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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重归于好)
    谢今爻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说找的就是自己。

    她摇了摇头, 道“你现在不太冷静,我去找阿翠他们过来帮你看看。”

    随后她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却愕然发现, 自己竟然无法挣脱开束缚。

    自己没有灵力了。

    谢今爻面庞上迟钝地一点点染上惊讶。

    咦

    而下一秒, 苏不遮已经将她打横抱起“你暂时走不了。”

    “你今日不是要成婚”她眼睛睁大,苏不遮垂眸望她, 倒是看出藏在冰冷皮囊之下, 原本那只探头探脑的熟悉的小羊灵魂。

    将她抱在怀里,才有踏实的感觉。苏不遮心想。

    “是,我要成婚。”他答道。

    二人一路环佩叮当, 谢今爻才伸手摸向自己头上的礼冠和腰上的佩带。

    “好沉。”她喃喃自语。

    苏不遮银白的发丝落在她怀中。她尝试和他讲道理“你今日成婚,应当去抱新娘子,不是抱我。”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 随后道“不然这样是很渣的。”

    结合这几天所看的教育片来看,这种是渣男行为。

    苏不遮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错, 还学会举一反三了,谢小羊这样简单直线的脑子,能想到这种办法来回击他了,真是有长进。

    谢今爻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不会放人的了。于是谢今爻尝试着张嘴

    “别喊了,这里有结界,没人会听得见。”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发出声音的前一秒就打断了她。

    见傻羊呆呆地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反应,苏不遮停下, 将她放在地上, 随后手指一扣, 将她下巴合上“傻。”随后才抱着她继续走。

    谢今爻犹豫片刻“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垂眸望她,随后温柔道“你说呢”

    “我不知道。”她老老实实摇头。

    看他这样,谢今爻知道他绝对没有被什么劳什子的情蛊之类的东西控制。她只是很迷茫。

    她无意识握了握十指,心想,为什么没有灵力了

    难道是因为装久了人族小姑娘不至于啊。

    他看着她虚握住手指的动作,随后道“不用试了,我已经用了捆仙索,你的灵力暂时被限制了。”

    “捆仙索”她重复了一遍。

    猫咪用捆仙索让她没有了灵力

    她费力地思索着,终于理清了头脑里那乱糟糟的思绪。

    猫咪暗算她

    看着她有些悲伤而难以置信的表情,苏不遮心头的郁结竟然奇异的解开,甚至弯起唇微微一笑。

    “为什么”她问他。

    “为什么。”他重复一遍,随后道,“并不为什么,你忘了,今日是我大婚之日”

    头上的礼冠上垂下珠玉,相击发出泠泠的撞击声,清脆又悦耳。

    她恍然大悟,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今天早上,是不是你”

    他没想到她竟然第一个问了这个问题,转开视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绝对不可能承认穿了女装的,绝对不可能。

    谢今爻觉得困惑“但是你们特别像”

    “她是女,我是男,有什么像的”

    话已出口,苏不遮才发觉不对。

    谢今爻眼神深邃地看着他“我还没说你和谁像呢”

    青年带着点恼怒的幽碧色瞳孔看着她“谢小羊。”不要转移话题。

    谢今爻收声,随后一脸无辜地瞧他。

    此时,他已经抱着她踏进了寝殿,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谢今爻也没反抗,反正现在也反抗不了。

    苏不遮先是给她把礼冠取下来了太沉了,她被压得脖子酸。谢今爻终于恢复自由,松了口气。

    看见她难得鲜活起来的表情,他忍住压下了唇角。

    苏不遮平时摆放公文的书案上放着各色小点心,做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形状,看上去令人胃口大开。

    他久久地凝望着她,而谢今爻也等着他和她说话。

    他开口了。

    并非谢今爻以为的指责,而是一句淡淡的“饿不饿”

    早上因为婚礼准备了那么久,应该饿了吧。

    她谨慎地回答“有点。”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小点心上,苏不遮给她取来点心,将她的花铲没收,随后以魔气化锁链,将她的右脚踝扣上。

    这锁链软得像是云一样,谢今爻想。

    苏不遮怕把她脚给磨破了,所以才用了这个锁链。虽然不想这样对她,但是在能够和她交流沟通之前,不能让她跑了。

    他正要走,又看见她伸手在玩那个软软的锁链,随后将黑色的锁链转为银白色。

    谢今爻见锁链变色,困惑抬头看他

    苏不遮想,她喜欢银色。

    随后,他又想到,她怕冷,要给她盖好被子。

    于是谢今爻被裹成一个球,面前摆放了数十个装满食物的盘子,像是被圈养的小动物一样。

    “等我回来。”他离开了寝殿。

    谢今爻原本想趁着他不在尝试一下能不能跑出去的,但是没过多久,殿里又来了人。

    谢今爻看着穿上礼服的阿蜜和苏小花,一时有些懵。

    此时的苏小花一点也不生她的气了,小跑过来就抱着她;“羊羊”

    阿蜜叹口气,坐在床边,随后道“瑶瑶,我们来陪你了。”

    苏小花兴奋得小脸通红,在殿内跑来跑去,清脆稚嫩的童声在谢今爻耳边“羊羊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谢今爻沉默望苏小花,知道找苏小花绝对没用,于是坚决地转头望向阿蜜。她抖落了身上的被子,抓住阿蜜的手“阿蜜救”

    阿蜜抽出了手,温柔而深刻地开口道“你确实做得太过分了,瑶瑶,我帮不了你了。”

    当初原本以为你也就是天之后回来,谁知道过了一百年,你还没回来替你瞒了这么久,我心理压力也很大的。

    “幸而我早就发现尸体上没有那条项链,不然我还真以为你已经唉。”

    殿内响彻苏小花的声音和跑来跑去的脚步声“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苏小花的词汇量在迎宾的时候得到了量的提升,他感到十分开心。

    但是谢今爻却觉得自己好不起来了。

    看来纵是有阿蜜和苏小花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都不会帮她。

    谢今爻丧里丧气地抓住被角。

    温柔的阿蜜叹口气,开始喂她吃东西“瑶瑶,你有什么难处,就和魔主说清楚吧。”

    “你们两个一起面对,怎么也比两个人一起难过好。”

    “帮你骗了魔主一百年,”阿蜜再叹了口气,“我也并不好受。”

    谢今爻吞下那块糕点,垂下了鸦青色的睫羽。

    她悄悄伸出手,握住阿蜜的手指。

    阿蜜揪住了柔软的羊毛,将那只缩头缩脑的鸵鸟羊拉回来“我知道,你也是。”

    谢今爻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后看她。阿蜜露出一个笑,反握住她的手指。

    谢今爻原本升起的一点微末的诉说,但是很快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阿蜜让她将难处告诉猫咪,可是这并不是猫咪能做的事情。

    情劫,末日,哪一个都很危险。

    这是她该一个人面对的事情这是,会连累他的事情。

    阿蜜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谢今爻发髻上的钗子一颤,像是眼泪一般熠熠。

    “魔主是可以信任的人,瑶瑶。”她声音像是蜜糖一般甜而柔和,“我们都知道,你有秘密。”

    “但是你不能一直是一个人面对那些事情啊,”阿蜜的手握住她的,“你还有我们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今爻摇了摇头。

    “不,不一样的。”

    她小声道“阿蜜,不能告诉他。”

    告诉他,我的情劫就会真正开始,无论成功失败,都会伤害到他。而失败的代价她无法承受。

    她轻轻道“阿蜜,如果告诉他的代价是,我有可能会死呢。”

    “可是已经没有战争了”阿蜜握住她的手,忧心忡忡道,“瑶瑶,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

    谢今爻缓缓地摇头,随后道“真的,我也许会死。而且如果我死了,修界会有很多人死。魔界也会有很多人死。”

    “所以我必须离开猫咪。”

    阿蜜怔了怔,随后温和道“是这样吗”

    谢今爻抬眼看她,确信她眼中没有一点怀疑。

    随后谢今爻点头,很认真地告诉她“是。”

    “阿蜜,你有没有办法,能够放了我”

    要挣脱这捆仙索,她需得费很多功夫,毕竟这上面有她三滴心头血。心头血加上情劫对象天生的制约,就连她也需要小心应对。

    “我没有能力放你走,瑶瑶。”阿蜜轻轻摇头。

    “而且这寝殿,除了我和苏小花,也没人能够再进来帮你。”

    “不过,”阿蜜默了片刻,随后道,“瑶瑶,我同你打一个赌,好不好”

    “什么”

    “我赌,如果你让魔主放了你,他一定会放你走。”阿蜜道。

    阿蜜眼眸温柔而坚定“你信不信”

    若当真如此,谢今爻想,当然再好不过。

    阿蜜微微一笑“瑶瑶,其实只要你说两句话,他就一定会放你走。”

    “什么话”谢今爻困惑道。

    “第一句。”

    “唤他一声。”

    “第二句也很简单,只要说,放我走。”

    “瑶瑶,如若我打赌输了,我立刻向修界长老们传信,”阿蜜咬破指尖,立下心魔誓,“并且通知你的妖族朋友们来救你。”

    谢今爻抓住她的手“不用。”

    阿蜜为她保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她相信她。她不会让自己的朋友发这样的毒誓。

    阿蜜露出个笑,惬意轻松地一笑,随后拿起一颗糖葫芦球,喂到谢今爻嘴里。

    她喟叹一声“瑶瑶,你这个傻子。”

    看似没心没肺,无所顾忌。阿蜜凝望着谢今爻晶莹的眼睛,但实则,实在是太固执了。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孑然一身。

    魔主还需要努力,才能走进属于瑶瑶的世界。

    阿蜜拂过谢今爻柔软的发丝,想到,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阿蜜在寝殿内,一直陪伴谢今爻直到夜幕低垂。

    她告诉谢今爻,苏不遮去负责婚宴事务去了,他担忧谢今爻无聊,所以让她来陪她。

    苏小花也玩累了,睡倒在桌案上,脸蛋上全是汗水。

    阿蜜看了看时辰,随后对谢今爻道“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记得我们的赌约。”

    阿蜜将苏小花抱起,随后道“魔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今日的婚礼,你没有露面,外头的宾客一定有所怀疑。”

    这是魔主留给瑶瑶的一条后路。魔主是习惯了给瑶瑶留好后路的,只是瑶瑶不知道,魔主自己也不知道。这也是她为什么敢和瑶瑶打赌的原因。

    就连魔主自己都不清楚,其实无论如何,他都是会放瑶瑶走的。不然他就会让瑶瑶在今日婚宴上盛装入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新娘,到底是谁。

    然而现在,除了她,苏小花还有魔主本人,谁都不知道新娘是谁。

    所以,纵然是正主离开了,这莫须有的新娘也不会惹起怀疑。

    阿蜜叹口气这一场婚礼,真是魔主一百年间,做过最不计结果的荒唐决定了。

    阿蜜收回了落在谢今爻身上的目光,随后站在殿外,低声道“瑶瑶,我走了。”

    大门关上,偌大的寝殿内,又剩下谢今爻一个人。

    谢今爻叹口气,手指拂过腰间的腰带,随后又被一道屏障弹回。

    现在没有人能够帮她,猫咪也坚信他没有认错。

    情况不会更加糟糕了,当下唯一能够离开的办法,就是等到一百三十八和阿翠东小鱼找到她,或者阿蜜去报信。

    不过,等到一百三十八找到她,还不如等到自己恢复灵力之后挣脱开呢。

    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在识海里呼唤他们了,除了自己短暂失去灵力的缘故,还有对方那头的原因他们似乎都已经失去意识了。

    比起已经失去意识的一百三十八,还不如寄望于阿翠和东小鱼来救她。但阿翠和东小鱼半点不知道一百年前的事情,哪里会想得到她在当今的“魔尊”手里呢

    尝试着挣脱这捆仙索的束缚不得,谢今爻不由想到,一百年过去,猫咪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若是猫咪用的是灵力还好,她能借力使力,但偏偏这腰带上全是魔气封印,她一时难以解开。她从来没有对抗这样纯然不掺杂灵力的魔气的经验。她之前能一剑劈裂魔气屏障,不过是因为那不是纯净魔气,其中含有灵力罢了。

    她蹙了蹙眉。而且她自幼所学,也没有对抗魔气的内容毕竟在数百年前,便没有纯粹使用魔气修炼的魔族了,那时候,就算是用魔气修炼,也是掺杂着一些灵气的。

    这封印是有时间限制的,并不能困住她太久。但她根本没有信心,能在挣脱之前的这段时间内,在如此笃定的猫咪面前说自己不是谢小羊了。

    他太过坚定了,像是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更改他的想法。她的否认全然没用。

    而和他待在一起越久,情劫的威胁越大。谢今爻焦虑地皱眉。她必须快点离开。

    到底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像阿蜜所说的一样,试一试吗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但是用了这个方法,不就抖落了自己的身份了

    猫咪会理解她吗

    谢今爻大道理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是这些复杂而晕晕绕绕的问题却一点也想不明白没有人教过她啊。

    此时,殿门开了。谢今爻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一片倾泻的月光下,颀长的熟悉身影被拉得更长。

    殿内暖融融的,点了灯,因此谢今爻清楚地看见他的眉眼。

    猫咪翡翠般明澈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身上。

    “瑶瑶,我们打个赌。”她想起阿蜜的话。

    雪白的衣袍一寸寸曳过台阶。

    “他一定会放你走。”阿蜜这样说。

    谢今爻的脑袋都要被阿蜜所说的话,和如今面对的奇怪状况给搅乱成一团浆糊了。她晕晕地看着他走近。

    他坐在她身侧,随后撤下了那魔气锁链,伸出了手。眉眼疏冷,垂下眼睫时显得郁郁寡欢。苍白的手指在炉火旁烤了烤,随后握住她的右脚踝。

    令他诧异的是,傻羊没有躲开。他抬起眼睛,静静看着她,看得完整齐全,细致小心又雀跃。

    她今天穿的一身,连带着珠宝首饰,全是由他一手操办。

    初春微寒,她的脸被炉火照得红彤彤,一双黝黑的眼睛望着他,似乎是欲言又止。

    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复杂的神情,他一边揉她的脚踝,一边低声漫不经心道“有什么想说的”

    他声音冷淡,和白日里温柔的皮囊相差很大,像是一只高傲的猫,施舍给得罪它的羊一次解释的机会。

    他想,仅此一次。

    傻羊张了张嘴,随后犹豫道“一百三十八他们呢”

    苏不遮替她揉脚踝的动作顿了顿,随后阴恻恻道“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谢今爻闭上嘴巴,随后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他。

    苏不遮叹口气,一百年的时间,他本以为重逢后,她也许会有许多话和他说,但是却没有但是这种感觉,却又奇异地让他觉得,他们似乎从未分别过一样。

    谢今爻注视着他,他银发落在她手臂上,扫得有点痒。

    虽然神色不太好看,猫咪还是回答她“他们都很好,在修法院内修缮法典。”

    谢今爻点点头,随后干巴巴地道“哦。”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后她又小心翼翼问道“你饿不饿”

    苏不遮下意识望向糕点盘“你饿了”她没吃吗

    可是糕点盘明明空了。

    青年赤足半跪在她面前,她唯能看见一个下颌,一个鼻梁,还有骨肉匀亭的脊背,伴随这声询问,他抬眼看她。

    出乎意料的是,猫咪没有再主动开口问些什么。谢今爻便又道“你累不累”

    苏不遮雪白眼睫一扬,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随后道“并不累。”

    话好像接不下去了,谢今爻迟钝地发现。她有些沮丧地垂下眼,望着他的手。

    苏不遮因为她吃瘪,唇角微弯。心里是酸胀的欢喜,带着淡淡的涩意。

    很久,很久,没有再和她围坐于火苗前了。

    苏不遮一直沉默地坐在她身侧。他身量长了不少,如今单是影子也能罩谢今爻一头。

    傻羊还在发呆,似乎依旧在状况之外。

    苏不遮很是认真地看了她一阵。现在的小羊,和以往的小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不太爱笑了。

    冷酷的苏不遮开口道“笑一笑。”

    谢今爻下意识配合地露出一个笑。

    是个熟悉的傻乎乎的笑,一笑,小羊就回来了。

    他走丢的小羊回来了。失而复得的小羊。

    看着他倒映着火光的眼睛,谢今爻如今也不愿意再撒无用的谎来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味发呆。

    她不断想起和阿蜜打的赌,又不断将想说的话压回肚子里实在是太难了。

    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将苏不遮逗笑了。

    苏不遮起身,给她穿上鞋袜“出来吧,带你看星星。”

    谢今爻原本以为即将面对的是滔天怒火,但是他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平静。

    她惴惴不安地踩在地上,心想,也许现在可以尝试着跑一下

    “敢跑,就打断你的腿。”猫咪阴恻恻的威胁。

    谢今爻歇下了心思,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苏不遮见她乖巧柔顺的模样,只觉得牙痒痒。

    她还真以为他会打断她的腿

    谢今爻现在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前几日看的“教育片”。什么被刀穿胸而过啊,被有毒的鸡腿肉给毒死啊,所有场景全在脑海里上演了一遍。

    这种情况,谁不跑谁是笨蛋。

    但是问题不是跑不跑就能够解决的,而且她现在也跑不掉。

    她颇有些苦恼地蹙眉,偷瞟了他一眼,又一眼。

    苏不遮甚至没有牵她的手,就任由她跟在自己身后。他雪白的发丝伴随着夜风,蹭过她的手指。

    柔软冰凉的触感在指尖,风轻轻吹过,宁静又安谧。她心想,可是猫咪不会杀我。

    苏不遮忽然道“想不想看看现在的魔界”

    谢今爻怔了怔。他银发雪睫在月光下像是染了一层萤光般缥缈模糊,如同画中人一般。

    他开口道“魔界再不是原来的魔界。”

    “我们不再需要掠夺,不再需要战争。”

    他顿了顿,随后道。

    “答应你的和平,我做到了。”

    他答应她做到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兑现了承诺。

    他一双幽碧眼瞳望向她,看得她莫名心头一跳。

    他神情过分认真,像是在寻求困惑多年答案的少年人般赤诚。

    “我带你去看看。”他轻描淡写道。

    谢今爻没想到是这种看。

    巨型的雪豹,毛发柔顺而漂亮,而她正在这一团柔软的东西之中抱住他的脖颈。

    夜风吹过照夜的万家灯火,她微微睁开眼,如同临高楼看夜景。

    他带她没费多久便登上了王都最高的山峰,随后谢今爻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在夜风中下望。

    谢今爻想,他所言不虚,王都内部,繁华明亮,与修界丝毫不差。

    一阵萤火飘过,他化作人形。

    谢今爻还在他背上趴着,他也没放下她的意思,温暖平阔的脊背,让人觉得安心,似乎可以托付一切沉重的东西一般。

    他静静带她看着如今歌舞升平的魔界,并没有再多说一句。

    谢今爻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了,猫咪已经成为了魔尊,而这个认识比以往流于表面的认识深刻不知多少倍。

    他也有自己的子民了,他也是守护着属于自己的花朵的猫咪。

    他和她,越来越靠近。他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他甚至能够困住她了。

    谢今爻眨了眨眼,心头奇异的感觉浮动,随后道“很漂亮。”

    “魔界,很漂亮。”

    入魔界那一天记忆犹新的一切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日渐发达的商业,完全消弭的奴隶制度,孩童们天真的笑颜。

    “你是一位很好的主君。”她开口道。

    这样好的一位主君,她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好的一位主君。她小看他了。

    他站在了和她同等的地位,仅仅用了一百年。

    谢今爻莫名有些心潮澎湃,一如自己于灵山下望,第一次看见修界万顷河山时的模样。

    眼看着翠峰碧霞,些小人群,人来人往,车马纷纷,画舫廊桥,若非天上星辰闪烁,便是一如白昼。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她鼻端嗅得到他银发裹挟着夜露的冷冷花香,就在她眼前。

    苏不遮弯了弯唇。

    夜风吹落花瓣,沾上故人肩膀。她忽然有点眼热。

    “猫咪。”她呼唤他。

    “你没死,真好。”

    正是因为他没有死,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魔界,才没有了修界魔界之间的战争。

    她不必再杀人。

    一滴液体顺着银发与肩膀的缝隙,淌进了晶莹的心窝。

    他有些慌乱“谢小羊,你哭了”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她默默的哭了一阵,抽抽搭搭的,然后打了个哭嗝。

    他又是想笑,又是心疼“怎么了”

    “你真的很厉害。”她忍住了下一个哭嗝,由衷地夸赞他。

    苏不遮松了口气,原来是给乐得。他唇角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他猎到一头岩羊,她也睁大眼睛惊叹的模样。

    “傻。”他轻声道。

    身后的羊,八爪鱼似的爬下来,站在原地树下的阴影里,泪眼婆娑,一脸感动地望着山崖底下的灯火。

    苏不遮被她的表情都逗笑了。

    他伸手替她揩下眼泪“还哭”真是笨死了。

    “谢小羊,我不是为了让你哭。”他无奈道,“只是想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放心地告诉我了。”

    “以前那些不能告诉我的,也可以告诉现在的我了。”

    “我并不是不能承担。”

    “你忘了,就算是以前,也是我狩猎养活你吗”他眼眸是弯弯的,“你就算后退一步也不用害怕。”

    她总觉得身后是黑黢黢的悬崖,不能后退。可是他会为她在崖下结网。

    往后退,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会退进他的怀抱谢小羊,兜得住,别害怕。

    他竟然是能理解她的,她分明一个字都没有解释,没有说。她茫然睁大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睛。

    这让她几乎难以说出,她想要离开他的话了

    “谢小羊,明天,你就和长老们一起离开吧。”然而他却抢在她前头将话说了出来。

    谢今爻愕然地眨了眨眼。

    苏不遮轻轻叹口气。他知道她是绝对会走的,他也并不想逼迫她,掠夺她的自由。但凡对象是她,他似乎就变得格外无私,格外“软弱”。因为是谢小羊,所以忍不得她一点伤心,只要她承认了她是谢小羊,似乎就比什么都好了。

    事情要慢慢来。

    想要走进谢小羊的世界,然后将胆小的谢小羊从洞里牵出来那就万万不能逼迫。

    她那样闻风丧胆的性子,一旦被他那样粗暴简单地对待,以后便再也不会将脑袋从沙坑里了。

    唯有徐徐图之,才能走进谢小羊的世界。他要的不是牵强,不是掠夺,他有他的骄傲。而他的骄傲,正应该以这样的方式保持,而非以刚愎自用的揣测。

    毕竟,他要的是完整的谢小羊。所以,他更加不会主动去打碎伤害她。

    就算在旁人看来,是在替她找千万个借口,他也会这样做。因为只有“猫咪”,才是最了解谢小羊的,所以,其他人的话,还有什么听的必要吗

    谢今爻没有想到阿蜜的赌约竟然真的实现了。

    她甚至没有说第二句话,只唤了他一声。

    谢今爻迷茫地眨眼。

    随后听见猫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所以,能够相信我了吗”

    他转身,灿烂的灯火之中,眉眼缱绻温柔,明明是冰凉的手指,却仿佛能够烫进她的心窝里。

    他甚至并没有立刻要求得到她的回答,而是开口道“我会陪着你。”

    “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不与我相认,为什么默不作声地离开的原因,我等着。

    “我相信你。”他雪白的眼睫,像是扑闪的蝴蝶双翼,却在她心中掀起一道足以摧垮一切原始认知的飓风。

    谢今爻想,她所有的猜测,都没能中。

    没有动怒,没有囚困,只有信任,陪伴,还有温柔。因此,谢今爻心中甚至浮现起一层迷茫的慌乱。

    苏不遮垂眸,认真望着她“我只相信你说的话。”

    所以我甚至不会去信我自己,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是揣测着你而已。

    必须完整地交托自己的信任给这只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敏感至极的羊。苏不遮知道。她既然无法向他走出一步,那么这中间横亘的一百步,都由他走只要不将这只敏感的羊吓跑就好,哪里还管她向不向着他走。

    夜风中,谢今爻有些睁不开眼睛。

    半晌后,她干巴巴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就连以前的他,也是腼腆内敛容易害羞的。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让她格外慌乱无措。

    我该说些什么呢她想。

    苏不遮揉揉她的脑袋“那就什么都不用说。”

    他牵起她的手“带你回去休息了。走吧。”

    夜风中,雪豹轻捷地越过山石,带着背上的人一路行到宫中。他将她送回了她一直居住的小院中。

    随后他带着她走进了房间,替她拆下了那条腰带。

    腰带一松,周身的灵力如同复苏的春水一般潺潺流动。

    腰带中的红线,自发自动地回到了他的手腕上,亲昵地盘桓。

    小花铲子正挂在墙上,如今感应到主人,发出阵阵清越嗡鸣。

    苏不遮轻轻抱着失而复得的羊,躺在床上。

    他似乎有些累了,雪白的眼睫还带着一丝湿漉漉的露水潮气“睡吧。”

    谢今爻的心,也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也跟随着他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天光破晓。

    他睁开眼睛,怀中的温度,温热而熟悉。

    浅浅的呼吸声,在胸口处。

    她抱着他的手臂,依恋地偎在他身旁。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阿爻快出来,有急事”

    苏不遮听出来了,是那只常常陪伴在她身侧的翠鸟。

    他支撑起身体,垂眸望她一眼,随后起身,整理好衣裳,推开了房门。

    阿翠怎么都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他。

    阿翠身后的东小鱼,却毫不意外似的,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魔尊”阿翠震惊之余,几乎忘记了如何说话。

    然而对方,只是扫了她一眼,如霜雪般冰冷的眸子转向她身后的东小鱼,随后露出个微笑“早。”

    等到他走远,阿翠才回过神来。阿翠按捺不住惊恐,对身后的东小鱼道“天哪,死鱼,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昨天他不是才成婚吗”

    东小鱼无语,敲一下她的头“你脑子里天天都是些什么啊。”

    “可是”阿翠正要反驳,便被东小鱼截过话头。

    东小鱼道“你忘了,我们来找阿爻是有正事。”

    “对哦。”阿翠后知后觉。

    她向着室内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呼唤“阿爻”

    床榻上有个人,只是那人没有理她。

    阿翠心中出现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她回头惊恐脸“东小鱼,阿爻她该不会被魔尊给杀”

    东小鱼面无表情。

    阿翠这才发现东小鱼的表情里充满了无奈的鄙夷,他戳一下她的背“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翠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谢今爻的鼻息。

    好家伙,还有呼吸。

    阿翠松了口气,晃晃谢今爻的肩头。

    “阿爻,阿爻”

    谢今爻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正对上阿翠一张放大的脸,迟疑了片刻,随后慢吞吞道“吓我一跳。”

    阿翠见她看上去还是正常的,放下一颗心,随后道“阿爻,我刚刚看到,那个魔”

    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咳嗽。

    阿翠后知后觉地回头,对上东小鱼那双蕴藏深意的眼睛。

    阿翠及时地将话头收了回来。

    “摸什么”谢今爻好奇道。

    阿翠忙道“没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谢今爻揉了揉眼睛。

    往外看,还能看到东小鱼的衣角。

    阿翠这才想起自己所行的目标。

    她慌忙抓住谢今爻的衣袖,疾声道“阿爻,我们得快点回修界。”

    谢今爻迷茫“什么”

    阿翠急切“北狐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