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魔尊亲自陪伴修界老祖宗赏花,赏了一个下午。
苏不遮的手指微凉,若有若无地拂过手腕上不断冒出头的红线。
每抚摸一下, 谢今爻就觉得自己的脊背发麻。
她面无表情地想,还不如把这个红线捏碎,也比这样摸要好。
阿翠询问“这是什么呀”
此时,东小鱼可比阿翠有眼色得多“想必这就是夫人留下的东西了。”
貌美而温柔的魔尊点头“是的。”
他蹙了蹙眉,秀美如同雪白小扇子的眼睫一眨, 状似无意地开口“只是不知为何, 最近它这样激动。”
与此同时,他微凉的指腹,再次擦过红线。
他敏锐地注意到,谢今爻战栗了一下。
是心虚了吗
随后他再度抚摸了红线一下, 对方又轻轻战栗了一下, 随后, 耳尖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唔。苏不遮弯了弯唇。原来是这样吗
虽然不是心虚, 但是也是值得庆幸的大发现啊。
她和这条红线, 竟然是通感的吗
谢今爻也发现了, 伴随着这百年之期,她似乎能感知到红线所感知的一切了。
甚至包括, 红线所在之处他皮肤的温度。
微凉如玉,线条流畅又锐利的肌骨,丹田处蕴藉的温度炽热的魔气, 窄腰和腹部的伤痕, 胸前心脏的勃勃跳音。
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具身体的年轻朝气和力量。
“总感觉它是想要去找老祖宗”对方带着无奈的语气。话音刚落, 红线已经亲昵地飞出来, 盘桓着谢今爻的手腕, 蹭来蹭去。
红线上还带着他寒凉的体温。
阿翠和东小鱼看着她。
谢今爻面无表情道“也许是因为,我身上灵气比较充沛的缘故吧。”
苏不遮只是静静凝望着她,随后温柔道“也许是吧。”
撒谎。他冷静地想。
他温柔地浅浅一笑“内子说过,这的确是以灵气制成的。”骗子。
此时,阿易走来,告诉大家,新的折子戏已经开始了。
谢今爻心底十分抗拒这折子戏,但是又不能不去。
夜间的折子戏是最后一幕了,据说这就是大结局。
谢今爻苏不遮阿蜜几个人入座,等着折子戏开场。
不过还真是一场令人意想不到的好戏,谢今爻呆滞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神发展。
那女子见负心汉一直不愿承认和自己的关系,还要继续和那高门小姐成婚,于是选了个月黑风高的良辰吉日,把那负心汉鸩杀了。
那女子温柔又小意“大郎,该喝药了。”
一碗下去,一命归西。
戏剧落幕,最后的影子,是那负心汉轰然倒下的身影。
谢今爻突然觉得有点冷。
她漫无目的地想,也许,可能,不至于吧
苏不遮侧脸看见她煞白的脸,和漆黑漆黑的无神眼睛。
他似担忧“老祖宗,你怎么了”
阿翠爽了“渣男死了,大快人心呐”
谢今爻觉得自己和这里不入。
老祖宗第一次正视了自己,并且发出了灵魂提问。
什么叫做渣男
谢今爻浑浑噩噩的点头“唔,没事。”
谢今爻侧首,悄悄问了阿翠一个问题“他是渣男吗”
阿蜜觉得她真是太天真了“当然啊,阿爻你这样也太容易被骗了吧。”
“你看,他骗色骗感情,这还不叫渣男啊。”
骗色,骗感情。谢今爻默默咂摸一下“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是骗了”
“得了吧。”阿翠不屑,“就这还说不是骗呢。”
“最过分的就是,故人千里迢迢来寻找他,他还装不认识”阿翠义愤填膺,“我看这姐姐杀得好,这种祸害怎么能留在世界上呢。”
谢今爻吞了口口水,随后下意识看了身侧的苏不遮一眼。
苏不遮见她看他,似乎有些讶异,随后含笑颔首。
“南方领主说得很有道理。”他微笑道。
“莫说是这位姐姐了,我碰到这种渣男也必要除之后快”阿翠捏紧了拳头,一张生气勃勃的萝莉脸上都是怒意不平。
东小鱼看见谢今爻面色惨白,忍住了笑意,制止了阿翠“好了,别再说了。魔尊阁下,失礼了。”
阿翠被东小鱼捂住嘴,扭过身子。
“我倒觉得,南方领主说得很有道理。”然而,低沉的声音平静传来。
谢今爻脊背一僵。
只听苏不遮似叹息,似遗憾。
“的确应该好好惩罚一番。”
谢今爻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百年前熟悉的情景。
阳光下,她问他“猫咪,如果你是那个女魔,也会选择变成花吗”
他顿了顿,随后笃定地告诉她“不会。”
“那你会怎么做”
他那个时候平淡地回答“不会怎么样了,桥归桥,路归路。他不过活得了百来年罢了,日后他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谢今爻心中一沉,悲壮想到。
猫咪,他变了。
苏不遮修长而苍白的手指一点点轻轻叩响桌面。面带微笑,似乎根本没有想到那里去。
百年之前,无妄花海之中。
那日他骗了她,因为怕自己真实的想法吓到她。
那时他想,他永生永世都不会罢休,那负心汉转生一次,他便杀他一次,直到那负心人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或者直接堕入畜生道为止。
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对她还是太温柔了。
苏不遮俯身,一双美丽如同宝石的翡翠眼瞳温柔如水“明日还有一场戏,老祖宗一定要来啊。”
谢今爻耳边是他的吐息,凉得如同山风。
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苏不遮玄色衣袍被烛火勾勒出一个圆润弧度,随后扬长而去。既然骗了他,那就要付出代价。
既然舍不得杀,就要好好罚。
“明日又是什么戏”谢今爻茫然。
她身侧的阿蜜不忍心道“明日,据说是以魔界多年来的传说作为背景创作的故事。”
谢今爻心中顿时生出不妙预感。
“似乎是叫无妄花来着。”阿蜜小心翼翼地补充。
谢今爻仰望天空,深吸一口气。
若非对方表现如常,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不过应该不会的,猫咪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猫咪天天在魔界看的就是这些东西吗谢今爻越发觉得觉得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
在这样的价值观熏陶下,她觉得自己如果让猫咪发现了自己就是当年的“渣男”,不,“渣女”,猫咪可能真的会给她端来一碗药。
谢今爻想象着那个场景。
猫咪给她片好了鸡腿,随后用小叉子送到她嘴边。
随后是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谢小羊,吃饭了。”
谢今爻打了个寒战。
果然还是应该快点跑才对。
原来情劫的凶险之处,就在这里了,难怪长老们算出她凶多吉少。
谢今爻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快点离开的念头。
今夜,月色如水,潺潺流入室内。
谢今爻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熟睡之中的谢今爻,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
身着雪白云纹衣裳的青年站在她床前,随后俯身,将她禁锢在自己双臂之间。
谢今爻脸上落了个凉丝丝的东西。
她皱了皱眉,随后眼睫颤动,睁开了眼睛。
随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纤长细密的雪白眼睫,高鼻深目,伴随着眼睫无辜的扑闪,他神情如同圣洁的雪国精灵,一双翡翠碧的眼眸一望见底,周身垂落的银发,为他周身笼罩上一层霜色光晕,如妖似仙,毫无恶念。
她脸上那凉丝丝的东西,正是一缕柔软的发丝。
谢今爻第一反应竟然是往后滚,滚出了他的臂弯。
猫咪神色却无丝毫不悦。
等到她滚出他的操控范围,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胸膛。
那衣裳半掉不掉的,云雾般在黑暗中,勾勒出紧致的。
他俯身之时,谢今爻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底。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今晚分外罪过。
猫咪一脸纯洁地爬上床,谢今爻才看见他是赤脚的。
他低而重的声音在耳侧,勾引人的小钩子似的“怎么还没睡”
苍白的微凉的肌肤相贴,她僵硬了一瞬。
不是以前的猫咪了,猫咪变大了好多。
太可怕了,她现在做梦梦到的都是现实中的猫咪了。
他一点点收紧双臂,谢今爻皱紧了眉头。
以前猫咪从来没有这么抱过她睡觉。
通常都是她缠在他身上来着。而且被猫咪抱着的感觉,和以前也不同了。
现在的猫咪,更有压迫感了,有点让她喘不上气。
像是锁链,要把她层层囚困一样。
他问她“谢小羊,你喜欢什么颜色”
谢今爻顿了顿,答道“银色。”
苏不遮弯唇“嗯,知道了。”
那就制出银色的捆仙索吧。
他问她“可以吻你吗”
谢今爻觉得这个梦的走向变得糟糕起来。
她想要转身,绕回他的正面“等等”
下一瞬,后脖颈已经传来了令人下意识打寒战的触感。
那是冰冷而柔软的嘴唇,一点点吻过她脖颈后念珠一般的骨头,像是描摹山水的润泽画笔,一路迤逦。
谢今爻浑身一颤。
对方在身后的鼻音微微沙哑“嗯”
谢今爻觉得这个梦绝对有颜色。
她乘机转身,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们睡觉吧。”
盖着被子纯睡觉的那种。
“好啊。”他弯了弯眉眼,“那我们现在开始睡觉吧。”
做些奇奇妙妙事情的那种。
谢今爻躺平,闭上眼睛。
没想到对方十分温柔地开口道“那就脱衣服吧。”
谢今爻一个激灵。
怎么感觉刚刚这些话,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地听过了。
她睁开眼睛,已经被温凉而勃发的身体压倒。
对方一双无情无欲的眼睛,纯真而无邪地看着她,几乎让谢今爻以为面前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想歪了,理解错误了他的行为。
他的手指粗粝而骨节分明,指腹一点点摩挲着扣紧了她的手腕。
他微微一笑,如同清风明月般坦然爽然,与此同时,云白衣襟一滑,露出半个肩头。
谢今爻瞳孔地震。
这个梦有问题
快跑啊
谢今爻一个翻身想要出去,对方长臂一伸,阻挡了她的去路。
随后一句魔鬼一般低语唤醒了谢今爻的记忆。
他俯身,幽深而美丽的瞳孔在她面容上凝视。
“羊,你好香啊。”
复苏的记忆开闸一般流淌而来,那些刻意遗忘的,不小心遗忘的,全部都自长河中浮起。
那个夜晚,她兴致勃勃“我们现在就开始睡觉吧”
她捉住他的手“脱衣服吧。”
“猫咪,你好香啊。”
苍天绕过谁。
他柔润而靡丽的唇,触碰到皮肤的那一瞬,像是冰雪一般。
毛茸茸的东西勾上谢今爻的腰,谢今爻垂眸望一眼,随后震惊是尾巴。
猫咪的尾巴。
随后谢今爻霍然抬头,看见了那银白发丝中,露出的雪白的,点缀着环状花纹的耳朵。
融融的耳朵一颤一颤,勾得谢今爻的心也一颤一颤。
那条尾巴若有若无地一弯,带着高傲的讨好,在她的颊侧蹭过。
月光下,雪白的衣袍下,露出玉雕一般的四肢。
谢今爻想说话“等等”
对方的牙齿已经抵在她的喉咙,带着猫科动物的捉弄一般轻轻磨蹭,堪称柔情蜜意“怎么了”
裸露在月光下的脊背如同沐浴水泽而成的水仙花瓣,谢今爻的手指拂过他的腰。
那是一条殷红的线。
那红线游龙一般,围绕着他的腰腹,穿越纹理整洁的没有赘余的肌肉,镌刻印记似的盘了细细密密一圈。
谢今爻喃喃自语“原来在这里”
她手指无意识的触碰已经让人难以忍耐了,偏偏他冰冷的体温并不会给她预兆危险和威胁。
软软的力度缱绻的猫科动物的尾巴连着尾椎骨,扫过她的脸颊。
野兽的本能让他此刻的模样有些失控,然而他只是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对,在这里。”
但指缝里还能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羊眼睛。
“猫咪”她还在呼唤他。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愿意吗”
不愿意的话,他温柔地想,咬死算了。
她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个梦好奇怪。”
一片黑白的夜色之中,唯有那双眼睛。
雪白羽扇似的眼睫在月色下投下的阴影,一点点揉过鼻梁的浓郁墨色,摇曳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又鲜明。
他轻声一笑“是吗”
“你不太像你了。”她皱眉,“但是确实又是你。”
“都不像是梦了。”她补充道。
他莞尔一笑“是吗”
她真挚的迷惑取悦了他。
随后他告诉她实话“不是梦。你愿意吗”
“猫咪”她又试探着呼唤他。
他颔首“嗯”
她小声说“是你的话”
“愿意。”
这句话比什么都能让他兴奋。
鼻尖划过脊背,一路微凉。
“猫咪”
“唔。”
战栗的水痕透过唇舌和下颌线的弧度流淌。
“猫咪”
碧色的澄澈眼眸,只要眼睫一抬,就是无辜或委屈的水色和微微的空茫。
“嗯。”
当她闭上眼睛,那双无邪的眼眸里便划过一丝狡黠。
伴随着无边无际的顶撞和心跳的跃动,缭乱的呼吸是绵长的风筝线,系着彼此的足踝。
红线寸寸上移,紧紧地缠在她和他的手腕指尖,盘缠百结。
因为猫咪过于凶猛,无助的羊试图爬开,但是又被带着凉意的手指,握住脚踝拖了回来。
吃掉了。
他于她耳边问“还会离开我吗”
她迷迷蒙蒙回答“不会了,不会了”
他满意地一笑,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带着警告。
“这次不许再骗我。”
再骗,不会再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