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上的疏离之色一出来,李婆子也意识到了不妥,讪笑一声就道了别匆忙赶路。
回到当铺,把她明里暗里探听来的消息一说,金掌柜就捋着胡子直夸她做的好,又赏了一吊钱给她,才让她下去歇着。
李婆子千恩万谢道了谢,心里对顾家那丫头更添了几分好感,下次要是有这样的活计她还要办得更漂亮才成。
而对于金掌柜派她去打听的目的,她只当作是掌柜的贪心,肖想着顾家是不是还有更宝贝的玩意儿,打听清楚了也好想法子下手。
这样的事情,但凡是个当铺掌柜都会偷偷摸清当客们的底细。
在镇上并不奇怪,大家都有钱赚,这样的事儿她自然是恨不得多来几桩。
而金掌柜在她走后就关了门窗,提笔又写了一封信,把李婆子说的详细交代一番,又向公子问了安才坐马车亲自送去寒山寺。
坐在马车上,他一直在想公子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不知他看到这封信会不会跟我想的一样
明山郦宫。
此时微生寒确实已经收到了金掌柜的第一个消息。
看完纸条,他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又看了一脸好奇的长愠一眼,叹道“顾三里么他倒是直接得很,不像某些人”
“公子。”
明长愠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并不想发表太多意见。
“你紧张做什么,我不过随口一提。”他这反应却令微生寒收了笑意,淡淡道,“长愠,我说过你我兄弟,不必如此。”
还不待他回应,微生寒又轻笑起来“既然那些人始终横在你我之前,干脆就一次解决了,免得再横生枝节。”
明长愠闻言有些惊愕,一抬头就见公子勾起唇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声音里的笑意也瞬间消失殆尽,只听他冷若冰霜道“这场一乱多年的家主之争,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他知道公子定是烦了,这么多年夹在掌事和麓公子之间这次回来,郦宫似乎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明长愠没再搭话,垂眸低头观心,他心底只有一个祈求。
见他沉默,微生寒又轻轻笑开“放心,答应过你的事不会生变。”
“长愠谢公子。”明长愠忙拱手谢恩。
微生寒似乎并不喜欢他对自己低顺恭敬的模样,微微皱眉,低头看他“你明家可是我明山郦宫第一家臣,不过各为其主罢了,还罪不至死。”
“是。”
明长愠应了一声,心中思绪万千。
明家是明山郦宫微生氏第一家臣不假,可到他们这一代微生氏子嗣越发衰败,才有了如今血统不纯的继承人微生寒和眼盲公子麓的家主之争。
他乃明家此代嫡子,带领家族大部分人追随血统不纯却为嫡出的继承人微生寒。
就如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一样,还有人追随那个庶出却血统纯正的公子麓。
手足相残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避无所避,那他希望尽量保全明家。
这是他的心病,也是横在公子心头的一件烦心事。
如今公子决定要动手了,他心里说不焦虑是假的,骊山历来换家主都会伴随着流血和牺牲,也只有这样骊山微生一族才能继续延续下去。
而世代依附于微生氏的明家也才有一线生机,即便这生机是用鲜血为代价换来的,明家也甘之如饴。
明长愠不说话,微生寒却是再没了耐心,长臂一挥“你下去准备一下,这两天准备动手吧。至于你在乎的那些人,找个理由都把人调出去,等事情结束了再由他们自己选。”
“是。”
明长愠走后,微生寒就抽出了书桌夹层里的那本书。
书是普通的书,里面只有一张字据,正是顾九笙那日在金玉满堂典当首饰签下的那副凭据。
拿起泛黄的字据,又飞快扫视了一遍,深邃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潦草又很别致的签名上。
盯着那抹字迹良久,他才轻笑出声“呵呵,还真是个撩人的小妖精。”
那日他只是假意与她相撞,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愈发浓烈,以至于现在他人在骊山,心却落在了青阳。
他一直在等金叔的消息,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他这心里一直惦念着。
她骑龙而出的画面、她在公堂上落落大方的模样,以及她身上那股子清新的味道都让他神往不已。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绝对不正常,甚至因为想见她而将计划提前这样危险的事情,他都冒险做了可是有什么办法,真正的微生氏子孙就是这样。
他们永远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总会为那么一个人疯狂一世。
他父亲是,他也将是。
因为就这短短几天时间,那个叫做顾九笙的女人,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这,就是一个微生氏族人沉沦的开始。
思忖间,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公子,七叔来了。”
收回思绪,他快速整理好那本书籍,神色如常的开口“请他进来。”
门开了,一个布衣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朝他郑重行了个礼“公子。”
微生寒起身相迎,将人虚扶起来,问道“七叔不必拘礼,可是吩咐你办的事儿有消息了”
七叔拱手,点头如实答道“属下已经顺着王家那条线索查到了一点眉目,只是遇到点麻烦。”
微生寒闻言剑眉一皱,声音也染上一丝清冷“哦你且说来听听。”
“属下从王大庆口中得知,王老六是在途经莲月谷的时候发现黑石的。而属下跟着他的描述一路寻去,半点痕迹都没发现,不知是不是那王大庆说谎,或者王老六压根就没说实话”
“不管是不是实话,现在咱们也只有这条线索,先查着吧。”微生寒听完他的话,沉思了片刻,又唤来人取出一副云州的地图来。
两人研究了半天,依然没有半点头绪。
最后,他的目光锁距离青阳不远的在一处山林“你再带些功夫好的去,着重排查这片山林,一有发现先撤回来,不要打草惊蛇。”
七叔拿起图纸,仔细盯了那片山林一会儿,才躬身应下。
正准备退下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还有一事,属下听王大庆说顾家那哑女的陪嫁里有一块质地极好的玉”
话才说一半,微生寒就抬手止住他“此事我已经知晓,你不用管了,先去忙你的吧。”
“是。”七叔这才放心退下。
而他走后,微生寒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关于他说的那枚玉佩,他确实听金叔说起过。
就在他回来的第二天,金叔的信就接踵而至,他打开信封就看到一个令他心跳如鼓的消息。
那只被他遗失近两年的玉佩,出现了
那不只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在那场追杀中唯一遗失的东西。
那个被他埋藏在心底近三年的秘密,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而这一切,都指向那个叫做顾九笙的女人。
他这一池平静如水的心潮,被这个只认真见过一面的女人搅乱了。
只是,他紊乱的心潮里还有一丝疑惑。
如果当初衢州逃难路上的那个女人真是她,为何在街上与他相撞的那一刻没有认出他来
为何从那之后,她就没了半点消息还摇身一变,成了杨家村人人厌弃的哑女
又为何三年过去,她都没有再找过他
当初身中剧毒的是他,是他威逼利诱了她,而她当时虽然吓坏了,可要记住一个人的脸这种事总不应该做不到。
他身中剧毒,都能依稀记住她身上的味道,而她不可能对他印象全无。
顾九笙,你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来
又或者,你到底在隐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