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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0. 杀夫正道五十三 ……
    时间流速不同, 褚长溪放下茶盏时,湮烬之已在界外虚空内艰难行走数日。

    独立于各界之外的地方,生存环境恶劣至极端。极风炎火, 雨雪雷电错乱交替,那里没有天地灵气,规则没有秩序。

    飞升大能都可身死道消,又何况没有达到飞升境界之人, 所以即便知道那里有起死回生的神界遗物两生石,也无人敢去一搏。

    红衣长发随风雪胡乱翻卷。

    湮烬之在苍茫雪原里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极风咆哮而来, 狂躁暴虐仿佛要撕碎此间任何一物。

    前一刻还是风雪成冰的天空,骤然坠下岩浆星火, 如同天界烘炉倒塌, 烘烈的热气致冰雪一点点融尽。

    湮烬之低头看着脚下雪融成水, 又被炙烤干净,随后焰火成山,火舌燎原。这极端诡异变化的一幕,这几日已经历多次多种, 他已见怪不怪。

    这里任何一界生灵都是无法生存的。

    衣袍烧出火星, 湮烬之低垂的眉骨因瘦削显得冷硬狠厉,红眸喋血,牙齿紧咬。

    他迈步继续往前。

    衣衫早已被轮番气候变化肆虐的破烂不堪, 露出的皮肤本经严寒冻的开裂渗着血, 如今猛然间又经热浪灼烧痛的湮烬之几乎站不稳。这种情形下,早已不是他自我折磨不愿愈合, 而是一进入这空间,他魔元便被禁锢,无法调动气海, 只能依靠血肉之躯硬生生扛过去。

    脚下浆火已漫过小腿,皮肉腿骨在火海里烧灼。

    以等同凡人肉体感受这种疼痛,湮烬之满额冷汗,鬓发湿透。但他还是毫不犹豫毅然决然一步一步往火海里趟。

    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长溪还在等着他。

    脚下痛到麻木,当清晰感受到腿脚的骨头在慢慢被浆火烧熔时,湮烬之开始着急,怕自己腿骨不够熔,怕会无法行走,无法继续找寻两生石。

    两生石在何处,他并不知,他只能从一个方向出发,走至尽头,再折返另一个方向,如此反复,一寸一寸地的找。

    火浆漫至膝下,湮烬之感觉整个腿骨都在熔化,他甚至能听到骨头熔裂断开的细微声响。终于支撑不住,他摔进火海里。

    火浆从口鼻猛烈的灌进肺腑,一路烧灼下去,湮烬之呼吸不及,呛咳出大口大口的血。

    但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忍着胸腔肺腑剧痛,两手撑在火里,挣扎着站起,火浆混着血水从口边漫过下巴,湮烬之平淡抹过,拖着残缺的腿骨继续走

    不知又过去多久,暴雨汹涌而下。

    湮烬之看见岩浆火海被雨水浇灭、洗刷,消失无踪。

    而自己被烧熔毁损的腿骨被冷水一浇,犹如淬炼烧红的铁器浸在水里时,飘散出浓浓青烟

    啊

    无声、压抑的痛喊。

    湮烬之倒在大雨里,狰狞、扭曲

    好像是故意折磨、惩罚着擅闯者,乌云极速堆积,一道道紫电又是轰然劈下。

    “噗”湮烬之刚撑起一点的身体重重摔回去。数道雷击粉碎了他丹田,五脏六腑也俱碎。

    眼耳口鼻无一不在涌血,湮烬之隔着血雾的眼,费力仰起看黑暗的天色,磅礴大雨。

    他站不起来了

    意识也在消失。

    他似乎能死在这里。

    但他不能死。

    他还要去寻两生石。

    他还要把褚长溪救回来。

    他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白发被风吹的起落,雨水不息。伤痕累累的手,向自己腿脚伸去,捏住一只缺损的骨头,用力紧握

    剧痛从小腿经脉传遍全身,即将失去的意识被刺激清醒。

    他开始想念褚长溪。

    想念他每一次回眸,每一次低眉,每一次看他时的模样、神情

    他有数不完刻在骨血里的回忆。

    他有太深的爱意要对深爱之人诉说。

    上界仙池边,系统抖着手翻记录,“他会不会真的死在那里啊”

    万年前,天梯断裂,凡界与天神界彻底斩断,再无飞升者,而临界飞升之能的修士,尽数陨落在那个空间里。

    所以湮烬之凭什么能活着走出去。

    任务完成,他没有剧情线要走,他死了有影响吗

    系统问出那句话时,虚空内的湮烬之又经历了数十次的恶劣环境的轮回。

    他再次倒在冰天雪地里。

    双腿被冻僵直,他无法再走,于是趴在雪上,两手插进冰层,一点一点向前爬。

    手指插不进,便削去血肉,削尖了指骨

    虚空天气也有好的时候,无风无雨雪。

    但妖邪吼叫,如雷灌耳,折磨神魂。

    魔元被禁锢,也会被无形的细线勒紧,缠绕,痛不欲生。

    他跌倒了站起来,站不起来爬。

    他痛狠了,紧紧咬牙,细碎的喊,“长溪,长溪”

    “你等我。”

    “等着我。”

    听了系统的问话,褚长溪从神君任务线里回神时,湮烬之已拖着血肉模糊的身躯,跌跌撞撞走完了一次虚空。

    一无所获。伤痕累累的魔尊,在血色诡谲下,只是轻轻调转脚下方向,再寻一次。脸上神情是从没有过的认真与执着,执着的仿佛另一种意义上的疯。

    系统从最初担心湮烬之会找到两生石,致使他们换马甲出现bug,到看他如此惨烈的找寻方式,开始担心他会死在那虚空里。

    褚长溪还未开口说什么,院落上方的浮蔼忽然无风退散了一些。

    他使了法诀,眼前一切障碍物变透明,地处偏僻的仙君府邸外的栈道边,停下一条乌篷船。

    “谁又来了”系统来了精神,伸头看。

    褚长溪站起身向外走。

    刚刚渡劫归来的仙君,有好友来访,不足为奇。

    只见乌篷船里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男子,衣袍松散,腕搭拂尘。见褚长溪迎出来,难掩激动,“息泽小仙君,你可算回来了”

    “嗯,”褚长溪不知与这位有何交情,只能看他仙籍,拱手行礼,“有劳神君挂念。”

    “好好好,回来就好,”虽是童颜,但白发,老顽童语气,将褚长溪扶起,上下打量,“嗯,没缺胳膊少腿,如此甚好,甚好,你再不回来,珏渊帝君真要担心死了。”

    珏渊

    是陆思行在仙界的名号

    衣袍随步伐星辰变幻,拂尘扫出星辉的痕迹。书写天规的司御上神瞧见院内石桌茶盏,新奇道,“人间的茶香”

    “是”褚长溪顿了顿说,“上神要尝一尝吗”

    司御回头瞧着小仙君神色,喜道,“以前也不知你还有这手艺。”

    渡劫归来,仙身记忆本该一并恢复,但褚长溪并不是真的渡劫成功,他是依靠系统钻了天道规则的空子,并没有仙界记忆。

    司御坐到了茶桌对面,接过褚长溪递过去一杯茶,静心品味。

    “不错,人间学来的”

    白衣乌发,冰雪气质,清浅的眸光合着仙界山峦变幻的云雾,褚长溪指尖被茶水洗的光泽。

    他见对面上神懒懒散散,意态松快,缓缓开口,“红尘虽一梦,但也历经千载”

    司御看过去,等着他继续说。

    仙池碧波,仙树簌簌纷扰,染他孤高清冷容颜几分走下神坛跌落红尘的惊心。

    “我入下界,最初是”

    小仙君说起下界之事,语气浅浅淡淡,也听不出多少情绪,仿佛只是好友相聚,各诉近况。

    司御便也在氤氲的茶雾弥香里,放松意懒,说起仙君下界之后,天界发生的事

    二人品茶论道时间里,湮烬之又在虚空里走完一百余次。

    鲜血淋漓的身躯彻底站不起,只能爬着向前。

    他已经什么疼痛都感知不到,只凭着一股模糊的意志在撑,他完全没人形,破碎的皮肉仿佛只是挂在骨架上,而骨架也仿佛随时能碎成一堆粉末。

    不止是血肉,他魔元经脉,胸腔肺腑无不不在一次又一次仿佛天惩的折磨里消亡。

    也许有消亡殆尽的时候,那时便是真正的身死道消,如同所有飞升不成的修士一样,泯灭在这空间中。

    但他始终记得自己不能死。

    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他要找到两生石。

    他要救回褚长溪

    褚长溪送走司御上神时,湮烬之又走完百余次。

    他还没有消亡。

    还在寻找。

    只要没有消亡,他能找遍这空间每一处。

    够了吗

    如此够了吗

    没有规则秩序的空间,似乎终于败下阵来,他泯灭不了此人意志,无法消亡。

    如同挥袖淡去的清风。

    湮烬之指尖一动,摸到一块碎石边缘。尖利的石层刺入掌心,扎进骨头,他却欣喜若狂,明显感觉掌心下的石头萦绕的气泽不同。

    找找到了吗

    天梯的基石,混沌神遗。

    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消散的意识重新汇聚,他眼耳都是血,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只能用尽全力摸索着,疯狂的将碎石从泥土里挖出。

    掌心完全包裹的瞬间,湮烬之瘫倒在地上,仰天轻笑起来。

    笑的咳出血,血水又灌进喉咙

    他凄惨的像个疯子,却也开心的像个疯子。

    他们终于终于有机会再见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