终慢慢消散。

    “它灵智已开,识主。”

    弑神鞭连天神都可杀,它不认正道,但他认褚长溪。

    【所以,宿主以为湮赆之是怎么让这东西认你为主的?】

    褚长溪几日外出,不仅引来了要等的人,也使魔族中人议论纷纷。

    议事堂大殿外石雕上有一只独眼鹰隼,眼珠缓慢移动盯着来往魔族。石雕下守门的是两位低级魔族,通体一身黑,巨大的帽檐和手杖。

    “你知道咱们尊主囚禁的那位仙修是什么人吗?”

    殿门合上,四下无人,一边魔族低声道。

    另一边魔族手杖上的环灵撞击出清脆又急促的的声响,“是什么人?”

    那人唏嘘,“听说三百年前,尊主那时还是少君,老尊主刚身陨,少君不愿继承魔尊之位,却化身修道者和那位剑尊举行了大婚。”

    “不会吧?”环灵声响更急,“那后来呢?”

    “仙魔不两立啊,尊主身份暴露,两人自然决裂,大战,最后……”

    “最后怎样?”

    “最后……”那人声音更低,贴近他耳边说,“尊主战败……”

    听者看他一眼,神情古怪,“那现在呢?把那位剑尊囚禁在魔界是做什么?”

    “自然是……报仇了,几日前尊主带领魔军攻打苍吾派就是为了报仇。”

    “……报仇?”

    “应该……是吧。”

    两人迟疑着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确定。

    报仇,怎么不能报?杀了他,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都可,但尊主待那人——

    不仅日夜欢好,对仙者所行所为都是极好。

    两人脑海中都浮现那日所见的一幕。

    魔界常年暗红的天色,黑俊俊的门洞就那般突兀走出一位雪衣仙者,魔岭黑雾中,衣袍掠雪浮风。

    天悬一轮血月,石阶下枯木阴森湿寒。

    但他衣摆划过的一瞬间,所有魔息都不禁目光追逐。

    仙者身上冷洌气息干净。

    如同他们不曾见过的皎皎月光。

    而他们魔尊大人竟负手跟在仙者身后,洒脱随意,唇角一点淡淡的笑意,宠溺纵容。

    魔尊大人从不曾阻拦仙者去往何处,只是在他不经意间触及危险时,替他挡下,好声相劝“要不要换一条路?”

    甚至仅仅因为仙者衣摆沾了土,溅上水,就将人一把抱起,走过湿土趟过水才放。

    难道是……两人琢磨许久不解,最后不约而同对口型道,“炉鼎?”

    “鬼鬼祟祟在说什么?”

    石阶下走来一位黑袍护法,兜帽摘落,长发散下,露出的五官秀气,雌雄莫辨。

    但眼神狠戾,身上杀伐之气,让人决不敢轻视。

    两位守门魔族立刻跪伏行礼道,“石崎大人。”

    石崎面无表情收回视线,上了台阶。

    守门魔族见他走远,拍拍胸脯,再次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继续先前的话题,说到那个免不了一些污言秽语。

    远处黑袍人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回头,“在聊什么,不妨大声些,让本座也高兴高兴。”

    “没……没聊什么。”

    “给你们一次机会重新说。”

    见黑袍人转身下石阶,两人吓得跪地,“大人饶命,小人该死,多嘴……”

    石崎是尊主亲信,深得尊主信任,做任何事都可先斩后奏。

    “确实多嘴,你们是有几条命竟敢随意置喙那人?”

    石崎缓缓拉直右手的黑纱手套,但他还未出手教训。

    极深处的殿门“吱哑”开出一条人形宽口的缝隙。

    一道血光如利箭疾驰穿空而过,落至此处,鲜血四溅。

    石崎垂下手,跨过尸体时,不免惋惜他动作慢了,毕竟是同族,由他处理或可绕他们一条命。

    但尊上动手,只有灰飞烟灭的份。

    尊上三百年后归来,嗜血残暴,性情大变,也不知这三百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进入殿内,殿中已经聚集不少人。

    湮赆之正坐在幽黑王座上,指尖碾磨着腕上红绳的尾端,红衣落塌,身后石壁攀爬的血纹红光映上他美艳惊人的侧脸。

    “魔渊门如何了?”他未抬头,淡声发问时仍在若有所思,不知何事。

    石崎行礼后,道,“已探查,结印可破,但属下们力量不够,需尊主一臂之力。”

    殿中魔族长老一听,激动言表。

    但湮赆之没什么反应,他将红绳解下,红光一闪,赫然一把长剑握在手中,剑身黑红,剑端盘龙尾。

    斩天灭神,器灵已缺,威力不敌从前。

    “嗯,三日后出发。”

    石崎问,“为何还要等三日。”

    湮赆之依旧没抬头,“有事得先解决。”

    石崎没敢再问。

    剑身翻转,寒光照得底下人心头发慌。

    褚长溪,这把剑若落你手,你会杀了我吗?

    湮赆之看着这剑,不知为何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毕竟器灵实则在褚长溪手中,他手里的不过只剩空壳。

    耳边似又回响,那两位低级魔族的交谈。

    “拿仙者当炉鼎一定功力大增。”

    “是啊,不仅如此,仙者那般身段,定是很美味。”

    是很美味。湿透的鬓发,因毒发而沉沦,攥紧的手指,抿紧的薄唇……

    那般无情无心,无欲无求的仙人。

    竟会有那等动人一面,足以勾魂摄魄。

    可是湮赆之……

    他到底是有多爱他,才会在“报复“时还甘愿为承受方,不舍伤仙人一分一毫。

    湮赆之对他一见钟情,一见他就喜欢了,喜欢的他自己都怀疑是为什么。

    他对他好,舍身护他千次万次,到头来落得那般结果——

    他被抽出根骨躺在血泊中,拽住仙人衣角狼狈乞求。

    眼前雪白人影,白衣皎皎浮光,手里拿着他染血的魔骨,看他的眼神冷淡至极。

    湮赆之垂目间似乎又能感受到魔窟深渊处,一次又一次撕魂裂魄的痛。

    “尊主,不知魔窟异常该如何应对,”有长老出言打断湮赆之思绪,“那里妖魔现世定能助我魔界辉煌大业。”

    “不必。”湮赆之道。

    “为什么?”

    那里的邪魔大都失智,是不可控的。

    虽不论如何都会对魔界有利,但若灭了人界——

    他还拿什么“威胁”褚长溪?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