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也要死了你会不会厌恶我妨碍你们一家人团聚呢你放心,到了下面,我不会再去找你们,我知道在你心里,你弟弟只有一个”
豆大的泪水从狐妖蓝色的双眸中流出,他抬起头,轻声道:“主上”
“狐妖与魔族并无干系,你不必对我称臣。”萧胤尘冷冷地道。
狐妖无奈地笑了千下:“主上,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主上,我做了这么多错事,我求你”
“你的血染到了顾书帆身上,我若将你们分开,必然会污了我的手,除了就地掩埋,我不会帮你任何忙。”
顾清听到萧胤尘此话,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不知自己怎么突然情绪崩溃,之前萧胤尘从高空坠落,她心中只有心疼和怨愤,可此刻,竟无限悲伤,无以加复
萧胤尘是个多么细腻的人啊
旁人只看到了他的冷酷和强势,却不曾有一人察觉过他的温柔。
化作顾书舟的狐妖身上的“束缚”被彻底解除,随之他的良知也一并恢复。
他也许早已经以为自己就是“顾书舟”,但当其桑杀死顾书帆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无论自己怎么化形,怎么陪在大哥身边,他都只是一只狐妖而已。
遇到顾书帆兄弟俩前,他是一件工具,遇到他后,他是一件永久的替代品。
他害怕与顾书帆同穴,他怕到了阴曹地府,自己无法承受作为替代品的悲哀,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求萧胤尘,无非是想让他把他们彻底分开,但萧胤尘,他怎会随便听从别人的操控呢
又有谁能够命令萧胤尘呢
“可是我”狐妖还想再说。
“自己犯的错,自己去向受害者解释吧。”
萧胤尘冷静地走到狐妖身旁,手指点在狐妖头上,仿佛是失去了光芒一般的黎明,狐妖的气息瞬间消失,失去了生命。
随后尘土飞扬,飞沙走石,如龙卷风袭来,将沙土与两人的尸体卷作一团,看不清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片刻功夫,风停了,好似什么都没有发过一样,狐妖和顾书帆的尸体也不见了。
他们,大概长埋于这片土地了吧。
他们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萧胤尘转过身,一抬手,铁笼应声落地。
最后一丝内力也用尽了,萧胤尘单膝跪地,艰难地喘着粗气,捂着胸口。
顾清来不及擦干泪水,如箭一般飞奔到萧胤尘身前,将他紧紧拥在怀中,起初哭声只是“呜呜”的啜泣,到后来完全变成了发泄的哀嚎。
萧胤尘双手环着顾清的腰际,拍拍他的后背,柔声道:“别哭了,好吗我没事”
顾清不听话地摇摇头,哭着说:“不,我要哭,我就是要哭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这么哭过,我就是要哭”
萧胤尘无奈地笑笑,刚要说什么,却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来人,把魔族众人全部杀了,以正天下之风”
魔族众人从铁笼中出来,还未站定,便被仙门中人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吴不乏强忍着站定,厉声问道。
在包围圈中突然让出一条通路,只见凌霄缓缓朝圈中走来,他气定神闲,红光满面,全无中毒的迹象。
“参见仙尊”仙门弟子齐声叫道,声如洪钟,也无内力有损的样子。
“怎么回事”松涛被陆枫冥搀扶,眼见自己的大徒弟也恢复了内力。
“师父,先服用砥苧解毒吧。”
陆枫冥说着,便取出一根小小的银针,刺入松涛的手指上。松涛顿时觉得内力上涌,精神和力量都恢复了七八分。
“魔君,如今算你落在我手上了吧。”凌霄面含微笑,但眼中没有任何笑意,“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顼年等人也被围在其中,面露冷笑,不言语也不反抗,准确来说,他们是无力反抗,看不出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们难道要忘恩负义吗要不是我们主上力战狐妖,你们早就被他活吞了”夏寒言早已苏醒,但内力还是用不上。
凌霄冷笑了一声,并未回应夏寒言的问题,而是一抬手,所有的仙门弟子都向萧胤尘攻来。
顾清一惊,一下扶起玄殷,腾空而起,落在了废墟之上。
他内力不弱,躲过那些功夫不及他的弟子,自然是轻而易举但若凌霄亲自动手,他是万万无法逃脱的。
“主后,快带主上先走魔族长老我来保护”泠鸢的声音轻柔,但此刻果敢非常。
一听到主人的声音,昏厥、逃窜的小猴子们纷纷醒来、聚拢在魔族外围、仙门内侧围了一个圈。
鸢儿方池平焦急地叫道。
泠鸢沉声打断了方回的话,低声道:“方大哥,你是仙门中人,不可暴露身份。鸢儿得罪了”
泠鸢纤细的手臂一下环住方回的脖子,指甲猛地增长变尖,
抵在方回的下颌。
“仙门中各位前辈,若你们再向前走一步,难保我不会伤害方少侠“泠鸢的双眸坚毅。
松涛急忙上前一步,叫道:“姑娘,你不要伤害回儿“转而又对凌霄道,“仙尊,咱们仙门弟子有两名被魔族和妖族挟持,不可轻举妄动啊“
说着,他向阿古使了个眼色,阿古聪明过人,自然明白其意,只是他身前的晏抱影太过虚弱,强提着一口气,阿古只得将他一条手臂环在自己的腰际,悄悄取出一把匕首,握着晏抱影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处,好似是晏抱影持匕首挟持他一般。
“仙尊,救命啊弟子不想死啊“阿古故作慌张地叫道。
凌霄本来并不把方回和阿古的性命放在心上,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若视自己弟子的性命不顾,被人传了出去,岂不毁了自己的名声,当即道:“大家先退后”
梅莘抱着玄殷,当凌霄的“后”字一出,立时弹起身子,跃到大树之上,接着便从反面跳下。
“快追“凌霄急道。
“不可追“松涛飞速阻止,“我派弟子还在他们手上”
凌霄重重地喘着粗气,向其他门派使个眼色,意思是仙门受魔族威胁,但其他门派并未有弟子在他们手上,大可放手去搏,追玄殷回来。
但其他门派掌门虽然读懂了凌霄的意思,可皆按兵不动,不是他们不愿遵从仙尊的命令,只是他们的内力实在发不出来,再加上对玄殷的惧怕,他们不知玄殷的伤势到底是何种程度,万一
追上了他,再被他反杀,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梅莘将玄殷背在背上跑了许久,不见有人追来,稍稍松了口气。而背上之人渐渐没了动静,他吓坏了,急忙停下脚步查看。
只见玄殷紧闭双眸,晕了过去,气若游丝,伤势非常重。
如今无他法,只得就近停下为玄殷疗伤,梅莘在路上租了一辆马车,将玄殷安置在马车内,想要为他简单输送内力,可他小白一个,实在无从下手。
“教授,快出来“梅莘急得叫道。
「梅中尉,你们怎么弄成这样了」
教授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快教我给玄殷疗伤。“
「这这书上也没说怎么疗伤啊,还是送医院吧。」
“废话,能送医院的话,我问你干嘛“
「那我也不会啊哦,对了,之前你内力受制,魔君是怎么帮你疗伤的你试一试,说不定有用」
教授一句话,仿佛为梅莘拨开了海上的迷雾:“对我体内有他的内元丹,说不定有用“他刚要有所动作,忽得脸上一红,道,“教授,你走吧,我自己救他。“
教授一愣,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答应了一声。
「那我先去查一些怎么救魔君的资料,你自己注意安全。」
接着听到一声“哔”的系统音,想必是教授关掉了监视装置。
“玄殷,你要好起来”梅莘再次探了探玄殷的鼻息,较之之前强了很多,再见玄殷的脸色也逐渐红润了一些,心下惊喜极了
“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梅莘深知在此地距离绛河太近,很容易被人找到,但若要回万魔山,他不会使用祟雾,又怕鹿船太过招摇,马车的时间又长,玄殷的病耽误不得,只得找个附近的地方落脚,再做打算。
此刻,他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花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梅莘带着玄殷来到了顾家废宅。
此地算不上最安全的,但起码可以暂时居住。
梅莘将玄殷放在一个房间的床榻上,出门找了些水。走过花园,他发现一切都一如往昔,又与往昔大相径庭。他所知道的往昔,是荒废的花园,黢黑的墙壁,以及无处不在的残垣断壁,但顾家兄弟的往昔,应该是风光无限的繁荣和欢乐吧
狐妖临死前充满了对顾家的忏悔,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接近顾书帆的呢那杀死小猴子的方法,残忍凶狠,若用在人的身上,更是惨绝人寰,顾书帆是否知道自己的眼睛和腿,以及父母和亲弟弟的死是怎么造成的呢顾书帆早就知道身边最亲近之人的真实身份,却又为何不在玄殷面前戳穿他呢
这一切的答案的拥有者都已经死亡,难道真相真的就此掩埋了吗或者说,真相早已在梅莘心中烙下了无法不可磨灭的印记了。
他再次进屋,见斛屠已经从玄殷的怀中爬了出来,关切地望着他。
“主后“斛屠哭着道。
梅莘走到床边,摸了摸斛屠的脑袋,道:“斛屠,玄殷一定
会好的。“
他将玄殷扶起,嘴对嘴给他喂了喝了一些水,玄殷轻咳了几声,慢慢睁开双眼。
梅莘惊喜地叫道:“你终于醒了“说着,眼泪又“唰”的一下留了下来。
斛屠也哭得更厉害了,道:“主上”
“你们,别哭玄殷看看斛屠,又抬手轻轻为梅莘拭干了泪水,“他们怎么样了“
梅莘迟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一定瞒不过玄殷,只得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没事“
玄殷重重地吐了口气。
梅莘忙道:“玄殷,你不要自责,你身上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你留在那里,只能是待宰的羔羊,根本救不了大家的。“
“但是身为魔君却丢下大家独自逃命我我
玄殷一向沉稳,不轻易表露感情,此刻想到自己的失职,竟激动地气血上涌,口腔一股腥甜冲出了唇齿。
“噗”的一声,斛屠来不及躲闪,半面身子染上了玄殷的鲜血
“玄殷你别这样这不怪你啊,你快点养好伤,再把他们都救回来“梅莘泪眼婆娑,哆哆嗦嗦地用袖子帮玄殷擦掉嘴角血迹。
“啊“
梅莘光顾着照顾玄殷,却没注意到斛屠,此刻听到它撕心裂
肺地呻吟了一声,这才发现它浑身发出强烈的红光,如同烙铁一般,再伸手一碰,烫得要命
“斛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梅莘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却感到一只强有力的大手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劫数,且看它能否自己度过。“玄殷虚弱地道。
梅莘揽着玄殷的身子,目瞪口呆着望着斛屠身子的变化。
那可怜的水蚯蚓痛得死去活来,来回打滚,最后“啪”的一下跌在了地上,他身上的红光越发强烈,好像鲜血一般要冲出他的身体。
梅莘不眠不休地照顾了玄殷三日三夜,不仅学会了熟练将体内的内元丹输送给玄殷的方法,而且还灵活掌握了调动内息来治愈玄殷伤口的技巧。眼见玄殷的伤势好转,他心头的大石也渐渐放下,精神一旦松懈,睡意便火速来袭。
梅莘躺在玄殷身边,脑袋轻轻放在玄殷肩窝,一条臂膀搂着玄殷的身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到好像有人唤他的名字。
“敬观上人上人“
梅莘猛地睁开双眼,弹也似的坐起来,怔怔地望着眼前人半晌。
“上人,你也受伤了“俊美的青年眉头紧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会是大门口那个小子趁机对你行凶了吧”